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六四掃尾

三六四 掃尾

那莊家已經被打得眼睛眯成了一條縫,手指腫得跟蘿蔔一樣,腦袋裡嗡嗡直響。無論如何是開不出“大”的。

艾嫂生怕劉峰打死了人,惹下潑天的麻煩,一個勁地使眼色,叫這些賭場夥計上來解圍。旁邊幾張賭桌的莊家雖然與他是一夥的,但這些人吃的手藝飯,連上來解圍的勇氣都沒有,只是畏畏縮縮看着。

艾嫂見這裡的人是指望不上了,又覺得好像過了一百年,刑房的七老爺還沒來,不由焦躁。突然之間,她好像意識到了什麼:若是徐家大婦有備而來,在外面還埋伏了人手,如何是好?

也虧得她能想到這層。

通過幾日踩點,羅振權已經將這宅子前後左右各條通路全找了出來,就連狗洞都沒放過。每條路上少則五人,多則十來人,都是老浙兵,暗藏了棍棒刀槍。別說來幾個市井潑皮,就是倭寇來了都只能屁滾尿流。

艾嫂悄悄退出圈子,揪了個可靠的小廝,拉他進了自己的屋裡。像她開這種私門頭,難免要備下一條暗道,方便嫖客逃跑或是自己逃跑。這條暗道同時也是一個地窖,當年鬧倭寇的時候,這裡也曾充做過銷贓的窩點。從艾嫂屋裡進了地窖,可以直通隔壁院子,不是親近的人根本不知道。

“你換了衣服去找陳七爺,若是他抽不出身,就去銀鉤賭坊找丁爺。這幾張賭桌都是他的產業,被人砸了也不能沒個說法。”艾嫂小心關照道。

那小廝倒是心思周密,道:“老闆娘,我換套衣裳再去。”

“那邊有。”艾嫂道:“萬萬小心,可能路口已經被人堵了。”

小廝重重點頭:“老闆娘,交給我您就放心吧!”

艾嫂哪裡能夠真的放心?但是這條密道不是誰都能知道。若不是這小廝已經用了十多年,從小看大的,她就算硬挺也不敢讓外人知道這條密道的存在。看着小廝的身影消失在密道口,艾嫂方纔心事重重地回到了二進院子裡,先躲在廊柱後偷看,見劉峰並沒有打死那個坐莊的。方纔放心,整了整衣服上9style_txt;前。

還未走進,就聽到一聲耳光脆響,原來是那個搖骰子的沒擲出劉峰要的大小。

“再來!這回我要三個六!”劉峰一腳踩在那莊家背上。

那莊家一把鼻血一把淚,趴在地上水平嚴重受限,戰戰兢兢搖了半天,方纔落盅,打開之後果然是三個六點,爲了能少挨一下。不由喜極而泣。

劉峰訝異道:“你這本事了得啊!要幾點就幾點?”

莊家剛鬆了口氣,聽這話,又把那口氣吸了回來。

“你不會在骰子上做了手腳吧!”劉峰一副唯恐天下不亂的口吻,奪過三粒骰子,用力一捏,靠近眼前一看,哈哈大笑起來:“這骰子裡怎地有鉛!”說罷傳給外圍看熱鬧的浙江人看。

那莊家趴在地上有苦說不出:大爺!咱們學徒的時候才用灌鉛骰子,出師了誰還用那玩意?您這是栽贓都不講究啊!

然而周圍浙江客人卻紛紛叫了起來:“原來骰子裡鬼!難怪爺爺在這兒輸了那麼多銀子!”

坐莊的一愣。終於知道這不是挨頓打就能了事。

“敢出千!弟兄們,揍他!”浙江客人們紛紛叫道。

這回可不是一個人遭殃了。所有賭桌都被憤怒的浙江客人掀翻。坐莊的、發牌的,就連倒水的都被按倒在地,飽以老拳。有道是久賭神仙輸,玩了幾天下來,輸贏毫無懸念,只不過是輸多輸少的問題。這時候發現賭檔出千,誰不上去出氣?

艾嫂在一旁看得心驚肉跳,想讓護院上去幫忙,只看看這幫浙江客人各個都是膀大腰圓之輩,揮拳利索。踢腿果斷,恐怕把自家護院送上去也是白饒。

劉峰護住了同樣受驚的徐賀退開一旁,畢恭畢敬道:“老爺,這可不是我攪局吧?”

“不是、不是你是誰?”徐賀嚥了口口水,聲音嘶啞,簡直就像是氣若游絲。

劉峰像是沒聽到後面半句,呵呵笑道:“不是就好。”他看了一會羣戰——浙江客人毆打本地人,又道:“老爺,這裡玩得不地道,下回還是得去地道的堂子玩。哪有這麼明目張膽出千的?好歹也要讓老爺贏兩局嘛。”

徐賀聽了又羞又怒,卻發作不得,重重哼了一聲。

“不行!光教訓他們太便宜了,得把咱們的血汗錢討回來!”有人喊道。

徐賀聽了也頗爲動心。願賭服輸不假,但是人家出千作弊,這口氣怎麼咽得下?爲何人們恨騙子勝過賊?因爲賊偷東西好歹也是手藝,而騙子非但害人破財,更是侮辱了人家的智商!

“老爺,我也去把咱們被騙的銀子拿回來。”劉峰道。

徐賀微不可查地點了點頭。

艾嫂那邊已經嚇得花容失色,眼看着這幫浙佬四處亂撞要找銀子,急得嘴角燎泡,喊道:“快,快攔住他們!”

護院吃的這口飯,頭皮發麻也得往上衝。卻見那些浙江客人三五人一組,進退有序,守望互助,根本不將這些烏合之衆看在眼裡。只是兩三個回合,艾嫂這邊的護院已經盡數敗退。

劉峰也乘機摔飛兩個護院,衝到賭桌前,抓了銀筐就撤。其他浙江客人也不攔他,分頭衝進了旁邊的廂房。不一時,廂房之中便傳出了各種翻箱倒櫃的聲音,聽得艾嫂在外面一陣陣心顫,幾乎暈倒過去。

外面這麼大動靜,後面姑娘們也受到了驚擾。因爲這些天都是浙江客人在,幾乎如同包場,並無其他客人。此刻鬧將開來,姑娘們最怕的就是自己生意受到影響,紛紛聚集起來,一面保護好自己的私產,一面商議該如何讓這些恩客安靜下來。

可惜派去打探的丫頭回來說:這是賭檔出千騙錢。惹惱了恩客。這就實在沒法子了。難道姑娘們還能替賭坊把銀子補上?人家不遠千里出門在外,不就是爲了點銀子麼!

“艾嫂也真真不懂事,以後不來她這兒了!”有姑娘氣憤道。

“艾嫂這兒的賭檔,都是銀鉤賭坊的外櫃,就怕這些客人惹了麻煩。”有姑娘知道的多些,倒是替自己客人擔心。

她們跟艾嫂是合作關係。眼看艾嫂惹出了禍事,自然多是站在客人一邊——這可是直接影響她們的收益啊!

“去看看外面如何了。”有姑娘膽子大,就往隔門跑去。

這些風塵女子並不忌諱男人,內外之隔也形同虛設,紛紛搶佔了安全又方便的地方,看起了熱鬧。初時她們還擔心打得不可開交,客人吃虧,後來發現這些浙江客人簡直如同虎入羊羣,英勇不凡。漸漸看得比拿了銀子還高興,紛紛喊着“小心”、“壯士”、“威武”……倒激得浙江來客打起了花式,就如老貓戲鼠一般,就爲了討個喝彩。

這可把艾嫂氣得幾乎銀牙咬碎,啐道:“你們這些小浪蹄子都給老孃死開!”

那些姑娘誰還理會她,笑得益發放肆。

“抄傢伙!”艾嫂用力跺腳,髮髻都散了。

退開一旁的護院紛紛跑向雜物間,取出了哨棒、釘耙。還有拖把、掃帚,再次涌了上去。浙江客人也不含糊。抄起桌椅板凳,仍舊不落下風。

艾嫂本以爲動了傢伙還能扳回一陣,誰知兩邊差距更大了。彼此赤手空拳還能打上兩個,都抄了傢伙之後,護院竟然不是這幫浙佬的一合之敵。敗了也就罷了,剛纔拿的哨棒和釘耙。卻像是給客人送裝備來的,更叫這些浙佬如同武聖附體。

艾嫂欲哭無淚,卻見有幾個浙江壯漢朝她走去,轉身便逃,誰知早有人抄了她後路。將她圍在中間。

“艾嫂,”打頭的浙江客人倒算客氣,“我們在你這兒也沒有少花銷銀錢,你竟然和人做局騙我們的血汗錢。不瞞你說,弟兄們的銀子都是真槍真刀打下來的,花在姑娘身上是咱們樂意,可不作興被人當傻子一樣騙。”

艾嫂滿臉苦澀:“奴家也是不知……誰知道這幫傢伙竟然敢設局騙人!”

“你在這兒開了這麼久的店,沒聽人說過是黑店。”那浙江人道:“偏偏我們就被黑了,你是欺負我們外鄉人?”

艾嫂張嘴結舌,饒是歡場高手,也無從辯解。難道說以前我們也騙人,並不單單騙你們?

“照我說,和氣生財,我們也不想給東家惹事。”浙江人道:“好生陪個禮,這事便算了。”

艾嫂連聲道:“真真對不起諸位爺,奴家在這兒給諸位爺賠禮了。”說罷跪地磕頭,咚咚有聲。

那客人伸手拉她起來,就如提只小雞仔似的。他道:“頭磕了,便算你賠了一半。再拿一千兩銀子來,咱們就兩清了。”

“一千兩!”艾嫂真個是哭了出來:“我這兒辛辛苦苦一年,恐怕都沒有一千兩的入賬。諸位爺,這是要逼死奴家啊。”

客人頭領道:“我們都是正經人,不是打家劫舍的強盜。你帶我們去錢庫看看,銀子有多少算多少,不夠的就用房契地契來抵。”

艾嫂一屁股坐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眼淚:“諸位爺,你們索性拿了我的命去吧!”

“好!”那客人也不推讓,從懷中取了一紙文書,對左右道:“弄點血來。”

旁邊兩人過去提了個被打破頭的護院,扔在艾嫂面前。

艾嫂嚇了一跳,還沒反應過來,那頭領一把抓住了艾嫂的手腕,輕輕一捏,手掌自然鬆開,往那護院頭上硬按,抹了艾嫂一手的血。艾嫂手腕痠痛入骨,尖叫着拼命甩去手上的血,又被那領頭的強按在了文書上。

領頭的拿回文書,輕輕一彈:“好了,你這條命爺收下了,作價十兩銀子,還有九百九十兩。”

艾嫂這才意識到自己的手印落在了賣身契上,撲上來就要搶,被那頭領一腳踩在地上。

那頭領道:“弟兄們,她屋裡肯定有銀子。”

旁人呼喝着便往外走。後面那些生怕壯漢們找錯地方,殃及池魚,連忙指路。有了內應,剩下的也就是翻箱倒櫃了。

艾嫂在人腳下嚎哭不已,卻連身子都翻不過來。她本還寄希望於暗道地窖不被人發現,大筆的銀錢都藏在其中。結果這幫客人並不是不懂行的,很快就傳來了他們往屋裡潑水的聲音。但凡有密室暗格,肯定有縫隙,能騙得過人眼,卻騙不過水流就下的特性。

艾嫂這才真正絕望起來。那裡面藏的可是自己的養老銀子,足有兩千兩。另外還有三千兩是要跟銀鉤賭坊結算的存銀。因爲一個季度結算一次,她也偷偷放些利錢。這個月正是要結算的月份,所有的銀子都在裡面。

不一時,浙佬們扛着銀箱出來,放在當間。

頭領看了一眼:“看來還不少。”

艾嫂抹了一把淚:“好漢,您可不能全拿走啊!”

“你欠我們九百九十兩,多一文錢我都不拿。”那領頭的頗爲正派道:“其他的銀子就算利息了。”他一腳踢開艾嫂,關照一聲:“別再騙人!”說罷便命人擡了銀子往外走。

劉峰急得直叫:“你們還落了個人!”

那領頭的方纔回過神來,一拍腦門:“這豬腦子,轉眼就忘了!好歹十兩銀子呢。弟兄們,捆上,回頭賣了把銀子換回來。”

“這把年紀,誰人還要?”有人鬨笑道:“壯哥兒這筆買賣要虧,怕是砸在手裡了。”

那壯哥笑罵道:“那就帶回去燒茶倒水洗衣裳。看她也不到三十,還能借個種,生了小子姑娘繼續還債!”

艾嫂已經暈了過去,叫人像是擡豬一樣捆了手腳,一根哨棒穿過,扛着就往外走。

劉峰跟着嘻嘻哈哈笑了一陣,見人都走了,對徐賀道:“老爺,要給您叫個姑娘不?”

徐賀嘴角抽了抽,意味深長地看了劉峰一眼:“不用了。”

——用不了。

徐賀心道。

劉峰樂呵呵地將銀筐裡的銀子一併塞到了箱子裡,塞不下的便扯了桌布一包,扛在身後。這回走了一趟,非但沒有花出去銀子,還賺了百十兩回來。

徐賀心情複雜,覺得這裡也不便久留,跟着便往外走。

整個艾家院子哀聲一片,就跟遭了匪災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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