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喜歡簡樸這是好事,可是太簡樸了也沒必要啊?再說了,皇上代表的是朝廷的威儀,要老是住在這麼簡樸的軍營裡面,外面怎麼看?”陳宏還是不太認同丞相的意見,“不過,請回皇宮倒也沒必要,皇上不喜歡幽居深宮和外界隔絕,這是好事。”
“皇宮確實不是什麼住人的好地方。”丞相突然嘆了口氣。
以前在徐州當個讀書人的時候,他暗自也羨慕過大明的皇上、暢想過皇上在紫禁城裡面的生活。可是他現在的辦公地點就在皇宮,所以對皇宮的好感和憧憬也就直線下降。
那裡大歸大,可確實不是什麼住人的好地方,冬天冷不透風,而且大殿的起居相當不舒服。所以雖然他也覺得皇上住軍營裡有些不大得體,但是也沒有堅決請求皇上遷居宮中。
“所以我們這些做臣子的應該爲君分憂,讓皇上有個好地方可以住。”正當他還在感嘆的時候,陳宏突然順着話頭說了出去,“紫禁城不大好住人,我們就另外找個好地方啊?”
“怎麼?”丞相更加嚴肅了,“你是說……”
“是啊,我們乾脆提請,給皇上修一座別宮吧。”陳宏點了點頭,“我們這些大臣一起聯名提議。”
“修別宮?”丞相微微皺了下眉頭。“這件事我們做大臣的不好提吧。”
“有什麼不好提的?這件事就是我們最好提!皇上自己下令修一座離宮,雖然名正言順,但是天下總有些人會說怪話,我們聯名去提請的話……”陳宏微微笑了起來,“那皇上正好也可以順應天下臣工之請了不是?這對皇上可是方便太多了。”
丞相默然了。
“皇上可不一定喜歡這個提議。”片刻之後,他才低聲說。
“難道你忍心讓皇上就老是在這麼簡陋的地方住着,我們就老是在這軍營覲見?一次還不能把滿朝的文武叫來,不然就得有人在外面罰站了!”
陳宏的這番話十分有說服力,於是丞相真的微微意動了。
雖然已經身居相位,但是他對皇上的尊崇卻還是如同當年在徐州時一樣赤誠,所以他也十分樂意看到皇上在履行了皇帝職責的同時,能夠得到與皇位相稱的待遇,簡樸得太過分了可不好。
“新朝剛立,我們就大興土木,這樣……這樣不太好吧?”猶豫了片刻之後,丞相終於慢慢地開口了,“再說了,皇上那裡就過不了關,他可不喜歡勞民傷財。”
“前明發徭役是勞民傷財,我們可不是!”財相大笑了起來,“我們發人過來,可是要管飯食還要發工錢的,何來勞民?”
前明的徭役十分苛刻,經常要發百姓去各地工程服勞役,不僅嚴重耽誤生產,而且服勞役的百姓沒有得到應有的報酬,可以說是一項惡政。而吸取了前朝的教訓,新朝建立之後一方面注意減少徵發勞役的數量,限制各個地方的衙門胡亂驅使民力,另一方面也明文規定不再無償徵發勞役,而又官府來負責飯食和薪餉。
雖然這樣做比起之前來要消耗更多朝廷的資源財富,但是新朝的民怨卻被降低到了最低的程度。這項政策,再配合其他的一些舉措,以至於新朝明明是新近建立而且各地百廢待興的情況下,各地百姓反而感覺日子要比前明時期寬裕不少。
當然,這一項項支出浩大的德政,是建立在朝廷遠比前朝強大的財政能力上面的。因爲之前在徐州的經營,朝廷在建立之前就已經控制了大量工坊、礦山和商行,這些產業將財富源源不斷地集中到了朝廷手中,也讓朝廷可以相應地減少一些對農稅的依賴,自然農民的負擔也減少了不少。如今,經過了幾年的休養生息之後,江淮和京畿地區已經從戰火當中恢復了舊日的元氣,隱隱然有了一派新興氣象。
而這些成績,自然也離不開朝中文臣們的努力,丞相財相等人組成的內閣和精挑細選的各地官員在這幾年當中聲望水漲船高,這兩個人還被時人慕爲今之蕭何和陳平。
也正是因爲顧忌到朝廷和自己的名聲,所以雖然丞相也不反對讓皇上住到更好的地方去,但是還是有些猶豫躊躇。
“建造宮室可不是小活,如何不算勞民?”丞相反問。
“建造宮室雖然是大工,但是更多的是要工匠,大字不識又不懂建造的百姓能用得了多少?頂多是用個千把人吧,現在各地雖然缺人,但是可沒有缺到這份上,反而可以安置無地的流民,讓他們有個工可做,不至於爲飢寒所催迫。”財相馬上就回答了丞相的反問,“丞相,反正都要給這些流民發放飯食的,讓他們爲皇上造造離宮總比白白給了要合算多了吧?”
“這倒也是啊。”這個說法丞相也很快接受了。
雖然天下已經粗粗安定,但是各地輾轉逃難的流民還並沒有全部散去,其中有不少人就集中在京畿地區。朝廷每年從江南運過來的糧食,有不少就是發放給這些流民的。因爲各地的攻防對勞力的需求很大,所以新朝並不熱衷於分配無主的田地,所以大部分的滯留流民一下子陷入到了無事可做的窘境裡面。從這一方面來看,讓他們有工可做,去給朝廷修建離宮,總比白白髮放糧食養着他們要好多了。
“這事跟工相說了沒有?”他的態度馬上軟化了下來,“這事沒有工相發話可不大好辦。”
工相是指現在在內閣當中任大臣的衛國公徐厚生,他負責的就是全國的工礦和建造事業,如果要修建離宮的話,選址、建造都離不開他的主導,也只有他能夠組織起足夠的工匠和人手把事情辦成。
更何況,他是皇上的妻弟,和皇上的關係更加非同尋常,如果他也參與到陳情的大臣們的行列裡面,皇上更容易被說服。
“工相現在在郊外,督造棱堡,這個構想我當然還沒有來得及跟他說。”陳宏笑了笑,“不過,想來他應該不會反對這個主意吧?”
前明經營了京師很多年,原本京師可以說得上城高池深,防禦拿着刀槍弓箭的步兵和騎兵可以說是固若金湯,但是現在時代已經不同了,槍炮的威力已經越來越大,原本京師周邊的那些防衛措施越來越顯得無用。在前明的最後幾年,趙家軍幾次北上進軍,京師的防禦都可以說是不堪一擊,城牆在趙家軍的大炮面前顯得格外孱弱。
既然把京師定爲了新朝的首都,那麼京師的防禦就顯得格外重要,而朝廷上上下下的共識就是京師現有的防禦設施完全不堪使用,必須整個推翻重建。因此從幾年前開始,新朝就開始了京師外圍防禦設施的建設。
和之前歷朝歷代不同的是,這一次的建設是由工相徐厚生親自領銜負責的,而且他的身邊還有一些來自於西洋的建築師作爲顧問。
此時,西洋各國已經用槍炮交戰了百年之久,就在不久之前還曾打了持續30年的各國混戰,所以他們對建造防禦槍炮的要塞最有經驗,因此新朝一開始就注意吸取他們的經驗,通過傳教士從西洋聘請了不少建築師來協助徐厚生,在京城郊外修築防禦性的棱堡。
這些棱堡十分厚重,而且行狀呈六角星形,裡面多置槍炮,可以從各個角度對攻過來的敵人射擊。在工匠們的設計當中,要修建十幾座這樣的棱堡,星羅棋佈圍繞京城一圈,可以真正讓京城的防禦變得固若金湯。
衛國公徐厚生素來行事謹慎認真,而且京城的防禦工事又是頭等的大事,所以自從他領到了這個任務之後,他一直親自督辦在工程的第一線,經常在各個棱堡之間來回視察,生怕下面懈怠,影響了眼見臨近年關了居然也沒有回家休息,着實讓人有些敬佩。
“他應該不會反對。”丞相也馬上同意了陳宏的看法,“只要有他在,這倒好辦了許多!他最近不是在京城郊外天天跑嗎?那給離宮選址的事情不就可以一併辦了?”
“順便,棱堡修完了之後,工匠們和工人們可以就地遷到別宮那裡,方便。這樣就更加不算勞民了吧?”陳宏的想法也和丞相差不多,接着,彷彿是想到了什麼似的,他又大笑了起來,“那些西洋工匠們也不是隻會修碉堡吧?我看可以找他們問問西洋的宮殿怎麼修的,然後取其精華也用在離宮那裡,這豈不是融匯東西萬邦之長,顯露出****的氣象來?”
“把西洋建築也一起修在別宮裡?有意思,有意思,就這麼辦!”丞相也覺得這個主意很好,同樣大笑了起來。
不過,笑着笑着,他慢慢地又想起了一個十分重要的問題。“欸,不對啊,勞民的事情你說了,可是傷財呢?修別宮可是要花上大錢的吧?錢可是個麻煩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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