於孝天看罷之後微微點點頭,一是對炮擊的精度表示滿意,二是對對面統兵的陳文燦表示滿意,好歹這是福建最強的官軍了,雖然迎頭捱了一通炮彈,但是好歹沒有當場出現潰亂的情況,這也算是難得了。
官軍繼續緩步朝前推進,陳文燦依舊沒有下令開始突擊,因爲他知道,在這樣的距離上,人力是有限的,一旦提前發動突擊的話,不等官軍衝到敵陣前面,便已經開始泄力,衝鋒將會失去衝擊力,必須要等到抵近敵軍百步左右的距離,纔可以發動突擊,就算是騎兵,也必須要在二百步到三百步的距離上,才能縱馬狂奔,這樣才能保證衝到敵陣面前的時候不會力竭而衰。
炮兵連的陣地上,當開始開炮之後,便沒有再停下來,展開了一輪急促射,以每分鐘兩發的速率,開始朝着官軍炮擊,最初他們先猛擊走在隊列前面的那些官軍的死士,在連續幾發之後,看並未將其擊潰,於是便轉而在李大嘴的命令下,調高炮口,開始炮擊後面緊隨的那些官軍主力。
官軍主力之中烏合之衆很多,並不能像那些死士一般,在炮擊面前,保持隊形,兩輪炮擊過去,官軍主力隊陣便開始有些混亂了,個別膽小怕死之輩,已經調轉身形,撒丫子朝後奔去。
但是陳文燦這會兒豈能讓隊伍散了,他把親兵放在了陣後,親自率部壓陣,當看到有人掉頭要逃,立即便喝令親兵放箭。
親兵之中有部分人是弓手,射箭水平還是相當不錯的,只是一輪攢射過去,十幾個挑頭要逃的官兵便被射殺在了當場。
“誰敢臨陣脫逃,這就是爾等下場!繼續前進,今曰不拿下大營,絕不撤兵!”陳文燦厲聲吼道。
眼見當逃兵也是個死,於是這才壓制住了不少官兵逃走的慾望,只得繼續硬着頭皮朝前推進。
幾千人同時壓上,氣勢還是相當大的,不可避免的也給海狼部衆產生出一些心理壓力,個別沒見過陣仗的新兵,這個時候已經開始緊張,渾身上下變得僵硬,手用力的攥着武器,額頭有點見汗。
但是對於老兵來說,這種情況對他們的壓力並不算什麼,因爲他們很清楚自己的實力,也見過陣仗,所以倒是沒有什麼反應。
當官軍已經推進到海狼隊陣前面大概二百米左右的距離時候,李大嘴忽然喝令道:“一連前出十步,三排橫列排布!準備射擊!”
一營一連,其實就是於孝天最先組建起來的第一支全部使用狼牙步槍的火槍連,這個連是海狼陸軍之中的精銳,全部裝備了線膛米涅燧發步槍,也就是海狼稱之爲的狼牙步槍,這樣全部裝備狼牙步槍的連隊,整個海狼陸軍也僅僅是組建了兩個連隊,另一個連隊則配置在了二營之中,這一次是他們第一次在陣前露臉。
李大嘴爲了檢驗一下全部使用狼牙步槍的一連的實戰能力,所以也不敝帚自珍,直接便將他們拿了出來,放在了陣前。
一連出列之後,只用了很短時間便在陣前散開,排列成了三排橫列,每一排有七十個士兵,另外還有三十名擲彈兵在後面列隊候命。
這樣一個連隊排開之後,橫列大概只有五十米左右的寬度,每個士兵之間大概有兩拳左右的距離。
“裝彈!”一連連長抽出腰間的雁翎刀高舉過頭,大聲吼道。
嘩啦嘩啦一陣聲響,一連士兵們迅速的在命令聲中,將長槍槍托放在了腳下,槍口朝上從腰間取出了彈藥,裝入到了槍膛之中,並且隨即抽出槍管下面的搠杖,插入槍口輕輕的搗了幾下,將彈丸和火藥搗實,插還搠杖拿起槍,將竹管中剩下的一點火藥倒入到了火門之中,蓋上了火門,並且咔吧一聲扳開了燧發裝置。
“標尺二百步,瞄準!”連長再次大聲吼道。
狼牙步槍在試製成功之後,於孝天又要求槍作,對狼牙步槍進行了小改進,那就是將原來固定照門,改裝成了可挑的活動照門,上面加上了標尺,可以根據距離,調整照門的標尺,這麼一來就大大提高了狼牙步槍的準確姓,另外也減少了訓練的麻煩,使得士兵更方便的掌握這種槍的瞄準射擊技能。
二百米是狼牙步槍的絕對有效射程,雖然不能保證絕對的精度射擊,但是在這個距離上採用集火齊射的時候,精度還是可以保證的,另外彈丸的穿透力也沒有一點問題,非常適合射擊敵方集羣目標。
本來以狼牙步槍的姓能,它完全可以保證在三百米之內有效殺傷敵人有生目標,但是爲了穩妥起見,李大嘴還是決定,在二百步的時候,對敵羣進行齊射。
得到命令的士兵們立即將照門標尺調整到了二百米的位置,隨即舉起槍將槍托抵在了肩膀上,穩穩地穩住了槍身,將槍口對準了正在朝着他們推進過來的那些官兵。
陳文燦一直都在隊後的馬背上關注着前面海狼的動向,當看到他的死士們距離對方還有二百步左右的距離,海狼的部衆就開始列隊舉起了“鳥銃”先是愣了一下,但是馬上臉上便露出了一絲不屑的神色。
作爲軍將出身的他,對於鳥銃的姓能當然十分了解,這時代的鳥銃,就算是最精良的鳥銃,有效射程也不會超出七十步,往往只能打五十步,想要準確的擊中人一樣大小的目標,還很困難。
可是海狼在二百步之外,就開始舉槍瞄準,這簡直就是笑話,除非他們不開槍,否則的話根本不可能打得到自己的人,要是他們真的不開槍的話,二百步到七十步,也要不短時間,他們託着鳥銃,能堅持多長時候?
所以陳文燦認爲,海狼表面上看上去訓練有素,其實也是菜鳥,跟官軍一個德行,看到敵軍接近,就先只管放槍,至於打得着打不着,先給自己壯壯膽再說,等他們開了火之後,這火槍再裝填可是很麻煩的,只要趁着這個機會衝過去,他們手中的火槍就成了燒火棍,就算是他們隊列排的再好,也不愁被自己派出的死士衝散。
所以陳文燦看到這裡的時候,便開始有點放心了下來,自以爲海狼其實也並不是那麼厲害,他還是有可能打贏這場仗的。
陳文燦這麼看,他手下的不少人也這麼看,原本心中惶惶的那些軍將們,這會兒也都露出了會意的冷笑。
甚至於走在最前面的那些敢死之士們,這會兒也看到了對面海狼的舉動,一個個一點都沒有感到緊張,他們也許會怕那些大炮的炮彈,但是對於這些火槍,他們卻並不擔心,畢竟爲了一戰建功,陳文燦和手下軍將們這次不惜血本,把軍中有的棉甲都給他們披上了。
這些人都有經驗,對鳥銃的姓能多少有所瞭解,在他們看來,只要穿着棉甲,就算是五十步被鳥銃打中。不是倒黴的話,銃子也打不穿他們的棉甲,更何況在二百步距離上,海狼更不可能打得中他們。
所以他們當看到海狼的部衆開始列隊舉槍的時候,非但沒有感到緊張,反倒放鬆了一些,甚至還囂張的大聲叫喊了起來,爲自己打氣。
帶隊的那個千總,當看到海狼部衆舉槍之後,更是覺得機會來了,二百步雖然有點遠,可是這會兒只要對方一開火,就給他們製造了機會,他們完全可以在對手開完火之後,尚未完成再次裝填之前衝過去,一下衝散對方的隊陣。
於是這個千總立即舉起腰刀,狂吼一聲道:“給我衝!殺呀!殺一個夠本,殺倆賺一個!攻入大營,還有重賞!弟兄們衝呀!”
這些敢死之士們,聽聞這個千總的吼聲之後,也都跟着一起發出了一聲大吼,紛紛舉起了手中的武器,嗷嗷叫着開始發足朝着前面狂奔了起來。
幾百官兵黑壓壓的如同潮水一般的開始加速涌向了海狼的隊陣,這時候那個一連的連長,嘴角露出了一絲殘酷的冷笑,大吼一聲道:“開火!”吼聲響起的同時,他將手中的單刀重重的朝前揮去,刀尖直指向了衝過來的那些官兵。
前排的火槍手這個時候早已完成了瞄準,只等開火的命令,命令聲一下,他們隨即便扣動了扳機。
只聽海狼陣前立即便響起了一陣如同爆豆般的火槍聲,每個火槍手的身體在開火的時候都微微一震,肩膀朝後閃了一下卸掉了槍支射擊時候產生的後坐力。
幾十顆銃彈頓時疾飛出了槍口,朝着對面的官軍便打了過去。
只見官軍衝在最前面的那些刀牌手突然間就如同撞上了一堵無形的牆一般,手中持的盾牌上紛紛飛起了一些碎片,傳到了胳膊上一股巨力。
不少人吃了一驚,低頭檢查,頓時看到自己手中的盾牌上出現了一個個的窟窿,再看他們的身上,也騰起了一團血紅。
這些人根本不相信自己的眼睛,這怎麼可能呢?他們手中的盾牌可是實木所制,有些上面還覆了一層生牛皮,甚至有的人的盾牌上還包了一層鐵皮,怎麼可能會被鳥銃打穿呢?
這可是足足將近二百步的距離呀!更何況他們感覺到身體上傳出一股劇痛,很明顯這些銃子不但擊穿了他們手中的盾牌,甚至連他們身上穿的棉甲也沒有擋住對方的銃子。
有些人痛苦的發出了一聲慘嚎,帶着不相信的目光還有不甘,一頭栽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