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淑蘭盤膝坐在竹榻上,穿着一身道姑的淡青袍服,黑髮披散在肩上,笑吟吟的看着外面跑步的男孩,在她竹榻兩邊站着兩個人,左側是她二伯木吾真,右邊則是一個年輕許多的漢子,長相和她以及木吾真都有相似之處,顯得精悍異常。
聽到木淑蘭的回答,木吾真和那個漢子的眉頭都皺了下,那漢子搖搖頭又是說道:“小蘭,大事爲重,現在局面這麼好,千萬別因爲一點小事壞了大局
木吾真點點頭,木淑蘭臉色一陰,隨即笑着說道:“二伯,四叔,東昌府這邊各處香堂都已經建起來了,小良他爹的也給了不少銀子,我這邊不就是當個幌子嗎?有什麼要緊的?”
一聽這話,連木吾真的臉色都不太好看,沉聲說道:“小蘭不能這麼說,若沒有你這個聖女的號召,東昌府的局面又怎麼會這麼快被咱們抓到手中,現如今連濟南府、兗州府,甚至北直隸的廣平府和大名府,很多傳頭都要倒向咱們,你現如今就等於那徐鴻儒的位置”
說到這個,被木淑蘭稱爲四叔的那個臉上浮現興奮神色,接口說道:“二哥說的對,小蘭,那徐家兄弟這次在徐州吃了大虧,果然是名字上的忌諱不能去碰,連兗州府他徐家的鐵桿都派人送信給咱們勾搭,其他幾府他兩兄弟不是經營的好嗎?可下面香衆心向咱們,傳頭會主也沒辦法小蘭,你爹的那些法子真好用,等時機一到,就讓教主他老人家”
“原來四叔還記得這是我爹的法子,要不是我把這個法子給了二伯,咱們木家就要被逼着回灤州了吧?”木淑蘭笑着插了一句,那邊的四叔一愣,隨即怒氣上涌,滿臉漲紅。
這四叔在那裡大喘了幾口氣,眼神變冷,在那裡怒聲說道:“小蘭,你雖然是我的親侄女,可若你不顧大局,規矩終究是規矩。”
“姐姐,我跑完了”正在這時候,外面那李玉良的聲音響起。
“姐姐馬上過來。”小蘭笑着答應了聲,坐在竹榻上穿鞋站起,轉頭雙眼笑得好似月牙一般,柔聲說道:“四叔你信不信,我現在喊一聲,你就會被砍死在這裡?”
“你”
“我知道一切都是爲了木家,我爹爲這個死了,我也要和個粉頭婊子一樣拋頭露面的演戲,這些我都能做,不過這些小事四叔你就不要管了,我難道什麼事都不能做主了嗎?”木淑蘭笑嘻嘻的說道。
說完之後,又對木吾真點點頭招呼了聲,然後出了屋子擺手說道:“跟姐姐來。”
“二哥,她太沒有管教了,若是這麼任性,壞了大事怎麼辦,還不如早早送到灤州教主後宅去,現在局面已經定了,這樣的禍害不要也就不要了,當初生下來就說克人,三嫂難產,三哥也那”這四叔越說越是激動。
木淑蘭二伯木吾真的眉頭皺起,悶聲說道:“吾家,咱們兄弟幾個就你有兒子,早晚都是他們的,你也不用這麼急,大局定了,單就東昌府這一處還要靠着這李家行事,這叫定了?”
木吾家的臉色變得通紅,扭頭就要反駁辯解,木吾真不耐煩的擺擺手說道:“這套東西是老三琢磨出來的,而且就是要用在小蘭身上,你真以爲小蘭什麼都說出來了嗎?”
屋子裡安靜了下,木吾真又是繼續說道:“現在這局面是因爲有她這個聖女號召,下面建香堂分會,召集各方豪傑纔會那麼容易,若沒了小蘭,你以爲徐鴻儒會這麼在鄆城於看着?”
木淑蘭的四叔木吾家激動的咬牙切齒,可到最後還是泄氣低頭,木吾真的聲音變得有些冷:“老四你也不要總是想着灤州,王家把教主的名份都肯給徐鴻儒了,你以爲還能給你什麼嗎?咱們木家就是他們用來敲打徐家的。”
在院子裡,木淑蘭似模似樣的比劃拳腳,李玉良在笨手笨腳的跟着學,如果趙進他們看到,就會發現這些拳腳是他們在二叔趙振興家的宅院裡學到的,木淑蘭教的很用心,好像是大姐姐一樣。
木淑蘭沒有理會在屋子裡的二伯和四叔,也不在乎他們現在說的話,因爲有人在那裡偷聽,會等下把這些話告訴她,自己父親經營了好多年,儘管沒有保住自己性命,但還是有些靠得住的,特別是自己這聖女名號立起,自然有許多人重新投奔過來。
臨清州號稱北地繁華第三,第一就是京師,第二則是濟寧州,在這樣的運河樞紐之地做個巡檢,在別處給個知府都不換,每年銀子和淌水一般的朝着家裡走,位卑權重招財多。
臨清州的沿河巡檢雖說纔是個九品的芝麻武官,可背後往往站着大佬,這李巡檢逢年過節都要給京師送禮,據說大內一位公公是這李巡檢的族兄,雙方很是親厚。
在臨清州,在東昌府,在整個山東,都沒人敢小瞧這位李巡檢,不然的話,這麼肥美的位置差事有無數人盯着,沒有足夠的份量,早就被人換了下來。
所以有李巡檢的支持和庇護,莫要說臨清州知州衙門,東昌府府衙也要敬畏三分,說得更深入些,山東的錦衣衛千戶也會給幾分面子的。
不過鬧得再大,也僅僅是一府之地,而且東昌府還只是山東六府裡最小的一個,大多數人只知道這是聖女,即便是東昌府的聞香教衆也只是知道聖女聖姑而已,沒人知道這是木淑蘭,更不要說把這個消息傳出去。
正在徐州的趙進自然也不會知道,爹孃提起相親,他下意識的想起朝夕相處了好久的那個女孩,可只不過是念頭一閃而過。
和徐珍珍的商談並不輕鬆,趙進帶着滿腦子的籌劃入睡,第二天雖說照常醒來,卻覺得渾身疲憊。
應付這樣的狀態趙進倒是有預案,他穿戴整齊出門,安排趙三夫婦做好了早餐送到二叔趙振興的宅院那邊,然後在家預備好洗澡的水,他要練兩個時辰,讓自己徹底恢復過來。
帶着一身大汗回家,卻在家門前遇到了如惠,此時的如惠滿臉笑容,看到趙進客氣的打了招呼說道:“東主今日要去貨場那邊還是回返何家莊,屬下去貨場那邊整理下就過來。”
這如惠看着應該是剛從自家出來,只是不知道來做什麼,趙進想起昨晚此人的奇怪表現,想起父母雙親對他的厭惡,心想這次進門恐怕不會得到什麼好臉色。
“找我有什麼事?”在趙進想來,如惠上門肯定是尋自己的。
“現在無事,屬下只是來見太爺和太夫人的。”如惠笑着回答。
趙進一愣,如惠那邊施禮後告辭離開,趙進一邊納悶一邊進了屋子,父母都坐在堂屋裡。
本以爲母親何翠花會例行告誡幾句這人輕薄,沒曾想何翠花第一句話就是笑着說道:“這位曹先生真是不錯,小進你們兄弟幾個還年輕,要多聽聽這位曹先生的。”
趙進愕然,心想到底發生了什麼,昨晚母親還是厭惡,今個一早就印象大好,這時候趙進才注意到,不光是母親滿臉笑容,父親趙振堂也高興得很。
還沒等他問,父親趙振堂就說了原因:“這位曹先生還真是有心,今早過來討了你的生辰八字去,說要找人給你合一下,看看到底合適不合適,你身邊果然還要有個老成持重的,你那幾個兄弟怎麼能想到這個。”
趙進已經有些眉目了,那邊母親何翠花笑着又說道:“怪不得那曹先生昨晚問這個問那個,原來是給小進你打問,娘雖然也沒見到徐家小姐的真人,可也覺得差不了,你這個年紀,就應該找個大些的在身邊,女大三,抱金磚,只可惜這女孩沒纏腳,這個年紀再收拾也晚了。”
“在意這個作甚,你還不是個大腳。”趙振堂又不耐煩了。
一聽這個,母親何翠花也是雙眉倒豎,叱喝說道:“老孃小時候日子苦,纏腳怎麼能於活,小進如今已經是大人物了,怎麼不得找個像樣的,聽說那徐家小姐娘沒得早,她爹又是個心軟的,捨不得孩子受罪,這才一直到今天”
“爹,娘,你們說得是徐珍珍?”趙進插嘴問道,他只覺得莫名異常。
且不說一直隔着屏風沒見到真人,昨晚那時間不長的交談,那有絲毫能扯上說媒相親的,雖說只是說話,但卻和城下血戰沒什麼區別,爭的都是切身利益,爲彼此現在將來斤斤計較。
可這樣針鋒相對的談判,今早卻變成了相親之類的場面。
還沒等趙進這邊說話,母親何翠花的眉頭卻皺起,有些擔心的說道:“這徐家小姐今年都二十了,到這個年紀還沒許人家,是不是有什麼毛病,就算沒有,這年紀是不是也大了些?”
在這個時代,女子十六歲前後出嫁是正常,超過這個年紀已經算大齡,不過趙進對這個一直沒什麼感受,聽到母親的話,下意識的說道:“二十歲算什麼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