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墨笑吟吟地道:“那豆子吸了水就脹大了起來,把個耗子穀道撐得要裂開一樣,發了瘋一樣的咬其他的耗子,別的耗子自然也不示弱,於是就咬成了一團,說到底,就是讓他們狗咬狗,死了哪個,咱們都不會心疼。
“這就叫捧殺?”林笑語一驚。
“不僅如此!”張允笑道:“刑森這隻老鼠就算跑回白蓮教去,嘴裡說出蓮花來也未必有人信他,還會被同夥追殺,若是僥倖不死,必定也會前來找我尋仇,到那時候咱衙門裡已經佈下了天羅地網,管教他來得去不得!”
“你們倆,真是,真是太陰險了!”林笑語看了張允和司墨一眼,半天才說出了這麼一句。
“嘿嘿,這算是誇獎我倆的計謀好吧!”張允恬着臉一樂道:“更陰險的是有了此事,白蓮教內的教徒必定對其他派系心生懷疑,只要內鬥一起,只會越來越弱,要爲禍百姓甚至造反也是不行了!”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們倆聰明絕頂,可也不能讓我餓肚子吧,有什麼吃的沒有?”林笑語此時也終究是放下了一件心事,頓時覺得腹內空空。
“有呀,早就給你做好了!”司墨帶着她去吃飯。張允坐在書房裡卻輕嘆了一口氣,淡淡地道:“反恐行動,任重而道遠,看來還得多多增加人手,研製點尖兵利器出來才成呀!”
雖然此事在張允的一力推動下,鬧得是沸沸揚揚,盡人皆知,不過市面之上還算是平靜。有敬愛的板子縣令——張允在此坐鎮,老百姓們還真沒把白蓮教太當盤菜,一個個雖然耳朵裡聽着,嘴裡議論着,但是十個人中倒有九個人把這當成飯後的談資,可誰能又料到這卻是張允親自炮製出來的流言的種子。
什麼話說得多了,聽在別人的耳朵裡也就跟真的沒什麼兩樣了。除了瞭解此事真相地張允等人。只怕所有的人都把刑森當成了自殘身體以打入敵人內部的大英雄,爲了避免泄密,張允也把牢頭和底下的獄卒定了個玩忽職守的罪名,暫時關押到了牢獄之內。
空缺則由自己的親信填充,其中就有和範同交情很好的一人。鄭樂,跟範同一樣被張允收做了長隨,不過因爲被留在縣衙聽從司墨地差遣,因此並沒有出公差,深以爲憾。
臨上任之前。張允把他叫到書房之內道:“鄭樂,你可知道我爲何收你做我的長隨?”
“小人愚鈍,猜不出來!”鄭樂彎着腰。雙手垂在兩腿外側,一副必恭必敬的模樣。
張允淡淡一笑道:“只怕你不是猜不出來,是不敢說吧,我料想你覺得本老爺之所以看重你,乃是因爲範同的緣故,是吧?”
“恩!”鄭樂擡頭看了張允一眼,見他並沒有惱火的樣子,於是大着膽子點了點頭。
“哈哈!”張允笑了兩聲道:“錯了。大錯而特錯,當日我收下範同乃是因他孔武有力,忠心耿耿,用你則是因你有血性講義氣,還記得當日選拔之時。你跟在範同身後爲他收拾戰利品,足見你精明。”
“範同戰敗後。你沒有倒戈相向而是率領手下人不懼強敵,以寡敵衆,可稱得上是勇武;我聽司墨說,這些日子你留在縣衙之內,聽任她差遣,辦起差來任勞任怨,一絲不苟,可謂忠心,憑這三點我自然不會讓你做一輩子長隨!”
“多謝老爺栽培!”鄭樂跪下來,磕頭相謝。
張允也不扶他,淡然道:“你也該聽說了,人犯刑森在前牢頭地眼皮子底下越獄而走,足見其是何等的懈怠,現下派你去當牢頭,老爺我看重的就是你的赤膽忠心,靠着你的這股子正氣壓一壓獄吏慣有地歪風,我不希望再有第二個逃獄之人,你能辦到嗎?”
“能!”被張允誇獎了兩句,鄭樂渾身的鮮血宛如被點燃一般,耳邊迴盪着張允對自己的評語,只覺得就是死也值得了,堅定得點了點頭道:“小人雖不識字,卻也粗懂些爲人地道理,平素裡範同大哥也常訓導我們,既然有幸做了老爺的長隨就要一心一意爲張允盡忠,就算是舍了這一百多斤,也要幫老爺把差使辦好。手”
說到這,鄭樂直起了身子,朝張允一抱拳道:“老爺儘管放心把差使給我,小人不敢誇口說一個蚊子都不讓它從獄裡飛出來,但是小的拿身家性命擔保,只要是被押進去的囚犯,若沒有老爺的手令,就是一根毛我都不會不讓它離開。”
“好!”張允拍了拍他的肩膀,把他從地上扶了起來,笑道:“有你這話老爺我的心裡就踏實了,牢獄乃是官府重地,閒人免進,我也知道獄吏的日子過地清苦,日後會專門撥一些錢糧給你們的。”
“謝老爺!”鄭樂又要下跪。
張允卻攔住了他,臉漸漸沉了下來,森然道:“不過醜話說回來,倘若被我聽到你底下的獄吏手腳不乾不淨,或是虐待囚犯的惡行,我不罰他們只問你督導不嚴之罪,可聽清楚了!?”
“是!”鄭樂點了點頭。
“去吧,找縣丞去,他自會將差使交給你!”張允擺了擺手。
鄭樂被張允連拉帶打,一番肉捏之後,固然心中舒暢卻也嚇出了一身的冷汗,恭敬得告退之後,走出書房才發現背後已經滿是冷汗,暗道:“不愧是我家老爺,官威這般了得,日後必定要小心謹慎纔好。”想到這,急匆匆得去找縣丞領差使去了。
“公子爺,您現下可是越來越有威風呀!”司墨用紅漆小盤端來一碗茶水,朝張允亮了亮拇指,一臉地敬佩之色。
“少來打趣你家公子,什麼威風不威風的。這些下人別看平素裡在我面前必恭必敬,一副人畜無害地模樣,若是放了出去,少不得又是狐假虎威的惡奴,不敲打敲打怎麼成?!”張允喝了一口茶水,享受着司墨爲自己掐捏肩膀的舒暢感覺,輕聲問道:“可有信兒了?”
“恩!”司墨應了一聲。將房門關緊後,這才輕聲細語地道:“劉油兒說了,李家坡的那些人頭已然被人收走了,還留下了一封血書。”說着從腰間的繡囊裡摸了一個信封出來。
張允接過來一看,見上面破了個洞。顯然是被匕首等物刺過,剛想拆封,想起武俠小說裡常有用信紙下毒地勾當,於是要過了司墨爲自己縫製的手套,又戴上口罩才用裁紙刀把信封豁開。小心翼翼得從裡面抽了一張信紙出來。
司墨老早就被他趕到了一旁,見他一副戰戰兢兢,如逢大敵的模樣。倒覺得他有些小題大做了,輕笑道:“公子爺,你未免太過小心了吧,量這些白蓮妖孽在這薄薄的紙上也做不了多大的文章。”
“是嗎?”張允反問了一句,將信紙翻開見上面用鮮血寫了兩行字,郎聲念道:“你殺我徒衆,我滅你滿門……信上七花毒草,乃是薄禮一份。不成敬意,望請笑納。”
“七花毒草?”司墨一驚。
此時就聽房門咣噹一聲再次被踹開,一身孝服的林笑語衝了進來,驚呼道:“快把那信扔了。”待進到張允戴着口罩及手套放略略放下心來,輕拍了一下胸口道:“可把我嚇死了。幸虧你還算是機靈!”
張允將信紙疊好塞回信封之內,又拿過兩張紙吧手套連信封都包裹嚴實了。將司墨和林笑語拽出屋子方纔長長得舒了一口氣,笑道:“哈哈,我總算是見識到什麼叫江湖手段了,不枉我當了一回膽小鬼!”
司墨也是嚇得三魂走了七魄,握住張允的手卻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淚珠子卻是啪嚓啪嚓得掉落下來,自責地道:“都怨我胡言亂語,險些讓公子爺受了這些人地暗算!”
“無妨,無妨!”張允將她摟在懷裡,輕撫她的後背,柔聲安慰。
林笑語不免看得眼氣,酸溜溜得道:“好好的,你手裡的信上又怎會沾染上了七花毒草呢?!”
“好好的,你又怎會跑到了我地書房外面呢?”劉油兒這個密探的身份,唯有張允和司墨知曉,其他的人全都矇在鼓裡,張允不告訴林笑語並非是信不過她,怕得是她正義感太強,接受不了自己這一套不大能擺上檯面的陰損手段,因此來了個倒打一耙,反問起林笑語來。
司墨原本就是個機靈人,雖然心裡愧疚,卻也沒忘了幫張允遮攔,於是擡起蒙朧的淚眼,看着林笑語道:“我猜夫人只怕是疑心奴婢又在勾引公子爺做什麼見不得人地勾當,因此才跑過來捉……查探的!”
這話說的,既捧了林笑語,給她扣上了個夫人地帽子,又自我貶低爲奴婢,話裡話外還不忘小小的嘲諷林笑語醋性大,把個林笑語說得臉色一紅,嘴巴一撅道:“你這死丫頭,什麼渾話都說的出口,誰是你家夫人了,你又是誰家的奴婢,哼,你和張允幹什麼勾當與我何干,說呀,說呀,說不出來看我怎麼整治你!”說着手一伸就探到了司墨的腋下,輕輕一搔弄,癢得司墨竟咯咯笑了起來。
張允也不阻攔,任由她倆玩弄,心裡卻在盤算是不是將此事告知林笑語,等司墨被林笑語擒在手裡,連連哈癢,笑得喘不上氣來時,林笑語方纔住了手,摸了一下司墨的小臉道:“知道我的厲害了吧!?”
“知道了,知道了!”司墨連忙求饒,從林笑語的手裡掙脫出來,跑到張允身後,擦去眼角也不知道是笑出來地還是哭出來的淚花,隨即又調侃道:“不愧是夫人,手段的確了得,若不然焉能管教得住公子爺日後的妻妾呢?”
“你……作死了!”林笑語頓時羞得面紅耳赤,又要上前來,張允卻咳嗽一聲道:“罷了,罷了,玩也玩了。鬧也鬧了,說點正事吧!”說着命司墨去拿了幾個蒲團出來,墊在石凳上,三人分坐了,張允道:“有件事我須說與你聽,但不準惱火!”
“何事?”林笑語看向張允,目光裡滿是疑惑。
張允卻不說話。只盯着她看,只到林笑語笑着點了點頭道:“好吧,好吧,我不惱火總成了吧,莫非在你眼中我是個不知輕重的人嗎?”
即便不是。也差不了多少。張允在心裡嘆了一口氣,對於林笑語過度旺盛地正義感,他還真有點無可奈何,慢悠悠得把劉油兒被逐之後的所作所爲說了一遍,當然了。也沒推託責任,只說是自己授意地。
林笑語靜靜得聽他說完,沉吟片刻後道:“怪不得我總見你時不時得就跑出去喝酒。只道你是去青樓找哪個頭牌去了,卻原來是私會劉油兒那廝去了!”
“咳咳!”張允被她的話嗆得一陣咳嗽,脹紅了臉卻說不出話來。
司墨邊爲張允撫摸胸口爲他順氣,邊笑道:“夫人此言差矣,這私會倆字是萬萬不能放到倆大男人的頭上,公子不跟你說,也是擔心你不高興,並非有意隱瞞。”
“我知道!”林笑語點了點頭道:“難怪這些日子街面上打架鬥毆之人比往日裡少了許多。原來是你用了這麼個法子,雖然算不上光明正大,倒也還算是以惡止惡的好辦法,我又怎會不高興呢。”
說到這林笑語瞥了張允一眼,半開玩笑地道:“你呀。根本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淑女之腹,看在你爲河間百姓做了些好事的份上。我就不追究你矇騙我的罪過了!”
“多謝夫人寬宏大量!”張允也是順杆子就往上爬,還不忘調笑林笑語一句。
“又胡說,誰是你夫人了!”林笑語看了看身上的孝服,嘆了口氣,臉上又多了幾份悲哀。
張允哪想到她地思維竟如此活躍,從一個夫人就硬是想到了自己死去的老爹,忙笑道:“我用了劉油兒固然是爲了把河間的潑皮無賴聚攏起來,不至於再遊手好閒,更是以他們爲耳目打探消息之用,有些案子缺了他們還真不成,方纔那封信就是劉油兒在李家坡找到的!”
“莫非是白蓮妖孽留下來的?”林笑語地聲音一寒,目光裡閃爍着凜然的殺氣。
“恩!”張允也曉得她本性剛強,疾惡如仇,何況又是這等不共戴天的殺父之仇,有這反應也無可厚非,於是道:“我料想這些人不會善罷甘休,當日將那些頭顱懸在李家坡,固然是爲了解恨,也是想作個誘餌把藏匿起來的大魚引出來。”
“結果呢?”
“誘餌被吃乾淨了,大魚卻跑了!”張允嘆了口氣道:“劉油兒底下人的人都只是些混混,哪裡能追得上白蓮教這些賊人,這封信想必也是他們留下來給我地,其目的多半是想把我毒死以做報復!”說到這,張允看了林笑語一眼道:“這七花毒草究竟是什麼毒物,很厲害嗎?”
“那還用說!”林笑語白了張允一眼道:“我聽爹爹說過,這七花毒草乃是從海外一個叫扶桑的小島上買來地毒藥,毒性極大,遠比鶴頂紅還要強上幾倍,這種毒草最多可開出七朵花來,每多一朵,毒性就強上一分,當真是見血封喉,若非你機警,只怕現在已經魂歸黃泉了!”
聽到這,張允倒真有點後怕起來,暗道:“多謝武俠小說,多謝金庸大人,要不是沒事了就翻一翻他的書,打死我也不會想到有這等陰損的下毒手段,防不勝防呀!”
“也是奇怪,你又怎會曉得這些江湖伎倆的?”林笑語又好奇得問了一句。
“聽來的!”張允淡然一笑道:“這可是一個很長的故事,等哪天我把《石頭記》說完了再講給你們聽,包管你們會心甘情願得把錢給我,還有推薦票!”
“什麼是推薦票?”林笑語和司墨一齊問道。
“這個……”張允暗罵自己多嘴,咋把起點上那一套也說了出來,忙笑道:“跟錢一樣的東西,先不說這些了,只說眼前。”說着輕撫自己的下巴。裝出一副高深莫測地模樣來道:“既有了這事,我倒有了個主意。”
“莫非公子爺想要將計就計,騙那些人出來?”司墨眼睛一亮。
“呵呵!”張允笑着點了點頭道:“從今日起,我就不出門了,縣衙裡的公務都交給縣丞和主簿打理,從方纔起,本官已經是中了白蓮妖孽的七花毒草。生命垂危,笑語,回頭把範同喚來,叫他給我堵住後宅的門,誰來也不見。再吩咐休息把手下人的給我派過來幾個,圍着縣衙日夜巡防。”
“我呢?讓我做什麼?”司墨着急得問道。
“找到劉油兒,呵斥他可是想要謀害本老爺,嚇他一嚇,只要他對本官還有那麼一顆忠誠之心在。必定會爲了洗脫罪名窮追兇犯,有時候馬兒跑不快,未必一定要給他好草料吃。屁股後面放一隻狼也是一樣地。”
瞅見司墨和林笑語用異樣的眼神瞅着自己,張允尷尬得一笑道:“嘿嘿,有點陰險,不過素來有效。”說着一本正經地道:“你倆務必要把戲給我演好了,無論是誰問起來,老爺我都已經被七花毒草毒得奄奄一息了,生死難料了。”
“範同和休息都瞞着嗎?”林笑語問道。
“恩!”張允點了點頭道:“連家裡人都騙不過,又怎麼騙外面地人!”此時他也有了個新的想法。那就是想借這個機會,試探一下劉油兒這個黑社會頭子是否真得忠心,他可不想養虎爲患。
“笑語,這個白臉只能由你來唱了!”
“恩!”林笑語點了點頭,但隨即又問道:“什麼是白臉?”
張允一愣。隨即想到這個時代京劇還沒有出現,林笑語自然也就不曉得紅白臉譜的意思。於是解釋道:“就是壞人,古人說曹操是白臉奸雄,你給我盯緊了門戶,不管是誰,敢於往裡闖的,一概給我打出去,絕不留情。”
“幹嘛讓我當壞人呀?!”林笑語一陣不爽:“我很象曹操嗎?”
“老婆大人,司墨手無縛雞之力,想當壞人也當不成啊,這也是爲了引蛇出洞,你就委屈一下吧!”說着張允在林笑語的臉上吻了一口道:“這是獎賞!”
“去你地,佔我的便宜還說是獎賞,你臉皮可真厚!”林笑語瞪了他一眼,沒有剛纔那麼大怨氣了。
“謝謝夫人誇獎!”張允又道:“司墨,你呢就唱紅臉,就是關公那樣的,該哭的時候也別心疼眼淚,一定要讓全河間縣乃至整個大明朝的人都知道,敢於剿滅白蓮教妖孽地張允被毒倒了,哦,笑語,給我約束底下人,搜查罪犯可以,鬧得盡人皆知也成,但一定要雷聲大雨點小,究竟該如何辦,你自己權衡!”
說完又看着司墨道:“另外幫我寫個奏摺遞上去,將咱們這有了白蓮教興風作浪的事說一下,一定要寫得老爺我赤膽忠心,甚至不惜以死捍衛朝廷的顏面和百姓的安危,明白嗎?”
“恩!”
“那你呢?”
“躺家裡睡覺呀,哦,順便寫一本評話出來給你們看,洋洋灑灑百萬言,很艱鉅的,不過寫出來後包管你倆愛不釋手!”張允奸笑道。
“你個大懶蟲,不過看在你一心爲公,中了毒地份上,我就諒解你了!”林笑語哈哈一笑,拽過司墨倆人一通謀劃,跟着林笑語就放聲大叫起來,司墨也開始嚎啕大哭,好嘛,乍一聽跟真死了人沒什麼分別,就連張允都嚇了一跳,身子一閃,跑屋裡練毛筆字去了,外面由着倆女人折騰。
他相信有司墨這個古靈精怪的丫頭,和林笑語這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女人在,肯定能夠辦得妥當,在宣紙上寫下白蓮教三個字,冷哼一聲,在上面畫了個大大地叉號,心說:“不管是什麼朝代,禍國殃民的邪教組織絕對要剷除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