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綱頷首,“我知道你在拖延時間,實際上我毫不在乎,知道嗎,陛下讓太子來時,我還詫異了一陣,因爲今日是陛下在這裡,我們要殺你的話,就只有短短几個呼吸的時間,需要在陛下沒反應過來的瞬間,將你亂刀砍死,可惜,今日來的是太子殿下,所以我們可以不顧太子殿下的意思,直接在他履行了人證這個被動職責後,將他送回皇宮,接下來我們有大把的時間來收拾你。”
黃昏看着站在自己後面的李春,又看了看站在卞玉樓後面的莊敬,沉聲道:“我其實很好奇,你們事後怎麼擺脫責任?”
紀綱冷笑一聲,不語。
憑什麼告訴你,就是要讓你當個糊塗鬼。
有兩位王爺在這裡,擺脫責任還不簡單,只要我們想要的現場,在兩位王爺的配合下都能做出來,甚至爲了洗清陛下的猜疑,還可以讓兩位王爺唱一出苦肉計。
這不難。
只要能殺黃昏,漢王和趙王絕對願意去當黃蓋。
就允許你黃昏讓薛祿唱苦肉計,不允許我們唱一次麼。
黃昏也懂了。
吃了最後一塊黃喉,意猶未盡,不要臉的問了句:“反正你們也不趕時間了,能不能讓我完整的吃了這頓火鍋?”
紀綱搖頭,“你看我是這麼仁慈的人麼?”
黃昏哈哈一笑,“確實是,換成是我,儘管再不趕時間,也要避免夜長夢多。”
紀綱呵呵一樂,“不存在夜長夢多,如今這一條街道都在北鎮撫司控制之下,沒有人救得了你,就是樓下那個叫阿如的關外女子,她此刻也自身難保。”
頓了一下,“只是我有些迫不及待的想看見你這顆頭顱滾到地上,讓我當蹴鞠一樣踢來踢去。”
臉一沉,“反正你必死無疑,何不試試運氣,萬一我拿了你的錢,良心一回,真的就放過你徐妙錦、緋春和你那雙兒女呢。”
黃昏若有所思,“好像被你這麼一說,我在必死的情況下,爲了心裡最後的一丁點安寧,只有想辦法來賭一下你有沒有良心了。”
紀綱面無表情,“你可以選擇不賭。”
黃昏拍了拍膝蓋,剛要站起來,就覺脖子邊一片寒意,李春的繡春刀架在了他脖子上,“別動,我不介意提前砍了你腦袋。”
黃昏點點頭,“我知道。”
紀綱緩緩的道:“其實我很有些好奇,你難道就真的沒意料到這一點麼,所以我很好奇,你究竟有什麼後手來破解這個必死之局。”
在紀綱眼中,黃昏已經沒有一絲的退路。
黃昏想了想,“我確實猜到了你今日會對我動手,只是沒猜到你要用什麼辦法,有一說一,哪怕是作爲對手,我也不得不承認,你今天這一步棋之妙,堪稱神之一手。”
紀綱搖頭,“神之一手?我沒記錯的話,是那些棋待詔們說的某種專業術語,其實這根本算不上,所有的行動都在我計劃之中,天時地利人和,走出這一步棋,並不難。”
黃昏忽然笑了起來。
衆皆愕然。
這個時候他還笑得出來?
黃昏笑罷,“天時地利人和,沒錯,在你們看來確實如此,不過你們難道沒想過,這難道沒可能是我故意給你們的天時地利人和麼?”
紀綱身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你說什麼?!”
黃昏笑道:“指揮使你難道從沒好奇過,那麼巧,我去見陛下的時候,和狗兒說請陛下來參加開張禮,就被你聽見了?”
紀綱愣了下,旋即道:“可你就算不讓我聽見,到時候陛下要出宮,我錦衣衛也不可能不知道。”
黃昏嗯了聲,“也有道理,但早知道和晚知道還是有很大差別的,所以這個天時,其實是我故意留給你的天時。”
紀綱心頭升起不好的感覺,“人和呢,今天南鎮撫司被牽制,別告訴我你也是故意的。”
黃昏笑眯眯的,“不說故意,順勢而爲,早就料定了你們會阻攔南鎮撫司的人來而已,否則以我的謹慎,就算沒有南鎮撫司,我身邊也該有十一個西域女子死士加上阿如溫查斯拱衛,爲何沒有?”
是我故意給你的人和。
黃昏繼續道:“至於地利,指揮使,別忘了,這裡是哪裡,這是三元樓,是我的地盤,你沒有絲毫地利可言!”
話音還沒落,黃昏猛然一掀桌子。
乾淨利落。
可惜嘴上沒煙,無法完美展現烏鴉哥掀桌子的那種灑脫霸氣。
紀綱腦海裡急轉,閃開火鍋湯,吼道:“砍他!”
李春想都不想,本就架在黃昏脖子上的刀順勢一抽,就要將黃昏的脖子割開,於此同時,莊敬也沒去管卞玉樓,也是一刀砍過來。
兩把繡春刀,黃昏一個讀書人,不可能活下來。
說時遲那時快,但見黃昏脖子一偏,身影倏然下墜,衆人眼前一花,就不見了黃昏和卞玉樓的蹤影,地上出現一個空洞。
李春剛想跟着跳進去,搭眼看見樓下跌落在一大堆棉絮上的黃昏和卞玉樓,又一排弩箭激射而來。
李春嚇了一跳,急忙閃避。
等他回過神來,卡扣聲中地板已經恢復如初。
樓下,傳來了南鎮撫司緹騎的慘嚎聲,顯然是阿如溫查斯暴走了。
紀綱大驚失色,吼道:“追!”
說完率領李春莊敬和門外的北鎮撫司緹騎急忙下樓,不追上黃昏,那麼今天這個事情勢必無法善了,他紀綱很可能要被陛下清算了……
紀綱太清楚了,只要黃昏不死,薛祿的事情和今天的事情就是喪鐘。
朱高燧佩劍出鞘,就要去追。
被朱高煦一把拉住,“幹嘛去?”
朱高燧一愣,“難道眼睜睜看着他跑掉?”
朱高煦陰沉着臉,“如果這一切都是黃昏做的請君入甕局,那麼追不追意義不大,你覺得以黃昏過往的行爲,他會逃不出去?紀綱這是千慮皆成僅此一失,而致前功盡棄一敗塗地。”
朱高燧一想也是,跌足長嘆,“完了。”
朱高煦冷笑一聲,“怎麼就完了,這事和我們有個屁的關係,咱倆碗裡有毒這事,是老大親眼目睹的,又不會有假,咱倆也是受害者好麼。”
朱高燧有點心虛,“二哥,你又不是不清楚這毒是怎麼回事。”
朱高煦笑道:“我清楚啊,你也清楚,可老大不清楚,父皇更不可能清楚,紀綱倒是清楚,但紀綱還盼着咱兄弟倆救他,更不會說出去,所以這事咱們不能再摻和進去了。”
這個時候必須扮演受害者。
朱高燧沉默了。
許久,才道:“紀綱大概率要栽了,咱們真要救他?”
朱高煦略有擔憂,“怕就怕咱倆非但救不了他,到時候還有可能會被他拖下水,所以等下午在父皇面前對質的時候,你放聰明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