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冷笑連連,“嘴硬?”
黃昏針鋒相對,“事實!”
朱棣看向紀綱和梅殷,道:“你倆先前不是說還有人證麼?”
紀綱點頭,“錦衣衛泉州百戶所百戶周勝然,因公事來京,今日大朝會之時在北鎮撫司點卯,此刻應已從北鎮撫司來到紫禁城,在乾清宮外候着了,陛下隨時可宣。”
梅殷亦點頭,“張揚應該也押到了。”
朱棣看向鄭和。
鄭和點頭,示意放進來,沒事。
這裡是乾清宮,不提門外的護衛,有他和王順在,梅殷等人就算居心叵測,也成不了事——鄭和這點信心還是有的。
當然,打架的話他稍遜王順一籌。
何況還有紀綱。
紀綱應該知道,朱棣若是出事,無論是誰登基,就靖難之後被他屠刀所殺的那些人的門生故交,都會讓紀綱死無葬身之地。
新君登基,第一個就要拿他紀綱的人頭去收買人心。
所以今日的紀綱,可以絕對信任。
紀綱當然不止揣摩聖意的那點本事。
是真能打架。
畢竟當年就是流氓學生,所以纔會被趕出書院。
片刻之後,護衛將兩人帶入御書房後退下。
黃昏看着這兩人,其中一人認識,正是張定邊的曾孫張揚,當初在泉州是何等的意氣風華,如今成了階下囚。
囚衣遮掩不住渾身的血腥氣,面色慘白頹廢,雙目無神。
另一人神采飛揚。
大概是因爲第一次見到天子的緣故,面色潮紅雙眸閃爍,似乎情緒有點緊張,嘴幹舌燥中不斷的吞嚥着口水,看也不敢看朱棣一眼。
應該是錦衣衛全周百戶所百戶周勝然。
黃昏知道此人。
回到應天和杜金明碰頭之後,杜金明提及周勝然讚譽不絕,說此人絕非池中之物,若遇風雲,必然扶搖而上青雲,區區錦衣衛容不下這尊大神。
黃昏當時還想着等時機合適,把周勝然調入南鎮撫司總衙。
不曾想被紀綱先下手爲強。
可惜。
好好的一個人才,莫要給紀綱帶偏了。
倒是有點奇怪。
看這架勢,老學究劉思清和張揚兩人是被梅殷的人捉迴應天的,可週勝然作爲泉州百戶所百戶,他來應天干什麼,又在這件事中扮演了什麼角色。
朱棣問黃昏,“可認識那囚犯?”
黃昏點頭,“張定邊曾孫,張揚,也是泉州那邊將張定邊舊人攏起來,蟄伏於荒僻之地,等待機會起事的人。”
朱棣冷道:“張揚,將你知道的黃昏和明教之間的事情說來。”
頓了一下,“若證實黃昏是明教中人,梅殷答應你的事,朕也答應,絕不會派人去找你曾祖父,讓他安心禮佛百年歸仙。”
對這位猛將,世人還是多爲敬慕。
張揚聞言放下心來。
天子金口玉言,朱棣既然說了,絕對不會反悔,哪怕是對囚犯。
畢竟曾祖父張定邊如今只是個老和尚而已。
很老的老和尚。
和道衍之間有着天差地壤之別的老和尚。
立即將當日之事娓娓道來。
朱棣聽完之後,眼神冰冷,“黃昏,你還有何話可說?”
既然黃昏沒有真實回答。
朱棣打算先砍了於彥良一隻手,正欲下旨。
卻見黃昏不急不慌,有些意外。
這貨不怕死麼?
黃昏當然怕死。
死過一次的人,其實最怕死。
但是黃昏從看見老學究劉思清時,他就有了預感,如今張揚進來,更是證實了預感——朱棣還不完全相信他們的話。
而老學究和劉思清完全無法篤定死自己的明教身份。
話說,老子本來就不是明教的人!
道:“陛下自年幼便征戰沙場,但亦讀書等身,當知曉人間大義,比如那句受人滴水之恩,當涌泉已報,陛下不會不知罷?”
朱棣冷笑,我還需要你來教我道理?
黃昏繼續道:“陛下別慌着砍於彥良,你只聽了張揚和劉思清的話,就怎麼篤定微臣一定是明教的人,就如此定下微臣的死罪?你又怎麼確定他倆不是在說謊?”
朱棣忍無可忍,拍案而起,“明擺着的事實,你還有什麼顏面自稱微臣?!”
吃裡扒外的蠢貨!
黃昏不甘示弱針鋒相對的正視朱棣,“臣先前說過,臣是故意的,臣也絕對不是明教的人,陛下不聽解釋就要砍了於彥良和微臣,難道是想讓莫須有在大明王朝重演一次,臣也能寫一首滿江紅,但絕不願像那位千古英雄一般,屈辱的引頸受戮。”
朱棣被噎了一下,你還敢自詡岳飛?旋即暴怒,“拖下去!”
鋼鐵直男的秉性發作了。
此刻朱棣暴怒,誰也救不了黃昏和於彥良。
梅殷和紀綱兩人心裡長吁了口氣。
黃昏死定了。
就算朱棣知道是他倆借刀殺黃昏,此際也不得不殺,因爲事實就在眼前,黃昏還真是明教的人,這一點連紀綱和梅殷都沒想到。
但卻是事實。
沒人能救黃昏,黃昏卻覺得自己還可以再搶救一下。
臨危不亂,怒視進門的護衛,怒髮衝冠,眼神兇狠,十七歲的束髮青年,此刻卻猙獰畢露,氣勢雄渾不弱於那位永樂大帝。
回頭對朱棣大聲道:“陛下可還記得上元大火案。”
上元大火案。
五個字,立即讓在場的所有人心裡一跳,這件事實在太過敏感,當時朱棣一個處置不好,很可能會導致一場叛亂。
朱棣心中一驚,怎麼還涉及到上元大火案了?
心頭盛,被家國大勢壓下。
他此刻再怒,也知道上元大火案涉及到靖難餘暉的幕後主謀,殺一個吃裡扒外勾結邪教的黃昏不難,只要坐定了他是明教的人,誰也救不了。
但若是黃昏接下來說出的話,能撕扯出上元大火案的幕後真兇,那就是意外之喜。
緩緩坐下,“上元大火案和你身爲明教的人有什麼關係?”
黃昏搖頭,“臣不是明教的人。”
又道:“但是上元大火案,卻涉及到了明教,所以纔會有後來微臣被張揚囚於地牢,而明教高層不遠千里來救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