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了十三山堡,孫承宗又看望了一下那些被解救出來的百姓,勉勵了一番那幾個投降過來的漢軍。尐說網5203187
等到這一切事情都辦完了之後,孫承宗這才問道:“芝岡先生何在?”
李峰一愣,問道:“芝岡先生是誰?”
孫承宗苦笑了一下,說道:“芝岡先生乃是熊飛白。”
李峰這下明白了,熊飛白就是熊廷弼,飛白是他的字,芝岡是他的號。這古代的文人就是麻煩,姓名字號弄一大堆,稍有不慎,就會弄錯了。於是他一指城牆道:“老頭子在城牆上,我給你叫下來吧!”
孫承宗搖了搖頭,說道:“算了,還是我自己上去吧。”
跟着李峰從城根的洞子下到了地道,進到了城牆裡面的通道里,然後上到了城牆之上。在一個藏兵洞裡,熊廷弼正拉着一個老兵下五子棋,似乎對兩人的到來渾然不知。
孫承宗和李峰兩人站在一旁,看二人酣戰,也就半刻種的功夫,兩人就完成了一局。孫承宗看不懂他們下的是什麼棋,直到熊廷弼哈哈大笑擡起頭來,這才知道他贏了。
“喲,孫大人,李峰小子來了,老頭子下棋下的入迷了,竟然沒有發覺!”彷彿剛剛纔看到孫李二人前來一般,熊廷弼這纔不慌不忙起身,給兩人見禮。
孫承宗連忙攔住他行禮,說道:“芝岡先生何故如此,叫孫某愧不敢當!”
李峰心想,你們就裝,都給我裝吧。這些天李峰可是理清了熊廷弼和東林黨的那些恩恩怨怨。
熊廷弼本是湖北人,按照地域來說,被劃到了楚黨範圍。加上他這個人脾氣太臭,走一路,得罪的人很多。
本來這也不算什麼,可是呢,他偏偏遇到了東林黨在朝廷裡抓權的時候,凡是不是東林一脈的人,都被排擠。到了遼東之後,又遇到了葉向高的學生,王化貞這個搭檔,結果就被處處掣肘,最後落得個鋃鐺入獄的下場。
孫承宗自然也是東林黨成員,而且還是重要成員。自從楊漣、韓爌、朱國幀等人去職之後,作爲帝師,兵部尚書,內閣大學士,手握重兵的遼東督師,孫承宗已然成了東林黨中的最重要的人物。若不是鎮守關外,鐵定就是東林黨的黨魁了。
因此,熊廷弼知道孫承宗來,卻故意冷落了他一番,就是在藉機發泄心中的不滿。
孫承宗又如何不知道熊廷弼的意思,只是他對此也是無可奈何。因爲熊廷弼雖然是個犯官,可是如今在這十三山堡立下了這天大的功勞,朱由校肯定會免去他的罪責,說不定還會重新啓用。至於他自己,因爲前番耽誤了戰機,剛剛被皇帝下旨指責了一番,少不得回去還會有些風波。
李峰看到這兩個老朋友會面,一副基情滿滿的樣子,便示意士兵們離開一些,自己也準備迴避一下。
誰知道孫承宗看到李峰要走,便叫住了他,讓他也坐下。
“熊大人,李督造,你們兩人這半個多月的時間裡,真是辛苦了,爲大明立下了大功!”孫承宗一臉的慚愧,“只是我等援救不力,讓十三山堡陷入了苦戰之中,孫某慚愧啊!”
李峰聞言,默不出聲,熊廷弼卻是張口就說道:“孫大人,你說這話,老夫就不愛聽了!你們若是隻有慚愧,那就大錯了。李峰這小子到了這關外來,是被某些人坑來的。就算是他有什麼不是,或者你們這些人對他有什麼看法,可是都不能用這些見不得人的方法,來對付他。咱都是大明的人,即使是要內鬥,那就回到京城去鬥去,何苦拿着這江山社稷,還有那無數的百姓士兵的性命去陪葬?”
孫承宗啞口無言,熊廷弼接着又說道:“當初老夫在遼東的時候,面對建奴千軍萬馬的時候,從來都沒有害怕過,但是我卻怕我們大明的同僚,怕那朝廷上的袞袞諸公。當我熊廷弼和千萬將士在前方作戰的時候,我的那些同僚,我們大明的官員們,卻在背後捅刀子。老夫第一次經略遼東,被楊淵他們捅了一刀;第二次經略遼東,又被王化貞捅了一刀。建奴千軍萬馬來攻,我有兵法可防,可是你們在朝堂上的刀子,防不慎防啊!”
停了一停,熊廷弼又說道:“這次李峰這小子前來錦寧,一來就被幾個大員們,聯手給踢到了十三山堡。這是做什麼?這是準備讓那三百士兵工匠陪他去死啊。你們若是要弄死這小子,就讓他一人過河不就成了?爲什麼還非得帶上三百條性命?若不是這小子詭計多端,奸計百出,早就死了一百遍了,那裡還有什麼十三山堡大捷?”
熊廷弼越說越生氣,說道最後,連鬍子都吹來起來。
孫承宗面色灰暗,對熊廷弼拱手鞠躬,又向李峰鞠躬道:“李督造,芝岡先生,此事孫某人確實是有過錯,孫某自會向陛下上書請罪。”雖然孫承宗是萬曆三十二年的榜眼,年紀也比熊廷弼大幾歲,但是熊廷弼是萬曆二十六年的進士,出仕也比他早好幾年。在大明朝的文人圈子裡,這個規矩還是很嚴格的。
李峰連忙將孫承宗攔住,說道:“孫大人何至於此,熊大人言過了。”說罷,李峰哈哈大笑一番,說道:“你們二位大人就放心吧,這個世界上能夠殺死我的人,還沒有出生呢!”
熊廷弼還是有些不解氣,又氣呼呼的指着孫承宗說道:“孫稚繩,熊某人就告訴你,這些天我天天和李峰這小子呆在一起,熊某看不出他有一點奸邪之處。相反,我看到的是一個對大明忠心耿耿,愛護百姓,足智多謀的忠臣、幹臣、能臣!若是你們將他坑死在這十三山堡,天理不容,天理不容啊!”
將孫承宗罵了一遍之後,宣泄完心中的憤怒之情,熊廷弼這才長長的出了一口惡氣,坐下來對孫承宗說道:“孫大人請坐!剛纔我這個老頭子有些激動了,還請見諒!”
孫承宗無奈的苦笑了一番,說道:“芝岡先生說的是,孫某卻是該罵!”
熊廷弼嘆了一口氣,對孫承宗又說道:“這件事情,你有責任,但是我估計你最後也是給人背黑鍋的命!只是不管如何,熊某希望孫大人能夠秉持公心。李峰這小子確實是個人才,此番又立下大功,你當幫助他一把,給他一個施展才華的機會,則對我大明必將大有裨益。”
孫承宗一聽,原來熊廷弼是要他推薦李峰,不由得嘆了一口氣說道:“芝岡先生說的是,孫某定當會向陛下保舉李督造。不過……現在孫某也是……被人捅了刀子,自身難保啊!”
熊廷弼一呆,也是嘆了一口氣,說道:“哎,咱大明的官員們,爲何都愛如此內鬥不休啊,否則的話,何懼區區建奴!”
現場沉默了片刻,孫承宗大概是覺得氣氛有些沉悶,便轉頭對李峰說道:“李督造,你對這遼東的局勢有何見解?”
李峰看着一本正經的孫承宗,和在旁邊一臉虛心樣子的熊廷弼,忽然產生一種不真實的感覺。尼瑪,明末的兩個牛人,都是善於用兵的大家,竟然向自己詢問遼東局勢的見解。
不過,一看到孫承宗和熊廷弼的樣子,覺得自己還是應該說一說,畢竟自己有着幾百年的見識。於是他開口說道:“二位大人,小子我沒什麼學識,但是既然孫大人問起,我也斗膽說幾句!從現在開始,大明將有半年到一年的時間,能夠穩固這裡的局勢,我們要抓緊時間,將這十三山堡擴大,築牢,死死的掐住十三山兩邊的通道,爲今後的反攻做準備。”
孫承宗眼前一亮,問道:“爲何你說今後大明有半年到一年的時間?”
“孫大人難道沒有看到建奴的各旗奴酋回師那麼快,連找我這個大仇人報仇的功夫都沒有嗎?他們要回去,做一件大事情,在這件事情沒有搞好之前,他們是沒有精力南下的!”李峰微微笑了笑,心道並不是只有大明的人才會內鬥,建奴鬥起來,一點都不遜色。
“你是說建奴爲了爭汗位……怪不得都跑到急吼吼的!”熊廷弼一拍大腿,恍然大悟,他這個人打仗是一把好手,但是政治上的能力稍有些遲鈍,要不然當初也不會得罪那麼多人,被那麼多人搞得欲仙欲死。
孫承宗聽了李峰的話,微微頷首,顯然他也是早就考慮到了此事。沉吟了片刻,他又問道:“李督造,你看這後面建奴的幾個奴酋中,誰會被立爲大汗,他們的內部會不會發生分裂?”熊廷弼聽了孫承宗的話,呵呵一笑,搶答道:“這還用問嗎?當然是那代善了。那代善原本就是建奴的儲君,雖然被廢掉了太子之位,但是自己掌管了正紅旗,兒子嶽託掌管了鑲紅旗,和他親近的侄子杜度掌管着鑲白旗。他一人就掌管着三旗的實力,自然是實力最強,也最有可能登上這個汗位。”李峰卻是搖了搖頭,想也不想,張嘴就答道:“不對,登上汗位的,應該是四貝勒皇太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