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貿!”
洪承疇口中輕吐兩個字出來。
聞言的楊家晨愣了一下。
他是北方出身,從小接觸最多的就是草原上的漢商,對於海貿他所瞭解的不多,但也知道海貿帶來的利潤十分可觀,號稱一船貨物出去一船銀子回來。
“海貿的利潤我也聽說過,江南這樣繁華的地方自然不缺少做海貿生意的人,可這和咱們虎字旗有什麼關係?”楊家晨詫異的問道。
洪承疇笑了笑,說道:“當然有關係了,而且還有很大的關係。”
“這能有什麼關係,海上的生意又不是一家能夠獨佔的,而且大明的這些勳爵在海貿上做了多年,肯定有自己的海貿路線和自己的熟客。”楊家晨說道。
他們楊家就是漢商出身,從小他就接觸這些,對於生意上的事情他再熟悉不過。
做生意,很多都是做熟不做生。
像他們楊家,每一次出門做生意,多是去一些熟悉的部落,對於那些不熟悉的草原部落,就算是去了,也會抱有警惕,提防對方做出殺人越貨的事情。
他記得小時候,不管是他們草原上的漢商,還是從明國來的商隊,往往都只會去自己熟悉的部落。
草原上地廣人稀,有些蒙古人的部落可能前兩日還笑容可掬的和來到部落的商人做買賣,等商人一離開,立刻化身爲匪,抄起刀子殺了商人,搶回貨物。
洪承疇見楊家晨沒明白自己的意思,便問道:“在草原上,如果背後的大漢商想要對付那些得罪了他們的漢商會怎麼做?”
“自然是派人去半路上殺人掠貨,不管有多厚實家底的商人也挨不住幾次搶。”楊家晨說道。
肉弱強食的叢林法則,在草原上十分盛行,就連蒙古人自己也經常發生大部落吞併小部落的事情。
洪承疇再次說道:“如果咱們虎字旗的水師要在海上對付明國的商船,你覺得明國商船夠護住自己的安全嗎?”
“明國也有水師……”話說到半截,楊家晨住嘴不說了。
明國的水師是什麼樣,他雖然沒有親眼見過,但是明國在北方的幾支水師被他們虎字旗的艦隊在海上不止一次擊敗。
想來明國剩下的水師,面對虎字旗的艦隊也是相同的結果。
洪承疇面對着楊家晨說道:“有一件事你或許不知道,大明的商船想要出海,必須要向咱們交一筆出海稅,也就是買路錢。”
聽到這話的楊家晨驚訝的嘴巴張合了幾下。
他雖然知道虎字旗在大員島上有一支艦隊,還是虎字旗最早的艦隊,可他並不清楚,大明商船想要出海卻要給虎字旗掏買路錢的事情。
只此一點,他就能夠想象的到虎字旗水師在大明海域上的超然地位。
“很驚訝吧!剛聽到這件事的時候,我和你一樣驚訝。”洪承疇看着楊家晨被驚到的表情,不由自主笑了起來。
甚至在想,當初和他說這件事的人,看到他當時臉上的神情後,會不會也和他現在看楊家晨一樣。
楊家晨點點頭,說道:“我確實第一次聽說這件事,不過,就算沒有了海貿,這些勳爵在江南也是頂尖的富戶,土地工坊每家都有不少,缺不了銀子花。”
“沒你想的那麼簡單。”洪承疇說道,“咱們先說江南的土地,這裡的土地不像虎字旗治下的地方,在江南,土地更多的是用來種植桑麻,因爲種植這些東西比種糧食獲得的收益更大。”
楊家晨眉頭皺了起來,他道:“不種糧食這裡的百姓吃什麼喝什麼!不對,有湖廣和四川,只需要用銀子從盛產糧食的地方購進糧食就可以了,還能多賺銀子。”
“沒錯。”洪承疇說道,“江南的很多百姓要麼是去工坊裡面做工,要麼是去給大戶人家做家僕,日子雖然不好過,但也能勉強活下去。”
楊家晨道:“這個我知道,江南這裡盛產奴僕,這一點比北方那些鄉紳地主養的奴僕可是多多了。”
“咱們再說工坊。”洪承疇說道,“工坊能夠爲江南帶來大量的銀子,但工坊生產出來的東西需要賣掉才能換到銀子,江南雖大,但工坊更多,只靠江南一地是消化不掉這麼多工坊產出的東西。”
楊家晨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江南工坊產出的東西是通過海貿賣到海外去,如果咱們截斷了海貿,會直接導致大量的工坊倒閉關門停業, 會使工坊做工的百姓失去活計,無法養家活口,很可能導致江南動亂,最重要的是,像大明勳貴這類人將會賺不到銀子,還要花費銀子去對付已經活不下去的百姓。”
“熙熙攘攘只爲利來,大明養活了勳貴百年,使這些勳貴眼裡只剩下利益二字,誰壞了他們的利益,誰就是他們的敵人。”洪承疇掏出菸斗在桌子腿上磕了磕。
通了通裡面的煙焦油,然後捏上菸絲,點着後美美的吸了一口。
楊家晨說道:“我明白了,以魏國公爲首的這些勳爵人家,爲了自家的利益,也只能站到咱們虎字旗這一邊,而滿清根本拿不出讓他們動心的利益。”
“沒錯,大明的這些勳爵大部分都不希望朝廷北伐,咱們這趟來大明和談,算是給了他們一個拒絕北伐的藉口,他們肯定要要死死抱住。”洪承疇笑呵呵的說。
楊家晨看着洪承疇,說道:“怪不得你一直都這麼胸有成竹,沒想到咱們在大明這邊居然有着天然的盟友,只可惜那些文官們不像那些勳貴這麼想,這些人,一個個就剩下嘴硬了。”
對於明國的文官他打心裡瞧不上。
這些人拖後腿本事很大,滿嘴的大義,可到了正事上,就剩下一張嘴去說了,卻屁事也不做。
大明會落得今天這樣,皇帝固然有錯,這些官員問題更大。
洪承疇輕吐了一口煙氣,嘴裡說道:“文官那邊你就別想了,一個個都在求名,認真做事的沒幾個,這個爛泥坑,哪怕是想做事的人也爬不出來。”
孫傳庭和死去的盧建鬥就是最好的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