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下1心,處理積壓公文是1件很快的事情,在座的都是經驗豐富的老臣老將,而朱弘昭又敢拿主意,不會有什麼事情能讓他們拿不定主意而拖延。
處理完公文,朱弘昭來到沙盤前,坐在大椅上,懷裡抱着茶碗,目光盯着地圖,看着每1日的軍隊調動和部屬情況。
軍機處行人丞徐卿伯拿着1封公文疾步入殿,停在沙盤旁雙手捧着公文,喘口氣道:“王爺,盧大人那邊出事了!”
朱弘昭扭頭,竟然看到本該裝在密匣裡的公文竟然有血漬!
伸過手抄過來,1把撕開抖開1看,瞳孔上下隨着字跡翻動,看完後輕出1口氣,目光凝着,狠狠道:“這些鹽商好大的狗膽,竟敢襲擊朝廷棟樑!”
握着公文嚯的站起,其他軍機大臣放下手頭的事情,幾步來到議事桌案。
“嘭!”
將公文遞給崔景榮,朱弘昭忍不住怒氣1拳砸到桌上,震的桌上茶碗1顫:“河東鹽商膽大包天,竟敢襲擊朝廷命官,截殺軍中信使!本王提議火速調遣神策衛南下,待證據確鑿後,1舉拔除這些利慾薰心,目無法紀之狂徒!”
徐光啓從剛剛內閣拿到官職告身,過來道別後9馬不停蹄火速出京,他只有兩天的時間趕赴張家口北部的興和大營,也9是後世的張北。
現在軍機處9剩下3個坐堂大臣,崔景榮有些不敢相信河東士紳竟然如此喪心病狂,這是徹底與朝廷撕破了臉皮,毫無緩和的餘地。他很疑惑,誰給了這些人膽量,又是誰給他們撐腰?
這事不合理,他疑惑看1眼朱弘昭,懷疑是齊王指示盧象升演出的這麼1齣戲,難道爲的9是將晉地商人士紳連根拔起?
他還沒開口,楊肇基9忍不住怒氣開口,截殺軍中信使犯了他的忌諱:“末將附議,這些人行爲與叛逆無2!”
兩個贊同,崔景榮瞬間9感覺到軍機處人少了後的弊端,沒人能再鉗制齊王。好在楊鎬還在京師,看來要讓楊鎬把手裡的事情放1下,來武英殿坐堂,否則早晚會出問題。
晉南士紳的挑釁,崔景榮也只是猶豫片刻,附議。
這事,別說他們軍機處,9連內閣也不能忍受。刺殺朝廷命官,這是所有朝臣的共同底線。
說句不好聽的,現在朝中南人佔了主導,7成朝臣口音是南方的,北方晉地士紳倒黴,與他們有啥關係?天下商路9那麼多,沒了晉商更能方便東南士紳商團。
盧象升並沒有受傷,只是戰後僞裝重傷迷惑平陽府士紳。但他辛辛苦苦蒐集來的兩車資料,很多都是孤本,其中1車被伏擊的叛軍燒燬。
叛軍的目標不是盧象升,而是那兩車資料,這些東西1旦落入朝廷手中,順藤摸瓜以朝廷此時的行政效率和抄家手段,平陽府靠私鹽發家致富2百多年的士紳,1個都逃不了!
而且1個地方的鹽業,也不是本地人9能通吃的,起碼朝中經久不衰的勳戚家族,也會拿到分紅之類的東西。
盧象升下派差遣爲山西招討副使,正使由山西巡撫蔡復1兼任,由盧象升掌印管事。而盧象升的本職還是軍機處行人令,與外派的軍機大臣不1樣,他們都是原來的本職,軍機處官銜是兼職,外派屬於加職。
因爲盧象升下放,還佔着行人令這個坑,故而1直沒有補充。但軍機處行人總需要1個人管管,畢竟行人多是從北直隸選拔出來的軍中經年老吏,由吏升官是質的變化,再有變化也只是8品官,不可能讓1幫軍機大臣去管理這些行人。
爲了與行人司做區別,軍機處的行人長官不稱行人司正,而稱作行人令。盧象升下派後,經過1番選拔,以貴陽人,萬曆41年進士,原御史,因朝臣忌憚打壓下派轉任4川參政而憤然辭職的徐卿伯爲行人丞。
徐卿伯2歲中舉人,21歲中進士,算是科舉時代十分成功的1個人。他的高瞻遠矚和戰略目光,已經在西南戰事中展現出來。
他9像1個預言家1樣判斷着西南戰事,甚至預料到了王3善所部輕敵驕兵會大敗。當時形勢1片大好,他的話被朝臣認爲是杞人憂天,覺得他是擔心自己老家安危,只當是1個笑話。
隨後兩河戰敗的消息傳來,如徐卿伯預料的那樣,滿朝文武臉上無光,於是徐卿伯被下放了,由7品御史按慣例下放爲4川從3品參政,將他從朝堂趕了出去。
9連天啓皇帝,也被徐卿伯打臉。朱弘昭根本不管朝堂官員升調,只要不動他的那點小家底,朝臣怎麼鬥他都懶得管。
朱弘昭與信王前腳率兵南下平叛,後腳徐卿伯9被下派,這位也很乾脆的辭職不幹了。
對有些官員真的不能用官職品級去衡量,徐卿伯志在中樞,受不了朝廷如此的狹隘胸襟。與王家屏1樣,心裡反感乾脆回家過日子,還想着朝廷政治清明後,會將他們召回去。
王家屏因爲朝廷清算張居正而憤然離職,連內閣的位置都不要了。結果他真的賦閒1輩子,苦悶中寫下了《金瓶梅》嘲諷世事。
而歷史上徐卿伯也是鬱鬱而終,不到5歲,看着日漸衰落的帝國,在絕望與忿恨中死亡。
31歲的徐卿伯,正是年富力強精力充沛的年紀,在軍機處接替盧象升,幹着從7品的行人丞,做的比盧象升還要認真。
也因爲朱弘昭對貴陽軍民氣節的肯定,和1舉招降西南平靖戰事的功績,故而徐卿伯半月前抵達京師任職,因爲親善齊王的態度,沒幾天9成功掛上了齊黨的帽子。
別看朱弘昭掌握軍機處,9連最會鑽營,由令吏升上來的軍機處行人,他們受齊王大恩由吏變成官,可真沒幾人敢和齊王走的太近。
所謂的齊黨,是1羣很尷尬的人。只是和齊王關係好1些,有共同的強國夢想,可能因爲走在路上遇到了相互聊幾句,只要你是無黨派人士,那你鐵定戴上齊黨的帽子。
黨派身份,不是你怎麼認定,而是看其他人怎麼認定。
各黨相爭,忌憚的是對手,害怕的卻是這些頂着壓力嚴守中立的朝臣。能拉黑1箇中立朝臣,那他們共同的危險9少1分。畢竟皇帝若要清洗各黨,只要沒有足夠的份量的中立大臣,那朝廷也動不了手。因爲朝臣都結黨,不管把誰洗掉,上來的都是各黨成員……
不少人莫名其妙的9成了齊黨,所以齊黨是1個笑話,也是1羣‘烏合之衆’。有些人,甚至是從別人口中得知,自己竟然成了齊黨……
齊黨的骨幹力量,唯1和朱弘昭同進退的只有孫傳庭。
其他的齊黨成員,可以分成兩派,1派9是原齊黨成員爲主,混合新加入的山東、河南東部、徐淮1帶出身的非東林的黨爭官員。他們掛着齊黨的帽子昂首挺胸,爲的9是借齊王的影響力,從這次京察大計中保住官帽子。
另外1派則是朝中與朱弘昭有接觸或間接接觸的中立朝臣,李長庚這個老頭兒9不說了,9連再次要回京的史繼偕也戴上了齊黨大帽子,齊州知州玄默,甚至連山東布政使徐從治,也成了齊黨成員。
與朱弘昭合作密切的貴州巡撫王3善,乃至是史繼偕推薦給朱弘昭,由朱弘昭提議新任的山西巡撫蔡復1,人和朱弘昭見都沒見過,毫無聯繫的1箇中立地方大員,也莫名其妙的戴上了齊黨的帽子。
軍機處裡,崔景榮3番兩次拒絕魏忠賢拉攏,徐光啓也拒絕了東林的幾次示好。於是這兩位,也非常詭異的戴上了齊黨的帽子……
這9是現在的朝廷,各黨相爭之餘,還要將置身事外的中立朝臣拉下水。各黨相爭近3年,這些中立朝臣很艱難的保持中立身份和政治態度,不知道有多少人沒把持住因爲同窗、同屆、或同鄉關係投入黨爭。
更多的中立朝臣被各黨相爭的大漩渦捲入,被絞的4分5裂。所以朝中殘留的這1批中立朝臣,都是稀罕物。
本事弱,沒眼光,原則性低的人,已經因爲各黨相爭而被淘汰。剩下的這批無黨派朝臣,都是大浪淘沙留下的真金。他們的處境並不好,這回京察大計各黨要遭難,這些無黨派朝臣也會遭難。
天啓已經被東林黨騙怕了,根本不信任文官,這方面他和朱弘昭有共同立場。他寧可信任魏忠賢放縱魏忠賢,也沒有去扶植中立朝臣。
歷史上這次京察大計之後,各黨與中立朝臣被東林清洗,東林上下歡呼:滿朝皆正,意思是朝中沒了奸佞……
潛意思很明白,9是那些被趕出朝堂的都是奸佞!
東林的殘酷手段,吃獨食的風格以及囂張,激怒了中立朝臣,他們也轟轟烈烈的投入黨爭,與各黨聚在魏忠賢旗下搖身1變很無奈的9成了閹黨。
閹黨9閹黨吧,先報了東林這1箭之仇再說其他。再說誰都看的很明白,閹黨9是帝黨。
各黨以前結盟9鬥不過東林,隨着這批老謀深算,本事手段過人的中立朝臣加入,轉眼間東林9成了昨日黃花,被打的全軍覆沒。終於,東林黨自己將自己玩死了……
崇禎皇帝登臺,全面清洗他哥哥天啓留下的印記,在張嫣的配合下,他將閹黨1舉放翻。然後,整個崇禎時期,朝中再沒有中立朝臣,有的只是諸黨。崇禎時期的黨爭沒有中立朝臣的牽制,更是肆無忌憚。
沒有前輩的支撐,新晉進士想當中立朝臣,也根本站不住腳。只能在黨爭漩渦引發的波浪中,失去立場隨波逐流……
崇禎對天啓遺留的印記是全面的清洗,朝中朝臣被清洗是正常的,9連天啓1手扶起來的毛文龍被殺1事,崇禎也脫不了干係。沒有他的默許,給袁崇煥十個膽子,他也不敢拿着尚方寶劍去毛文龍的地盤殺同樣有尚方劍的毛文龍。
或許其中有差別,毛文龍的尚方劍是天啓給的,可能過期了,而袁崇煥拿的是崇禎的……
現在這批人,因爲各黨要潑髒水,很合情合理的變成了齊黨……
而各黨這種出於自保和本身利益的下意識行爲被朱弘昭發現後,他開始有意識的接觸中立黨派。他9像瘟疫的源頭,渾身染滿墨汁的烏鴉,1個個潔身自好的中立文臣,和他有1點聯繫,各黨9控制輿論,很輕鬆的抹黑了這些朝臣,給他們掛上了新鮮出爐的齊黨大帽子。
誰都知道,齊黨的帽子不可信,各黨只是想摸黑這些人,告訴他們不要5步笑百步,大家都是1丘之貉。
至於天啓,高坐釣魚臺,對所謂的齊黨也只是1笑,渾不在意。結黨真有那麼輕鬆,朝廷早9被黨爭給淹沒了,他相信這些中立朝臣的操守。
可他不知道,也沒有去想,1旦戴上齊黨的大帽子,齊王若要行大事,這些人只能跟着1起並肩上,否則齊王事敗,1個個都是抄家滅族的結局!
若坐看,1旦齊王登頂,等待他們的也不是好事情!
這9是政治的險惡之處,1旦沾上1點污水,那隻能1條道走到黑,沒得選擇。
所以,不管什麼時代,孤臣、清官,真的是稀有動物。1着不慎,可能會誤入歧途越走越黑,根本沒有回頭的餘地。
對於諸黨的這種幫助,朱弘昭真是不知道該感謝他們呢還是該感謝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