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莊子,韓廣三家中,一家人愁雲密佈。
二十兩銀子對他們家來說,不是一個小數目,一家人一輩子也攢不下這麼多銀子,更不要說只有三天的時間,必須湊足二十兩銀子還債。
韓大嫂坐在西廂房的門檻上小聲抽泣。
院子裡的韓大福煩躁的說道:“哭,哭,哭,就知道哭,早幹什麼去了,家裡有點銀子你就拿去給那個二哥還賭債,現在好了,你那個混賬二哥坑咱們家,害的爹欠人家二十兩銀子,你讓咱家拿什麼去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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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大嫂哭聲越發慘烈。
韓廣三磕打了幾下鞋底,說道:“你也閉嘴,自己媳婦都管不住,現在說這些還有啥用。”
“爹,俺……”
“閉嘴。”韓廣三呵斥了一句,旋即又道,“一會兒去找你陳大叔,讓他幫忙把咱家的房子,還有家裡那幾畝水澆地,全都賣了,應該能湊個十二三兩銀子。”
韓大福說道:“那也不夠,還差着不少呢,而且賣的這麼急,肯定會被壓價。”
韓廣三說道:“那也只能先賣了,等那個七爺再來,俺看看能不能跟他商量一下,剩下的銀子先欠一段時間,湊齊了再還剩下的銀子。”
“賭坊的銀子都是利滾利,就算咱們還上一部分,要不了多久,連本帶利只會欠下更多。”韓大福擔心道。
“那也沒辦法,家裡能賣的都賣了,也湊不出二十兩。”韓廣三嘆了口氣。
站在一旁的韓三福插話道:“爹,要不俺去虎字旗吧,二哥在虎字旗一個月有二兩餉銀,平時管吃管住,俺去了不到一年就能還上欠下銀子。”
“不行。”韓廣三臉一沉。
韓大福也道:“老幺,你還小,就算要去虎字旗當戰兵,也是俺去,你留在家,好生孝順咱爹。”
這一次韓廣三沒有說話。
坐在西廂房門檻上的韓大嫂聽到自家男人要去虎字旗當戰兵,當即哭喊道:“當家的,你去了虎字旗我可咋辦,你不能去呀!一家人還要靠你撐着。”
“閉嘴,要不是因爲你二哥,家裡會是現在這個樣子。”韓大福狠狠的瞪了韓大嫂一眼。
韓大嫂沒敢再言語,連抽泣聲都小了許多。
坐在長凳上的韓廣三這時說道:“上次虎字旗的老爺來,說是每個月都會給咱家三鬥米麪和三斤肉,還有三百個大錢,俺算了一下,這些東西加起來有一兩多銀子,一年就是十幾兩,俺想着去找虎字旗的老爺,每個月的這些東西咱不要了,只要一次給十兩銀子就行。”
“那咱家也太吃虧了,起碼也要二十兩才行。”坐在門檻上的韓大嫂小聲嘀咕了一句。
院子裡的韓大福聽到後一瞪眼,呵斥道:“說什麼呢!”
理虧的韓大嫂急忙低下頭。
韓大福看向韓廣三,說道:“爹,二福的撫卹要是換來十兩銀子,以後咱家吃什麼喝什麼?沒了房子沒了地,到了冬天,咱們一家人非凍死在外面,還是俺去給虎字旗做事去,俺聽二福說過,虎字旗吃得好穿得好,每個月還有餉銀,比在家裡種地強多了。”
“大哥,還是讓俺去,你留家裡照顧咱爹還有大嫂。”韓三福開口說道。
韓廣三臉一沉,道:“誰也不許去,都給俺老實在家待着,誰要敢去虎字旗當戰兵,俺打斷了他的腿。”
“廣三在家嗎?”
隨着話音落下,陳大叔從外面走了進來。
在他身邊,跟着一個身形壯碩的青壯漢子,一同走進院子。
“他陳大叔來了。”韓廣三從長凳上站起身,迎了上去。
一旁的韓大福和韓三福都跟了過去,西廂房門前的韓大嫂擦乾臉上的淚水,從門檻上站起來。
“都在家呢!”陳大叔招呼一聲,旋即說道,“廣三,這位是虎字旗的老爺,專程過來見你。”
“啊!”韓廣三一愣。
趙武笑着說道:“我可不是什麼老爺,只是東家身邊的一個護衛,韓大叔你叫我趙武就行。”
“趙……護衛,快裡面請。”韓廣三雙手在衣服上擦了擦,又對韓大嫂喊道,“大福媳婦,快去燒點水,三福,去你楊叔家借點茶葉回來。”
“哎。”韓三福答應一聲,一溜煙從院子裡面跑了出去。
趙武連連擺手道:“不用這麼麻煩,說完話我就走。”
“那可不行,既然來家裡了,總不能連碗水都不喝。”韓廣三說道。
一旁的陳大福說道:“大福媳婦先別忙了,趙護衛這趟來你家是有事要說,說完,人家趙護衛還要回去給劉東主做護衛,你當都跟咱們似的,地頭裡的活忙完了就閒着沒事幹了。”
“大福媳婦,先別燒水了。”韓廣三回過頭衝韓大嫂說了一句。
劈柴也是要銀子的。
不用他提醒,韓大嫂那邊已經停下手裡的活。
站在院子裡,趙武從懷裡掏出一張欠條,遞給韓廣三,說道:“韓大叔你看看,這是你欠來財賭坊的那張欠條嗎?”
韓廣三接過欠條,瞅了一眼,苦笑道:“俺不識字,只是看着像。”
“我看看。”陳大叔從韓廣三手裡接過欠條,瞅了一眼,道,“就是這張,上面寫的清楚,廣三欠來財賭坊紋銀二十兩。”
“那就沒錯了。”韓廣三一拍大腿。
趙武笑着說道:“那韓大叔你把欠條收起來吧,這個銀子也不用還了,來財賭坊那邊已經解決了。”
“解決啦!”韓廣三不放心的道,“他們不會再來俺家找俺要銀子吧!”
“欠條都到你手裡了,誰還能逼着你去還銀子。”陳大叔說道,“快去把欠條撕了吧!”
“哎,對,對。”韓廣三拿過來欠條,交給一旁的韓大福,囑咐道,“燒了,快把欠條燒了。”
韓大福一臉喜色的拿着欠條快步走到竈臺前,用火摺子點燃欠條,丟進竈口裡燒成灰燼。
趙武站在韓廣三面前,鄭重的說道:“來之前,我們東家讓我轉告您老,以後遇到什麼困難,可以直接去徐家莊找虎字旗,或是找陳里長轉達也可以,虎字旗不會讓任何一個兄弟死後還要爲家人擔心。”
韓廣三眼眶紅了起來。
他沒想到,因爲他家裡的事情,虎字旗東主這樣的大人物知道後,不僅派身邊的護衛過來,還幫他把欠條討要回來。
內心的感動,讓他早已乾涸的眼角溼潤了起來。
直到趙武他們離開,他仍然站在院子裡。
出去借茶葉回來的韓三福,對院子裡的韓廣三說道:“爹,俺要去虎字旗當戰兵。”
韓廣三嘴脣蠕動了兩下,拒絕的話到了嘴邊,卻怎麼也說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