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
李玄早早的應約來到了胡玉樓。
在阿依慕的房間裡，謝輕墨和阿依慕也做好一切準備。
和李玄一同來到胡玉樓的，還有今早甦醒過來的莎朗。
莎朗的身體已經沒有之前那麼虛弱了，至少下地走路是不成問題的。
胡玉樓外，也有內務府的花衣太監喬裝監視。
這畢竟是兩個勢力間的接觸，馬虎不得。
之前李玄私下裡跟胡玉樓有接觸，是他的私交，但現在已經隱隱有了變化。
李玄現在代表了相當一部分的永元帝。
這一點聖火教也通過安康公主的身份隱隱有所猜測。
所以，這一次雖然不是兩個勢力間正式的接觸，但雙方的態度都極爲謹慎。
李玄帶着莎朗進入了阿依慕的房間，兩人立即起身行禮。
“阿玄大人。”
“莎朗小姐（師伯）。”
李玄對着阿依慕和謝輕墨輕輕點頭。
倒是莎朗頗爲好奇地看着兩人。
當然了，阿依慕和謝輕墨也是將打量的目光投向了莎朗。
他們以前都是見過莎朗的，但從沒在她的臉上見過如此平靜的表情。
“我認得你們兩人。”
“你是我師妹的那個異族弟弟。”莎朗對着謝輕墨說道。
“異族弟弟？”李玄對這個稱呼感到奇怪。
他看着謝輕墨，心中嘀咕道：“我就說謝輕墨怎麼沒多少西域人的特徵，可他又是聖火教的長老，聖女的親弟弟……”
“難道是同父異母這樣的情況？”
謝輕墨除了一雙眼睛以外，看起來就是地地道道的大興人，不像阿依慕和莎朗有比較明顯的西域人的外貌特徵。
謝輕墨對莎朗的稱呼並沒有太過在意，只是對莎朗微微一笑。
但其實他的心中已經掀起了驚濤駭浪。
莎朗曾幾何時這麼清醒過，還能將他那身爲聖女異族弟弟的身份說清楚？
謝輕墨之前只聽李玄說莎朗快死了，可不記得說過莎朗的腦子變得這麼清醒。
謝輕墨的震驚還能不動聲色，但阿依慕卻老實地瞪圓了一雙好看的眼睛，小嘴也微微張開，有些合不上。
莎朗轉頭對阿依慕說道：“你是師妹的弟子吧？”
阿依慕默默點頭，只是嘴上又道了一句：“師伯好。”
看着阿依慕傻乖傻乖的模樣，莎朗溫柔一笑，沒有多說什麼，自顧自的在一旁坐下。
李玄當即傳音道：“莎朗也有事要和你們聖女說。”
“他們那邊準備好了嗎？”
聽到李玄如此低沉渾厚的傳音動靜，莎朗忍不住微微側頭，但接着只是低頭一笑並沒有多說什麼。
“阿玄大人，我們這邊準備就緒，我這就聯繫總壇那邊。”
謝輕墨說着，從地上拿起了一個半人高的木匣。
木匣上有機關，只見謝輕墨搬動幾下，發出了一陣陣咔咔的機括聲，接着木匣自行打開，露出了裡面的一張石質寶燈。
寶燈上靜靜地燃燒着一朵小小的火苗，散發着橘紅色的光芒，讓人感到一陣溫暖。
看到寶燈上的火苗，原本坐下的莎朗重新站了起來。
阿依慕和謝輕墨對視一眼，沒有掩飾彼此眼中的驚訝之色。
接着，謝輕墨手上不停，先是拿出一小包藥粉一樣的東西，燒進了火苗裡，火苗頓時旺盛了許多，從指甲蓋大小變成了籃球大小。
可即便火苗變大了之後，仍舊給人一種平靜的感覺。
寶燈上的火靜靜燃燒着，連火焰都不怎麼波動，唯有顏色變得更加璀璨，更加趨近於金色。
謝輕墨見時機成熟，又將一張特殊符紙燒了進去。
隨着符紙被燒成灰燼，寶燈上的火焰開始不穩定起來，伴隨着特定的節奏開始變換着形狀。
火焰忽大忽小了一陣，然後開始慢慢重新穩定下來，只是當火焰重新穩定時，竟然化作了一道栩栩如生的人臉。
那是一張美麗成熟的臉龐，披散着一頭火紅的長髮。
寶燈上的火焰變成了一張人臉，然後穩定的燃燒着。
這雖然看起來有些詭異，但看起來確實是某種特殊的通訊手段。
“聖火教的通訊方式竟然還是視頻通話！？”
李玄雖然繃住了自己的表情，但其實也很震驚。
在聖火的利用上，聖火教確實有一套。
見到聖火的通訊建立，謝輕墨當即行禮道：
“聖女大人，大興分壇長老謝輕墨發起通訊。”
“阿玄大人和莎朗小姐就在一旁。”
“通訊狀態良好，可直接進行交流。”
謝輕墨說完，寶燈上火焰組成的美麗臉龐紅脣微啓，發出了充滿磁性的沉穩嗓音。
“很好。”
接着寶燈上的臉龐微微轉頭，看向了李玄。
“聖火教聖女妮露拜爾見過阿玄大人。”
“願聖火爲您帶來溫暖。”
李玄衝着那張臉點了點頭，但並沒有說話。
看起來妮露拜爾對李玄也很客氣，至少並沒有展現什麼敵意。
這樣就夠了，至少也算一個好的開始。
李玄相信，阿依慕和謝輕墨已經將他的事情都告知妮露拜爾了。
至於妮露拜爾會不會也像他們一樣，認爲李玄是預言中的救世聖獸，那就是她自己的事情了。
這不是李玄能夠控制的因素。
因此，李玄並沒有急着展示自己的能力。
雙方第一次見面，這些細節都是很重要的。
因爲這將決定以後誰能在兩邊的關係中佔據主導。
“師姐，你清醒過來了？”
妮露拜爾轉頭對莎朗問道，語氣中含着複雜的情緒。
恐怕妮露拜爾已經聽說莎朗命不久矣的事情了。
至於他們師姐妹關係如何，李玄就不清楚了。
“師妹，這麼多年我給教裡添了不少麻煩，如今總算要結束了。”
莎朗的話，讓寶燈上的火焰波動了幾下，讓那張火焰組成的人臉都扭曲了幾分。
但很快這波動便恢復了下來。
“師姐……”
妮露拜爾正要說什麼，結果被莎朗打斷。
“師妹，我在生命的最後一刻看到了聖火的指引，我打算在餘下的生命中，平靜地在阿玄大人身旁度過。”
“我不會再回聖火教，你可以叫那些人放心。”
莎朗語氣平靜，但眼神格外的堅定。
這件事情並不是莎朗臨時決定，而是他甦醒過來之後便下定的決心。
她昨天就跟李玄說過，不想在生命的最後幾天裡回到聖火教度過，而且她也不一定能撐過漫長的路途，請求在內務府安然離世。
而今早莎朗從沉睡中甦醒之後，這個決定變得更加堅定。
她篤定聖火給她的指引不是成爲聖女，而是另有安排。
如今，莎朗已經看清了這個事實。
妮露拜爾好像有些不適應如此善解人意的莎朗。
畢竟莎朗瘋瘋癲癲了幾十年，一醒來就變得如此理性，着實讓熟悉她的人有些難以適應。
何況即便是沒有瘋掉之前的莎朗，也沒有這麼好說話。
作爲一起長大的師妹，妮露拜爾也很清楚這一點。
對此，她只能是認爲師姐在生命的最後大徹大悟，獲得了聖火賜予的仁慈，讓她得以平靜地接受自己的結局。
想到這裡，妮露拜爾也不禁有些唏噓莎朗的結局。
因此，妮露拜爾也直接答應了師姐最後的請求。
“師姐，我以聖女的身份接受你的請求。”
“至於教裡的其他人，我會告訴他們你已經完成了對聖火的獻祭。”
莎朗微微一笑，鄭重的對妮露拜爾行了一個聖火教的禮節：
“謝謝你，師妹。”
“願聖火永遠照耀我們！”
莎朗盯着寶燈上的火焰，無比嚴肅的說道。
妮露拜爾的表情明顯愣了一下，但很快跟着說道：
“願聖火永遠照耀我們！”
“願聖火永遠照耀我們！”
阿依慕和謝輕墨也跟着唱道，俯身行禮。
李玄茫然地看着他們，不知爲何房間裡的氣氛突然變得莊嚴肅穆了許多。
在場四位聖火教的教徒中，除了莎朗一臉微笑以外，其他三人的表情都有些凝重。
就在李玄好奇這其中的緣由時，氣氛又隨着妮露拜爾的開口輕鬆了起來。
“阿玄大人，聽我那不肖弟子說，您幫了她許多忙，在此我這當師父的代爲謝過了。”
妮露拜爾的語氣突然一轉，變得輕鬆起來，如同閒嘮家常一般跟李玄說起了話。
李玄當即傳音答道：“順手的事，不足掛齒。”
妮露拜爾頭一次聽到李玄開口，微微驚訝的同時，臉上的笑意更濃。
接下來妮露拜爾並沒有提及什麼深入的話題，只是圍繞阿依慕和謝輕墨，跟李玄不斷的拉近關係。
妮露拜爾身爲聖火教的掌權聖女，在李玄的面前還真沒什麼架子，說話也顯得很輕鬆。
即便李玄知道這是她有意爲之，也是十分受用。
對話中，李玄也問了妮露拜爾一些敏感的問題，例如她如何看待教中的革新派，聖火教有沒有擴張傳教範圍等問題。
但顯然妮露拜爾是一個打太極的高手，這些問題都含糊了過去，並沒有給李玄一個確切的答覆。
李玄之前可是聽謝輕墨說過，這樣的一次通訊代價不菲，本以爲妮露拜爾是有什麼確切的目的纔跟自己對話，沒想到真的只是嘮嗑。
見妮露拜爾暫時沒有深入話題的打算，李玄也識趣的點到爲止。
聖火教的事情，他現在也不着急了。
因爲李玄有了更重要的事情需要關注。
妮露拜爾閒聊的同時，發現李玄竟然也能沉得住氣，這不禁讓她心驚。
獸族的靈智到李玄這種程度簡直是聞所未聞，恐怖如斯。
妮露拜爾畢竟只是聽說了李玄的事蹟，而且阿依慕和謝輕墨都說得太玄乎，讓她反倒多了不少懷疑。
只是這一次通訊並沒有讓妮露拜爾心中疑惑減少，反倒讓她對李玄更加好奇起來。
“阿玄大人，年關將近，西域百國派出了不少進獻大興的隊伍，想來這幾日應該已經到了不少。”
“其中有不少是我聖火教的教徒，希望阿玄大人能多多關照這些在他國異鄉的孩子們。”
聊到最後，妮露拜爾突然對李玄請求道。
這並不是什麼大事，李玄直接點頭應下。
“我會在我的能力範圍內給他們關照的，聖女可以放心。”
妮露拜爾微微一笑：“那就麻煩阿玄大人了。”
“雖然很遺憾，但聖火傳訊的時間有限。”
“希望未來我和阿玄大人有機會能夠面對面的深入交流。”
“那麼今天妮露就先行告退了。”
妮露拜爾說着，對李玄點頭致意，李玄也回了一禮。
“謝輕墨，阿依慕。”
“今日之事會給你們記上一筆功勞，望日後繼續勤勉。”
阿依慕和謝輕墨當即上前應道：“是，聖女大人。”
接着，寶燈上的火焰開始暗淡，體積也是飛快的縮小。
“恭送聖女。”
隨着阿依慕和謝輕墨話音落下，寶燈上的火焰重新變成指甲蓋大小，顏色也是比一開始要暗淡不少。
見到傳訊結束，阿依慕和謝輕墨都默默的鬆了口氣。
在妮露拜爾面前，他們確實感到了一些壓力。
畢竟一個是親姐姐，一個是親師父，平時揍起他倆來，妮露拜爾是真的一點都不留手的。
阿依慕和謝輕墨剛纔聽到妮露拜爾要給他們記功，此時不禁咧嘴一笑。
“嘿嘿~”
今晚的跟妮露拜爾的交流比李玄預想中要淺一些，但他也並沒有太過失望。
妮露拜爾畢竟是一教聖女，掌控着聖火教這個武學聖地，總不至於跟阿依慕一樣，看到李玄就被迷得神魂顛倒。
反正莎朗的請求被同意了，光是這一點就算是不小的收穫了。
“喂喂，你們兩個別傻樂了。”
李玄無語地叫醒阿依慕和謝輕墨。
“西域百國的進獻隊伍你們清楚是怎麼一回事嗎？”李玄對他們問道。
“阿玄大人，西域百國每年都會在新年前對大興進貢的，算算日子應該都到的差不多了。”阿依慕想了想答道。
一旁的謝輕墨也是點點頭道：“西域百國的官員，有不少都是聖火教的信徒，每年的進獻隊伍中護衛力量也多是聖火教提供。”
“每年都太平的很，我姐姐剛纔應該也只是隨口一提，阿玄大人不必太過在意。”
謝輕墨都這麼說了，李玄心裡也有了數。
“好，反正你們有事記得聯繫我。”
“我在外邊給你們留了一個聯絡人，門口那個賣糖水的攤子就是內務府的人，你們通知他的話，他會把消息傳到宮裡的。”
李玄比劃了一下窗外，阿依慕和謝輕墨好奇的靠過去看。
他直接來到窗邊，給他們認認人。
只見胡玉樓的對面擺起了一個嶄新的攤位，攤位上只賣糖水，提供的餐品簡陋到了極致。
而且這個時間點，花街上都是賣早點給通宵達旦的辛勞者的，這糖水攤看起來實在是有些格格不入。
但這攤位只是用來聯絡，又不是來監視的，這樣正大光明的反倒見內務府的誠意。
謝輕墨深諳此道，很快就理解了其中的意思。
倒是阿依慕有些不滿的說道：
“啊，不能再賣點其他的甜點嗎？”
“光賣個糖水，我都能上廚房做一碗了。”
李玄當即起身往阿依慕的頭上來了一記喵喵拳，批評道：
“你還點起菜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