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去那裡?”
“趁着消息傳遞不過去,孩兒兄弟幾個要儘快去何家莊那邊。”趙進肅然回答。
伏擊者招供出何偉遠的事情,趙進只和趙振堂這邊說了,趙振堂當然明白趙進要去幹什麼,他馬上板起臉,但張嘴又合上,到最後只是長嘆一聲,趙振堂的聲音莫名有些乾澀,低聲說道:“小進,就算沒你賺的這份銀子,咱們家一樣活得很好,呆在徐州城裡,沒人敢把你怎麼樣,你何必”
話說了半截,趙振堂就停住,因爲他看到自己兒子的表情很淡然,趙振堂明白自己勸不動,可他猶豫了下又是開口了,這次趙振堂的聲音有些發顫。
“小進,我和你娘就你這麼一根獨苗,你可不能再有個閃失了,你要真有個好歹,我和我和你娘”趙振堂說到最後說不下去,聲音都哽咽起來。
趙進上前抓住趙振堂的手臂晃了晃,開口說道:“爹,你不必擔心,這麼多人孩兒都殺了,他一個空虛沒防備的何家莊又算得上什麼。”
趙振堂一肚子的話都被趙進的回答堵了回去,他想到剛纔看到的那些屍體,突然間打了個寒顫,只覺得自家兒子這話殺氣森森。
看着父親不再勸阻,趙進叮囑說道:“爹,明天天一亮你們就帶着馬匹回城,這邊屍體先放着,然後您親自坐鎮酒坊那邊,讓石頭帶着一百名家丁來何家莊,讓雷財領着五十人把李順家圍住,然後一切等孩兒的消息。”
趙振堂張嘴合上,到最後只是點點頭,趙進又開口說道:“麻煩爹安排人帶路趕車,我們現在就要出發。”
跟趙振堂這邊交待完,趙進轉身說道:“今天辛苦各位了,請諸位請家父安排,等今夜過去,我這邊必有重謝。”
說完後趙進抱拳作揖,那十幾個差人慌不迭的抱拳回禮,口中連聲說道“好說”“好說”,剛纔看到的殺戮和屍體已經把他們徹底震撼了,這渾身是血的趙進在他們眼裡看來,就是個殺神怪物,他的話誰敢不聽。
趙進走回到陳昇那邊,陳昇身邊堆着一堆東西,站起來說道:“城門快要關了,咱們沒辦法回去換裝,不過這些響馬強盜東西帶得很全,有皮襖,有磨刀石,還有火媒之類的東西,都撿了些有用的過來,只可惜沒有長矛,你沒趁手的東西。”
伏擊趙進的亡命盜匪從三仙臺那邊趕來,肯定做了準備,穿着皮襖爲了禦寒,戰鬥時則脫下,磨刀石之類的都是常備,畢竟他們也需要保養兵器,有了磨刀石,打磨修復兵器就容易些,這個陳昇也經常做。
趙進拿起手中的半截長矛揮了揮說道:“這半截也夠用,到何家莊有得換。”
用長矛的人分兩個極端,普通長矛造價低廉,畢竟僅僅矛尖用鐵,所以尋常壯丁鄉勇,普通官兵都用長矛,可想要用的精也難,武人俗話“月棍年刀一輩子的槍”就是說這個,想要把長矛練好,要下幾年甚至十年的功夫,因爲如此,江湖上很多人不會用槍,因爲他們要闖蕩,要發財,要儘快用武技博快活,所以他們練的更多是刀劍斧棍之類的東西。
停在路上的大車三輛都能用,把樹林裡的馬匹拽來幾匹,上了車轅,然後開始餵食草料,趙進他們那輛大車上還有不少乾糧,也被公差們拿出來喂牲口,按照他們的話說,牲口要趕路必須吃硬幹糧,這樣纔能有力氣。
披着羊皮襖的趙進他們分別上了車,對於趕夜路,公差們的經驗更豐富,他們在伏擊者的馬匹鞍袋裡搜檢,又砍了一堆的木棍,都放在了車上,更有人提醒說道:“這大冷天的,要輪班睡,有人要一直和趕車的說着話,過一段就要把睡着的人推醒,免得被凍死在路上。”
等一切準備好,兩個熟悉路會趕車的公差吆喝着讓牲口起步,趙振堂和其他人站在邊上,都不知道說什麼是好。
“老爺,小的也要跟着去!”一直沒怎麼出聲的張虎斌衝出來說道。
“在這看着,今晚睡一覺,明天和石滿強一起過去!”趙進在車上說道。
張虎斌用力的點點頭,趙進看了看滿臉擔心的趙振堂,想說話卻不知道說什麼好,馬車慢慢走遠,趙振堂向前走了兩步,用近乎乾啞的聲音喊道:“一定要小心!”
趙進在車上舉起手中的半截長矛,卻沒有出聲回答。
馬車走夜路,速度不快,也就沒什麼冷風,一輛馬車三個人,車上鋪着毛氈,每人穿着皮襖,蓋着皮襖,雖說味道不太好聞,但還算暖和。
“你們先睡,我看着。”趙進開口說道。
其他人也不和趙進客氣,立刻抓緊時間休息,只有陳昇坐在另一輛大車上,直接拿起積雪,用磨刀石開始打磨長刀,磨刀的聲音很單調,聽久了就讓人昏昏欲睡,趙進都忍不住打了個瞌睡。
趕車的公差可能也是怕自己瞌睡,也可能是爲了排解無聊,突然開口說道:“何家莊那可是個好地方,四通八達的,幾個大集市都在那邊,那邊的何員外做起了好大家業,不說別的,他家那酒坊就了不得”
趙進本來眼皮都擡不起來,正在那裡強撐着,趕車差人的話也有一句沒一句的聽着,可聽到這裡,猛地從車上坐了起來,他這動作很大,可身邊的劉勇和王兆靖睡得很沉,壓根沒有反應,顯見是累極了。
趕車那位也詫異的回頭看了眼,轉過頭繼續笑着說道:“他那酒算是不錯的了,當然,沒辦法和進爺你的酒比,不過他那裡酒不少,都賣到外面去了,咱們徐州人喝過的反倒不多,逢年過節的想要喝,還要找人才能買到。”
後面的話,趙進都沒有聽進去,趕車這位差人看似無意的話,卻讓他什麼都明白了。
這一切的原因還是爲了利益,自己做酒,對方也做酒,飄香酒坊做出好酒,成本低廉,又有營銷的手段,而且還看護的嚴密,配方和工匠都護的好,酒坊更是好似要塞,讓人無從下手。
自己這邊做大,等於是斷了別人財路,斷人財路最是結仇,何況對方還是聞香教徐州會主,更是本地土豪。
雙方到了這個地步,沒有一絲講和的可能,而且這飄香酒坊代表着金山銀海,任誰也會被勾動貪心,這方方面面的原因加在一起,導致了今曰的殺局。
還真是燈下黑,何偉遠就在徐州城邊上三仙臺何家莊,自己卻一直沒辦法知道,想來對酒坊的襲擾就是這何偉遠的手段,自己追查到那兩名傳頭,那兩名傳頭隨後被滅口,想來也是這何偉遠的手段。
這何偉遠一直隱藏自己的身份,連聞香教徐州地面的大部分傳頭都不知道,卻一直可以通過殺人立威,震懾所有人不敢亂動,心機手段也實在是了得。
趙進在車上陷入了沉思,針對自己的這個伏擊,應該在年前就開始佈置,他們拋出高家莊這個誘餌,知道自己沒有別的選擇,搬遷酒坊的願望又很迫切,所以最後肯定會選中高家莊,然後肯定會出城來看。
呆在徐州城內,有兄弟,有家丁,從某種意義上,官府的差役和官兵也算是保護,可一旦出城,那就成了靶子。
如果沒有這五年的苦練不停,如果沒有時常演練的配合,如果沒有從前經歷過的戰鬥,今天恐怕真的要死在路上了。
可是大雷想到這個擋在自己面前的兄弟,趙進心裡一陣抽痛,家丁們的犧牲同樣讓他感覺到心疼,可孫大雷的戰死,卻好像從他身上割下一塊肉,想想就是挖心一般的痛苦。
自己是不是過於萬全小心,總是呆在城裡不肯出來,結果在徐州城外好像是個瞎子,而徐州城內自以爲掌控,卻被人在眼皮底下做了好多瞞天過海的勾當,應該更加大膽,更加自信一些。
在單調的磨刀聲中,趙進裹着羊皮襖沉沉睡去,心悲身疲,再睜眼的時候天邊已經矇矇亮了,羊皮襖雖然保溫,可一夜過去,已經沒什麼溫暖了。
“再走一個多時辰就能到何家莊了。”趙進這一動,趕車的差人卻發覺了,笑着回頭說道。
另一輛車上的人全都睡着了,趕車的差人也不停的打着哈欠,趙進下去方便了下追上來,卻已經睡不着了,和趕車的差人閒聊才知道,昨夜他睡着之後,夥伴們輪流起來,等天黑下來,夥伴們換班打着火把走在前面帶路,甚至半路上還停下餵了喂牲口,休整一會,這些趙進都沒有感覺到。
看看放在身邊的長矛,發現矛尖已經被重新打磨過,看來陳昇晚上也沒閒着,就自己睡了一晚上,趙進搖搖頭,卻抽出腰間短刀把皮袍的內襯割開,用布條在矛杆上纏繞,現在矛杆不長,必須要保證不脫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