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家莊園的佃農安居工程如火如荼的展開了,大匠作是一個四十來歲的漢子,黝黑的皮膚閃爍着健康的光澤。
站在人羣中揮斥方遒的架勢,似乎在這一畝三分地上他就是帝王一般。
所有的都按照圖紙來,有不懂的新手生瓜蛋子的弟子過來請教他,
這一刻他才感覺到自己的存在價值,講的唾液橫飛,恨不得來一場人造雨。
弄懂了的新匠作擦一把臉,儘管都是臭唾液,可是心裡是美滋滋的,一個個都點頭心滿意足的幹活去了。
他的弟子以享受大匠作的唾面雨而自豪,沒有經歷過的都不是成才的料。
在匠作監裡但凡是出頭的匠作,你看哪一個沒有同樣的經歷?
大匠作韓春是營造署的供奉,在匠作這一行打拼混了小半輩子了。
營造方面的問題對於他來說,那是小菜一碟。
自他懂事兒起,就跟隨着家裡的大人們學習這一行的技術。
雖然他地位在這一行裡很是尊崇,但是生活對於他們這些匠人來說並不會恩惠多少。
養家餬口都難,尤其是前元那陣子,幾乎都沒有什麼事情做,也就是大明新朝以來,他們才逐漸的受到重視。
生活條件纔算是有所好轉。
之前他們也接過類似的工程,那些王爺、公卿的府邸修建,不都是他們乾的嗎?
可是饒是地位尊崇的王爺、公卿們也從來沒正眼瞧過他們,就更不用提給他們如此豐厚的伙食招待他們了,晚上的那一餐還有酒喝。
是以,大匠作韓春是賣了命的幹。
誰要是敢磨洋工,偷奸耍滑的,他上去就是一鞭子。
都他孃的讓大魚大肉撐着了咋滴?摸摸你們自己的良心問問自己,啥時候有現在這樣被當成個人看待的?
他一發飆,那下面的人誰敢不從?
於是,鄭家莊園的工程進度很快,只一個月的功夫就已經初具雛形了。
小七巡視了一圈很滿意,這可比鄭家村的房子蓋的有水平多了。
而且那些泄水的溝渠挖的也和到位,專業的就是專業的,她是豎着大拇指稱讚。
能夠得到主家的大丫頭的誇獎,韓春和幾個工頭心中自然是甜如蜜。
馬屁這個東西,據說是前元蒙古人發明的。
蒙人擅遊牧,養駿馬。當人們牽馬相遇時,長長要拍對方的馬屁股,摸摸馬的膘如何,並隨口誇上幾聲“好馬”,以博得馬主人的歡心。
就這麼一個誇馬的行爲,衍化而成的語言藝術,任你是名垂千古的君王,還是市井勾欄的販夫走卒,沒有不喜歡的。
可謂千穿萬穿馬屁不穿,馬屁拍的好,煩惱可就少。
少爺經常這麼說,有時候還說,適當的馬屁加上些許的慰勞,往往事半功倍。
小七決定活學活用,於是中午的時候給這些匠作頭目們加餐——一大盆醬排骨。
果然少爺說的是對的,人心都是相互的,你對他們好,你尊重他們,他們給你的回報那是豐厚的。
小七不由得心裡暗暗的得意,少爺就是聰明,他腦子裡想的東西咋就跟尋常人不一樣捏?
往往還都是對的。
就在小七心裡唸叨着鄭長生的時候,鄭長生打了一個大大的噴嚏。
搞的文華殿的房樑上的塵土都被震下來了,在午後的陽光照射下,看的格外的真切。
在方克勤的安排下,鄭長生進入了大明未來官員的孵化基地文華殿學習。
整個的文華殿現在有一百多人,有公卿權貴之家的子侄輩,也有從全國各地舉薦上來的學子。
他們這些人只不過是先期的學員,隨着八月份的鄉試開始,這裡會被充斥更多的學子。
不過還有幾個月的時間呢,現在的大明經過四年的發展已經有復甦的跡象了。
但是文官還是太缺乏了,好多地方還都是武將統御,要想把這些武人們替換下來,沒有這些讀書人是不行的。
整個文華殿一百多人就數鄭長生的年歲最小,別的最低也都十五六歲,大一些的都三十多歲了。
混在這些人中間,鄭長生感覺有點怪怪的。
咋有一種後世大天朝恢復高考後頭一年的那種趕腳捏?
還有一點讓鄭長生很接受不了,這些十五六歲的傢伙竟然大多數都他孃的結婚了。
這不扯呢嗎?有的連兒子都有了。
就這些嘴上的毛都沒扎齊的毛頭小子,竟然已經身爲人父了。
靠,自己都照顧不好呢,能照顧好孩子嗎?
課間閒聊之時,這些人聖人之言,君子之道拋諸腦後,談論起風月來一個比一個眉飛色舞。
你妹的,老朱這選的都是什麼人才啊,能治理好一個國家嗎?
還沒怎麼滴呢,討論風月的問題比治國之道還要猖獗。
奶奶熊,古代的男人也太享福了吧?
鄭長生很不屑跟他們這些人爲伍。
其實他有點自視甚高了,那些人根本就沒拿他當回事。
“小屁孩,懂個甚,邊兒玩兒去。”
額,你妹的,好吧,老子還是不自找麻煩了。
看書是他唯一的消遣時光了,因爲別人都不帶他玩兒,誰讓他才七歲呢?
太子師宋濂是首席講師也是這期學員的負責人。
宋濂被老朱譽爲大明開國文臣之首,這可不是吹牛吹出來的,那是有着真才實學的,不僅教授太子朱標有功,而且奉命主修《元史》。
修一朝之史書,那可不是拍拍腦袋就能搞定的,沒有金剛鑽是做不來的。
今日他閒暇之餘,過來巡視這批未來的官場頂樑柱。
他是悄悄的來的,慢悠悠的走過文華殿的長廊,在門口處駐足聽了好久殿內學子們的交談。
“斯文敗類啊,這都是什麼人才。”他心裡暗暗的叫苦不迭。
透過小軒窗,他目光停在了鄭長生的身上,午後陽光斜照進來,灑落在他的身上。
金光熠熠,一個粉面稚氣的童子正沉浸在書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