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準備走的張家家主收回了邁出去的那隻腳,緩緩轉過身,臉色難看的說道:“縣尊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本官也是聽到的傳言,當不得真,沒準都是假的,賊寇爲搶東西在行,哪裡懂得會給百姓分田,張家主就當本官隨口一說。”周守池笑呵呵的說。
不僅張家家主臉色不好看,其他幾個大戶臉色都十分難看。
大同與太原相連,崞縣更是和大同的山陰縣隔了一個雁門關,而且大同並不禁商,哪怕宣大已經實質上不屬於大明,卻仍然吸引到了不少商人去宣大做生意。
甚至他們幾家人中,就有人家派出過商隊去大同。
畢竟大同那裡能夠弄到北邊的貨物,而且只要繳足了稅銀,不用擔心會遭到爲難,只要把買到的北邊貨物發出去南邊,能夠賺到不少銀子。
而宣大分田的事情,自然瞞不過他們這些崞縣的大戶。
對於宣大的商業環境他們十分支持,可宣大分田的政策又讓他們十分不喜,分了田,得利的只會是下面的佃戶,損失的確實他們這些掌握大量田產的大戶利益。
“張家可以在剛剛的數目上加一倍,希望縣尊能夠堅守住崞縣。”張家家主看着周守池的眼睛說。
在他身邊的其他幾家也都開口增加錢糧給縣衙,最少的一個人也增加了五成之多。
周守池道:“每家增加三倍,本官知道你們拿得出來,誰要捨不得,就想想賊寇佔了崞縣後你們幾家還能留下多少田地,本官相信你們能夠想明白。”
“別太過分了。”張家家主臉色難看的說。
周守池輕笑一聲,道:“崞縣一丟,大不了本官從賊,相信本官這樣的讀書人賊寇定會歡迎,至於各位家中會如何,那本官可就不敢保證了。”
聽到這話的張家家主,臉色變了幾變。
“報。”衙役從外面跑了進來,面朝周守池躬身說道,“啓稟大老爺,錢副巡檢來了,說有要事要見大老爺您。”
周守池側頭看向屋中沒有什麼存在感的巡檢趙興。
“下官也不知道。”趙興搖了搖頭。
周守池收回目光,對送信的衙役說道:“把他帶進來吧!”
衙役退了出去。
很快,那位錢副巡檢被帶到了後衙。
“下官見過縣尊。”錢副巡檢一進來,便朝周守池行禮。
副巡檢是從九品的武職,可以說除了沒品級的小吏,只屬這個職位最低了,而權力還不如六房的一個書吏。
周守池語氣淡淡的問道:“你急着來見本官所謂何事呀!”
“啓稟縣尊,剛剛城外來了一隊騎兵,人數有二三十,他們說自己來自振武衛,爲首的是振武衛指揮使,說要見城內的袁副千戶。”錢副巡檢回稟道。
周守池眉頭一皺,道:“振武衛指揮使不在代州,怎麼來崞縣了,你確定沒看錯?”
“下官沒見過振武衛指揮使,不過,來的那些人身上的穿着打扮,像是振武衛那些將領身邊的親兵家丁。”錢副巡檢描述道。
坐在一旁的趙興呵斥道:“衣服對,不代表人也對,也有可能是賊寇假扮,想要混入城中。”
“袁副千戶不是在城中嗎?可以讓袁副千戶上城頭見一面,就能知道城外的人是不是賊寇假扮。”錢副巡檢說道。
周守池手捋鬍鬚的點了點頭。
“張家願意出三倍,我這邊回家讓人去準備,稍後就送到縣衙。”張家家主突然開口說道。
周守池若有所思的看了張家家主一眼,笑着說道:“那本官就靜候張家的錢糧了。”
“縣尊先忙公務,我等就不打攪了。”張家家主拱了拱手,轉身離去。
另外的幾個大戶見張家都同意了,順勢也都答應周守池的要求。
周守池目送這些大戶離去,收回目光後對錢副巡檢說道:“既然他們認識袁副千戶,那就讓袁副千戶去認認人,看看到底是不是振武衛指揮使。”
“是。”錢副巡檢答應一聲,旋即問道,“若要他們想進城怎麼辦?”
周守池想了想,道:“若真的是振武衛指揮使,那就放下吊籃把人接進城中,城門絕對不能開。”
“下官明白,下官這邊去辦。”錢副巡檢躬身退下。
周守池又看向屋中的巡檢趙興,道:“那幾家大戶應該很快就把錢糧送過來,你抓緊訓練青壯去守城,只要你能堅持到援軍到來,本官自會向朝廷推舉你。”
“下官一切都聽從縣尊吩咐。”趙興面帶喜色。
他這個巡檢是花銀子買來的,若是能夠得到崞縣縣令的推舉,他相信做一個百戶或者副千戶肯定沒問題。
“抓緊去準備吧!”周守池擺了擺手,示意退下。
趙興行了一禮,從後衙退了出去。
另一邊,張家家主帶着崞縣的幾個大戶走出了衙門,來到了外面的大街上。
等候在衙門外的張家下人急忙迎了上來,攙扶着張家家主去自家的馬車。
其他幾個大戶急忙跟了上來。
其中一人說道:“張家主,剛剛在衙門裡,爲何那麼痛快的就打聽了周縣尊的要求,雖然咱們不在乎那點東西,可這次給的多了,難保下一次他不會得寸進尺要的更多。”
走到自家馬車邊上的張家家主慢慢轉過身,看着眼前的幾個人說道:“代州城丟了,賊寇下一個攻打的目標就會是崞縣,一旦賊寇攻陷了崞縣,咱們的損失遠不止那麼點東西。”
“賊寇不是剛去攻打代州,應該不會這麼快就來咱們崞縣吧,怎麼也要一段日子才行,代州可是有振武衛在,好幾千的兵馬。”那人說道。
聽到這話的張家家主輕哼了一聲,說道:“你們剛纔就沒聽到那個姓錢的說,振武衛指揮使此刻正帶着幾十騎在崞縣的城外。”
“會不會是賊寇假扮的,昨天賊寇大軍纔到代州城下,怎麼也不可能這麼快就拿下了代州城。”那人不相信城外的人是振武衛指揮使。
張家家主道:“不管是真是假,咱們賭不起。”
說完,他踩着車伕放下的方凳,上了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