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長生進堂屋的時候,發現屋裡人滿爲患,一大幫人都圍坐在母親的身邊。
母親的旁邊是一個燒的通紅的大火爐。
爐火映照的母親的臉也是通紅的。
此刻母親的左手邊和右手邊分別坐着小七和婉兒。
連外婆她老人家都被用“寶馬香車”推着,湊在火爐邊。
屋中的人,鄭長生都認識。
是舅媽和三個老表,以及李氏的近親族人。
母親李秀英就像是在講述評書一般,嘴角都要冒白沫了,額,她在講她進宮的奇遇。
小七還在一旁,偶爾補充一兩句。
他大概聽了一耳朵,就明白了。
原來母親今天在皇后宮中參加夜宴,受到了“非人”的待遇。
這番待遇是她這輩子做夢、打着燈籠都想不到的。
竟然跟皇后娘娘同桌共飲。
在母親的口中,皇后娘娘那麼的溫婉淑雅,儀態端莊;
是那麼的熱情似火,平易近人;
拉着她的手是噓寒問暖,關懷備至。
最後走的時候,把滿桌子的硬菜,都用精美的食盒裝了吩咐小太監給送回家來。
還安排了軟轎把她們三人給擡了回來。
鄭長生就是一咧嘴,果然不出所料,老朱恐怕早有打算讓自己走這一遭了。
老朱兩口子向來是夫妻同心,其利斷金的。
自己母親能有這番“奇遇”這就很好的說明了馬皇后也是知道,老朱要讓自己乾的事情的。
看母親歡喜,鄭長生並不打算把事情的真相說給她們聽。
只要歡喜就夠了。
他的突然開門進入,一股冷風夾帶着雪花,灌進屋內。
儘管他動作很快,一進來就隨手把門關上了。
可是還是驚動了屋裡的人兒。
“呀!我的傻兒子,你可回來了。快來,快來,聽娘給你講講今天的一系列遭遇。
實在是太匪夷所思了,兒子,恐怕你打破腦袋都想不到,今天皇后娘娘竟然拉着孃的手,親如姐妹,還誇你了呢。
說你,忠厚仁義,是個值得託付的好後生。”
我撲,鄭長生都要絕倒了。
這要是馬皇后不是事先知道老朱的打算,他都敢把眼珠子摳出來。
好吧,你們兩口子還真是親,還真是親如一人。
連這等晃點人的事情都做的同步而行。
看着蒙在鼓中,猶自幸福不已的母親和小七、婉兒,鄭長生的心快要醉了。
男人在外面苦點累點算什麼,只要家人能夠幸福安康,只要她們能夠平安祥和,只要她們過的快樂,這就夠了。
管他什麼朝堂爭鬥,管他什麼孤臣不孤臣的,幹他孃的。
誰能給我家人平安快樂,誰能讓我家人一輩子無憂無慮,榮華富貴,那就給他拉套又如何?
老朱你的“奸計”得逞了......
鄭長生搬了把小凳子,坐在了火爐旁邊,笑呵呵的加入了聽講的大軍。
這種守歲,是鄭長生第一次經歷過。
當然也是所有人第一次經歷過。
大年就這麼不知不覺的悄然來到了......
今年是鄭家從未有過的喜慶年,光是煙花爆竹都準備了三輛車的。
鄭長生親手點燃了第一個滿天星後,管家李小牛帶領着一幫下人,每人手裡拿着一支香火,就開始不停的燃放。
絢麗的煙火,映照的連宮城上的守衛的臉龐都能看的清清楚楚。
宮城的城門樓子上,老朱揮揮手:“走吧,今天的天氣很好嘛!”
“皇上,永和伯府看起來很熱鬧啊,要不要去湊湊熱鬧?”王德用輕聲的道。
老朱猶豫了一下:“算了,今天是大年夜。讓他好好的跟家人團聚吧,咱就不去攪和了。”
......
鄭府的餐廳內,長條桌子上面鋪着雪白的桌單,這是上好的絲綢做的。
爲此小七很是心疼了許久,這多好的面料啊,這可是皇后娘娘賞賜的。
就這麼撕開來做了桌單,實在是浪費呢。
要是送去染坊上色,這能做好幾身衣服呢。
可是奈何少爺執意如此,那也只得作罷。
長條桌的兩端和中間,各有一個燭臺,上面的牛油蠟燭照的整個屋子都亮堂堂的。
老太君居中而坐,夫人李秀英在旁陪侍着。
鄭長生和小七、婉兒加上李小牛夫子和母親媳婦坐在桌子的東邊,另一邊坐着舅父一家人,以及幾個李家的近親。
身後的丫鬟婆子一大羣在旁伺候着。
年夜飯,就在這喜氣洋洋的氛圍中開動了。
李秀英從宮廷中帶回來的幾個硬菜,被熱了一下端上桌,每人都分了一些。
這可不是尋常的菜餚,這是沾染了皇后娘娘福氣的“福菜”。
人人均沾,共享此莫大的榮耀。
就連鄭長生也被分了一塊大肘子皮。
還是母親疼兒子啊,知道他喜好這一口,分給了外婆一半,剩下的肘子皮全給他了。
婉兒有身子,對於油膩的不太喜,樂意吃兩口甜口的。
於是一盤拔絲蘋果和鳳梨酥外加一份米酒湯圓是她的餐食。
小七這妮子到沒什麼講究,什麼得意,就直接下筷子。
鄭長生一邊小口的吃着,一邊心裡矛盾的都要撞牆了。
方進寶家的事情,到底要不要告訴她們。
畢竟當年陸姨娘和母親是情同姐妹,現在他們家遭受如此鉅變,母親是有權利知道的。
鄭長生擦了一下嘴:“娘,您還記得陸姨娘嗎?”
李秀英用小湯匙一邊喝着湯,一邊笑着道:“咋?你有你陸姨娘的消息?
好久都沒有她們家的消息了,娘想着啊,過段時間,就派人把她接來京師住一陣子。”
突然李秀英放下了手裡的湯碗,一皺眉頭:“說來也是怪啊,你陸姨娘往年都是年底的時候派人把賬冊和咱們家的分紅銀子送來的。
怎麼今年也沒有個動靜。
你說會不會是路上出什麼問題了?”
鄭長生心裡一陣苦澀,可不是出事了嗎?不過不是路上出事,而是她們家遭逢鉅變了。
在這喜慶的日子裡,鄭長生不打算告訴母親真相。
“娘,您想多了,或許今年的生意特別忙呢,也或許進寶他們家又把生意擴大了呢,也或許是買宅子置地了呢。
總之啊,一切都有可能。
正好,兒子明天要去杭州府公幹一趟,到時候順道去看看他們,不就什麼都知道了嗎?”
李秀英微微一笑,隨口道:“哦,那好。”
不過幾乎就在一瞬間,李秀英像是被踩到了尾巴似的:“你說啥?你要去杭州公幹?還是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