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花玉露香的鋪子,每天都會收入大量的寶鈔,除去一部分被運到提舉司之外,還會每天都暗中再放出去一部分,只不過一天比一天少而已。
那些大明商人們完美的來了一波神助攻。
楊少峰一直以爲平妻這個概念是蟎清玩出來的,但是實際上,在大明就已經存在,只不過大明的平妻是這些商人私下裡折騰出來的,屬於給在外面安置的妾室一個名分,根本不受大明律的保護,也得不到官方的承認。
只不過,官方承認與否,對於這些商人們來說有什麼用?反正又沒有違反大明律,沒有寵妾滅妻就行了。
既然是寵妾,那就得有個寵的態度。
銀子算得了什麼?更別說那些替勳貴家打理鋪子的商人,他們原本就不差錢——偶爾買上一瓶九花玉露香去討小妾的歡心,這小妾不就更加的溫柔體貼了嗎?
再加上邊市城本身就是一個高度商業化的城市,城裡面最多的就是來自於大明和其他地方的商人,就連越來越多的韃靼人和瓦剌人都沒有這些人多。
這些人多的結果就是邊市城裡所謂的平妻也多,而這些女人又都不差錢,自然也在越來越熱的九花玉露香上面添了一把火。
而楊少峰又開始減少了一部分九花玉露香的供應,理由是花瓣供應不足。
再加上整個邊市城的寶鈔都不算太多,所以在最瘋狂的時候,甚至有人拿着十兩銀子換九貫寶鈔。
這種莫名其妙的情況讓很多商人看到了商機——大明的寶鈔值錢嗎?在大明,用十兩銀子能換到幾十貫甚至上百貫寶鈔!
在這種情況下,就在九花玉露香火起來不到兩個月的時間裡,就有許多商人帶着大量的寶鈔回到了邊市城。
楊少峰又拿出了真正的鏡子。
大明有燒玻璃的匠人,只要捨得下本錢,讓這些匠人們弄出楊少峰印象中的鏡子根本就不是問題。
再加上楊少峰又提出了流水線作業的概念,這些鏡子的售價基本上跟香水差不多——人高的立鏡要十兩銀子,半身的只要五兩,而巴掌大的則只要一兩。
至於成本,人高的立鏡成本在三百文左右,半身的只要二百文,而巴掌大的連三十文都用不了。
跟九花玉露香的套路一樣,這些鏡子也只收寶鈔而不收現銀。
爲了防止更多的大明商人帶着寶鈔來邊市城搞風搞雨,楊少峰緊接着又提出,後面邊市城所有的商稅一概收取寶鈔,只有一百文以下的纔會收取銅板,就算是一百零一文的商稅,也得拿出一百文的寶鈔和一文錢的銅板,否則就不算完稅。
大明商人們自然知道寶鈔不太值錢,但是問題在於,寶鈔這玩意不值錢是在長城以內,這裡是邊市城,想等着下一批寶鈔到達邊市城,這中間是有一個時間差的,在這個時間差裡面,無論如何都得保證自己手裡有足夠的寶鈔用以交稅,否則就面臨着被踢出邊市城的風險。
而楊少峰爲了提升寶鈔的身價和實際流通的概率,更是指使林羽在醉仙樓宣佈了一項新的規定——使用寶鈔結算,和金銀的比例是一比一,也就是一貫面值的寶鈔可以當成一兩銀子來用。
再然後,就連煤炭和煤泥也需要用寶鈔來進行結算。
各種各樣的套路一出,市面上剛剛要寬裕一些的寶鈔就再一次緊張了起來,如果不是楊少峰又暗中兌換出去一批寶鈔,只怕就該有人鋌而走險了。
無聊之下跑來邊市城的朱瞻基表示很懵逼。
楊少峰玩出來的這些手段,如果仔細想想,其實沒有一個手段是多麼高明的,如果換成朝堂上的那些大佬們來操作,估計還能玩的更花一點兒。
但是很明顯,再糙的手段也達到了楊少峰想要的目的,而且還遠遠的超出了預想。
已經有韃靼人和瓦剌人在前來賣牛羊的時候要求使用寶鈔結算!
這很不正常。
同樣的大明寶鈔,在長城以內,寶鈔的價值只有其面值的十分之一甚至於更低,但是在長城之外,寶鈔的價值卻能達到其規定的面值,甚至還隱隱有些超出。
面對着朱瞻基的疑問,楊少峰道:“你沒覺得邊市城跟大明其他的城市不一樣麼?”
朱瞻基好奇的道:“有什麼不一樣?”
楊少峰指了指依舊在忙碌的工地,笑道:“有什麼一樣?在大明,任何兩個相鄰的城池只需要一天甚至不到一天的路程,但是這裡呢?
因爲路程太遠的原因,這裡甚至可以說是與世隔絕,大量的寶鈔想要運進來需要很長一段時間,而這段時間,不是所有人都能忍得住。
尤其是提舉司衙門還規定了所有的稅收都只能以寶鈔的形式來完稅,這就註定了那些商家的手裡就算有寶鈔,也不敢大量的往外兌換,最起碼也要保證自己手裡剩下的那部分足夠用於繳納當月的稅額。
還有,除去香水和鏡子這些,就連最基本的燃料都需要寶鈔來購買時,你覺得他們還敢拿寶鈔不當回事兒麼?
別忘了,香水和鏡子是獨家的,燃料是我壟斷的,我說我收寶鈔,他們就不敢拿銀子,所以纔會出現這種現象,一點兒都不稀奇。”
朱瞻基遲疑着道:“如果,如果他們從外面運進來大量的寶鈔呢?”
楊少峰陰惻惻的笑道:“等他們能通過萬全右衛再說吧!我之前就已經跟萬全都司和萬全右衛,還有所有通往邊市城的關卡都打過招呼,每個人攜帶的寶鈔不允許超過十貫,這就註定了他們沒辦法弄大量的寶鈔過來,除非他們連命都不在乎了。”
朱瞻基依舊搖了搖頭道:“不對。就算是這樣兒,估計這些人也有辦法避開。”
想了想,朱瞻基便接着道:“你看啊,我在京城用一兩銀子換十兩寶鈔,然後再到你這裡來買兩瓶香水弄回大明去賣,裡外裡可以賺九兩,是吧?你總不能禁止有人帶香水入關吧?”
楊少峰呵了一聲道:“你當其他人都是傻子?你能想到,其他人就想不到?
可是你得想想,當很多人都知道這個消息後,就算是礙於各種原因不能自己來邊市城,難道他們就不會提高寶鈔和銀子的兌換價格?
當然,這些人裡面可能會有人打個時間差和地域差,比如仗着信息傳遞不便,會有人拿着銀子去一些偏遠的地方兌換寶鈔,從中以獲利,這個我確實沒辦法阻止,也沒辦法解決。
但是有一點就是,那些偏遠地方在信息傳遞不便的同時,也註定了那些百姓手裡的寶鈔不會多,甚至於剛好夠他們用來換鹽吃的,所以想要從百姓手裡兌換大量的寶鈔本身就是個僞命題。
而且你還忘了一件事兒,那就是他們換了寶鈔再來邊市城,路上是需要時間和吃飯的,大明等於又多了一笑稅,如果再把這些隱形的成本都算進去,這些人很可能就是一場徒勞。
換句話說,拿銀子換寶鈔的人越多,寶鈔的價值也就越高,最終達到和銀子持平,甚至於超出銀子。而這,纔是信用貨幣的本質,纔是大明寶鈔原本應該有的作用。”
朱瞻基琢磨了半晌之後才道:“所以,那些韃靼人和瓦剌人會要求用寶鈔來進行一部分的結算?”
楊少峰點了點頭道:“不錯。哪怕他們知道寶鈔在別的地方沒有用,但是這個重要嗎?只要在邊市城能用一比一甚至更多的比例來使用,他們就知足了。
因爲別的地方買不到他們需要的東西,比如鐵鍋,比如鹽茶,比如煤泥,所以他們不會在乎寶鈔在長城以內的價值到底有多低,他們只在乎寶鈔在邊市城的價值有多高。”
朱瞻基依舊有些懵:“那他們就不擔心,有一天會突然涌入大量的寶鈔,導致寶鈔再一次失去價值?”
楊少峰呵的一聲道:“還是剛纔那句話,怎麼有可能會突然大量涌入?別忘了,寶鈔司在三年內不會發行新鈔,或者只會發行一些新鈔用於兌換舊鈔,不會大量加印,後面就算加印,也會根據國庫的實際情況來。
這麼一來,市面上的寶鈔持有量實際上在慢慢減少,而邊市城的存在則是加快了寶鈔減少的速度。
而且,只要我在邊市城一天,他們就一天不會擔心,這就是我楊某人在邊市城這大半年用真誠積累下來的信用。
因爲我在提舉司的庫房裡堆了大量的銀子,還是讓那些韃靼人和瓦剌人親眼看着人堆進去的,現在每天都還在往裡面堆。
我告訴他們,如果有一天寶鈔不值錢了,我歡迎他們來提舉司把這些銀子拿走。”
朱瞻基道:“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真有寶鈔忽然又不值錢的那麼一天呢?你會讓他們把銀子拿走?”
楊少峰斜了朱瞻基一眼,冷笑道:“如果咱們這麼努力還不能保證寶鈔的價值,那咱們豈不是白折騰了?
退一萬步講,就算是真的有那麼一天,我當然是同意的,畢竟我楊某人一言既出,就什麼馬都難追,自然不可能反悔。
但是你朱二九會同意?英國公和成國公他們會同意?夏原吉那個老摳會同意?陛下他老人家會同意?
你們不同意,跟我楊某人有什麼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