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後,霓虹他們返回學校。說來也是機緣,花都市首屆“我是演講家”開賽了,要求每個學校推選出最優秀的三名學生參加演講。虎妹有演講的經歷,報名參加學校演講,層層選拔成爲學校第一名,三日後代表仁德高中參賽。
仁德高中那片銀杏書林,霓虹靜靜地站着,看着滿地的落葉。良久後,轉身對着身後的楊帥帥說道:“楊大哥,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嗎?”
“記得!都怪我太懦弱,讓你受了那麼多的委屈。”
“不,如果再選擇一次,我還是會去撿那個手機,不受委屈又怎麼會與你有交集。”
“霓虹……”
“楊大哥,我真的很喜歡和你在一起。你身上的味道能讓我安心,我這輩子都忘不了。”
霓虹深情地望着他,眼淚慢慢地從眼角滑落,哽咽道:“楊大哥,你能抱抱我嗎?”
沒有再說話,楊帥帥伸手將她摟進懷裡。身子微微顫抖着,霓虹踮起腳在那乾裂的脣上輕輕一吻,淚流滿面地說道,“楊大哥,你會一輩子都記得我嗎?”
楊帥帥伸手拍了拍她的後背,輕聲說道:“這一輩子我都不會忘記,有個總是愛哭的傻瓜。”
霓虹展顏一笑說道:“那就好!這輩子我有最愛我的父母,也有一個最好的知己,現在又有了能記我一輩子的戀人,知足了!”
楊帥帥疑惑的望着霓虹說道:“霓虹,你這是怎麼了?”
霓虹強笑道:“我沒事,就是剛纔想爸爸媽媽了,有些難過了。”
楊帥帥點點頭,說道:“不要怕,以後我來保護你。我說過,未來我帶着你去追求幸福。”
霓虹含淚說道:“我等你!”
夜風起,桌子上書頁嘩啦作響,空曠的自習室裡,虎妹一個人在修改着演講稿。突然,急促地腳步聲在走廊裡響起,楊帥帥手握一張紙衝進了自習室,“虎妹,不好了,霓虹走了!”
虎妹豁然起身,大聲問道:“出什麼事情了?”
楊帥帥將、手中的紙遞給虎妹,說道:“你看,這是她塞進我書包裡的信!”
虎妹伸手接過,急忙低頭看了起來:
“楊大哥,阿妹姐,當你們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已經走了,去一個可以容下我的地方,種下十畝桃花,讀書畫畫。阿妹姐,宿舍裡我們三人的合照我偷偷帶走了,想你們的時候我就拿出來看看。謝謝你們對我的愛,不要擔心我,我一直都相信明天一定會有陽光。”
捏着信紙,虎妹飛奔出教室,衝出了學校。長長的街道空無一人,再也見不到徘徊在垃圾桶前嬌小的身影。淚水模糊了視線,兩行熱淚流了下來,虎妹發瘋一般地翻動着每一個垃圾桶,悽聲大喊:“霓虹,你出來!我知道你還在,你給我出來!不然我不認你這個姐妹,你快出來啊……”
聲音在空蕩蕩的長街上空迴盪,沒有人迴應。掛着兩道淚痕,虎妹默默地轉身回去了。兩天後,虎妹一襲白色長裙,自信地踏上演講的舞臺。伴着她的步伐,十幾架攝影機緩緩移動,定格在那一米見方的舞臺上。
“各位老師,各位同學,以及在場的觀衆,大家晚上好!今天我演講的題目是丹鳳眼。”虎妹平穩的說着,目光掃視着底下的人,帶着滿腔的自信繼續她的演講。
“有人說,長有丹鳳眼的人心機重,是惡魔的轉世。似乎所有人都認同了,聯合起來排擠他們。
我有一個朋友,她也是長有一雙丹鳳眼。所以,從出生開始就被人隨意欺負。今天有人心情不好,將火氣發泄在她身上;明天又有人無聊,惡意重傷以此取樂。一個人帶頭,所有人都跟風效仿。各種污言穢語,一一地壓在她身上,一步步將她逼到絕境,最終無奈的選擇離開自己最愛的故鄉,去四處流浪。
很難想象,一雙眼睛就可以讓一個人全無退路,從色彩走向灰暗,從善良走向麻木。我們總是在哀嘆這個世界上好人太少壞人太多,死不救的人又多出了多少?但誰又能明白‘人之初,性本善’,若是能善良幸福的生活,又有誰願意放棄良知來做魔鬼。世上本無惡人,當我們站在道德的至高點上,用那些荒唐的言論肆無忌憚的去傷害,去逼迫他們,把他們趕上絕路的時候,又如何想到他們用雙手創造出了一個魔鬼。
然後魔鬼們開始瘋狂的報復,千倍萬倍的將傷痕還給我們。我們被刺痛了,開始後悔了,終日良心不安。但後悔又能如何,當鮮活的生命在我們眼前逝成灰暗的那刻,我們已經成爲了殺人兇手!良心的譴責,將會伴隨我們一生永遠無法忘記,成爲最刻骨銘心的魔症。
親愛的我們,這是無法彌補的錯誤。我們都生活在這個世界上,全中國九百六十萬平方公里的土地,難道真的就容不下那小小的一撮人?我們都盼望着自己幸福,但在我們幸福的同時,還請多一點寬容,留給那些特殊人羣一點空間。不僅僅是丹鳳眼,還有那些至今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的人們,他們是我們的同胞,他們是我們的兄弟姐妹!他們要的不多,我們只需要在見面時一個微笑、一聲問候,對他們來說就是活下去的希望。這一點我們可以做到,做一個寬容而善良的好人!”
全場都沸騰了,所有人同時站起鼓動着自己的手掌,這是屬於所有人發自內心的尊敬。數不清的人,在這一刻同時流下了自己的眼淚,因爲從今天起他們這些人的命運將被改變,他們的尊嚴將被重新拿起。
“阿妹姐,昨天你的演講真的很棒,連我都哭了一夜。”
“呵呵,小林,你這張嘴也不差,馬屁拍的我都感覺很舒服呢!”
坑窪的土路上,兩個年輕的女人在走着。一個穿着白色長裙,體態微胖,嘴角含笑,成熟穩重;一個是粉色短裙,體態嬌小,眉宇間透着一絲英氣,活潑可愛。此時粉裙女人,嬌笑道:“哎呀,又被你看穿了,真是沒意思。”
胖女人笑道:“這個世界上,要說真有我看不穿的馬屁,只有一個人說出的。”
粉裙女人吃驚的問道:“不可能吧,那人是誰?”
胖女人說道:“她是我最好的姐妹!”
粉裙女人想了想,突然興奮的叫道:“我知道,一定是霓虹姐姐了!哎呀,真想見見她。”
胖女人神色堅定的說道:“你一定會見到的!”
粉裙女人點了點頭,看了手中的蛋糕一眼,又問道:“阿妹姐,我一直想不通,你爲什麼每年的今天一定要做一個蛋糕帶着?”
胖女人說道:“我答應了一個傻瓜,每年她生日的時候都要親手做一個生日蛋糕給她。我怕萬一碰到她,沒有蛋糕她會難過。”
粉裙女人一臉羨慕的說道:“有你這樣的朋友,霓虹姐真的很幸福!”
胖女人搖頭說道:“不,是我很幸福,她教會了我寬容。”
粉裙女人沒有再接話,因爲她已經被遠處粉紅的海洋震撼了,失聲道:“阿妹姐,這應該是我們這些年到過的最美的桃林了!”
胖女人點頭說道:“對,這是最美的桃林了,你看裡面還有七彩花園!”
粉裙女人說道:“阿妹姐,聽說這個景區是一個女人承包的。真羨慕她,生活的這麼有詩意。”
胖女人有些激動的說道:“我們快去看看吧,我想這次絕對不會再錯了!”
說完話,胖女人率先向前跑去。迎着風粉嫩的桃花瓣飄飄灑灑地落下,粘在兩人的身上頭上,就好像下了場桃花雨,美極了。越過桃花林,一片由各色的花構成的七彩花圃映入眼簾,絡繹不絕的人們在嬉戲拍照。一路步行,沿途的風景讓人心醉,忘記了旅途的疲勞。再往前走,是一個茅草屋組成的莊園,遊人進入其中裡面別有洞天。各色的花兒在其中點綴,搖曳的燈光更添朦朧美。上二樓,找一間臨窗雅房住下,室內也擺放着好看的花朵,釋放着淡淡的清香。
胖女人滿意的點頭,繞房間踱步,細細的鑑賞着牆上裝飾着的每一幅畫。突然,她眉頭一皺,轉身對女接待員哼道:“把你們老闆叫來,這房間我不喜歡,她沒按我的要求來佈置!”
女接待員一愣,小心翼翼的說道:“這位姐姐,我替老闆向您道歉,這是我們的疏忽,您有什麼要求儘管提出來,我們一定會讓您滿意。”
胖女人不悅道:“這個事情你做不了主,還是叫你老闆過來,我要親自向她問個清楚!”
女接待員無奈的嘆了口氣,說道:“那好吧,您稍等一下。”
女接待員走後,胖女人說道:“小林,你先回自己房間,我要證明一件事情。”
粉裙女人笑道:“恭喜阿妹姐了,看你自信的樣子這次應該不會錯了,我想表哥應該也要來了吧!”
胖女人哼道:“不要管他,都是攝影家了,還這麼沒出息的跟着我。”
粉裙女人說道:“在愛情面前,再堅硬的骨頭也會軟吧。嘻嘻,我去接表哥,先走啦。”
胖女人點點頭,目送着粉裙女人離開後,自己獨自面對着牆站着,眼睛直直的看着牆上的那副用樹葉和花瓣拼湊成的畫。很快,溫潤的聲音在虎妹身後傳來:“姐姐,我是這裡的老闆,請問您有什麼需要?”
胖女人身子一顫,但頭仍是面對着牆壁,聲音有些發顫的問道:“能說說你的名字嗎?”
身後,一個身穿淺藍色長裙,腳踏白色水晶高跟鞋,面帶輕紗的女人輕笑道:“我叫柳霓虹,姐姐你呢?”
胖女人身子抽動了一下,壓低了聲音問道:“你的聲音很像我一個姐妹,就連名字也一樣。”
柳霓虹笑道:“那可真是巧了。”
胖女人再次說道:“我能做你的好姐妹嗎?”
柳霓虹搖頭說道:“交個朋友沒問題,但做姐妹不行!”
胖女人顫聲問道:“爲什麼,你看不起我嗎?”
柳霓虹嚴肅的說道:“我今生只有一個姐妹,除她之外任何人都不行。這位姐姐,我從來不會看輕任何一個人,就像她從來沒嫌棄過我一樣。要是姐姐您真的沒什麼事情我就走了,希望姐姐玩的高興。”
“吃塊蛋糕再走吧!”
胖女人轉過身來,一臉微笑地看着柳霓虹,望着她越來越紅的眼睛笑道:“十年前答應過某個傻瓜,無論有多遠都會在今天給她帶去我親手做的生日蛋糕,現在我終於可以交給她了。也不知道她還喜不喜歡,會不會還記得我。”
面紗和眼淚一起掉落,柳霓虹呆在了原地,良久後飛撲進胖女人的懷裡,哭道:“阿妹姐,我好想你……”
胖女人緊緊抱住柳霓虹,眼淚再也忍不住流了下來。整整十年,她爲了她走遍了所有可以種桃樹的城市,只因爲那封信上寫着她要種十畝桃花。
良久後,霓虹擦了擦臉上的淚水,哽咽道:“我曾回去找你,可是你搬家了,我找了好久都沒找到,我以爲這輩子再也見不到你了。”
虎妹搖頭說道:“看來也是天意,當年我家搬遷去北京的時候,我給鄰居留下了我家的新地址,卻沒想到我家的那條街拆遷重新規劃,所以就找不到了。不過也沒事,現在我找到你了。”
霓虹點點頭,問道:“阿妹姐,這些年你都在幹什麼,怎麼我四處都打聽不到你的消息?”
虎妹笑道:“我現在是京師大學文學系掛職副教授,現在主要在全國各地演講。”
霓虹高興的說道:“阿妹姐你可真厲害,當初的夢想可是被你實現了呢。”
虎妹哼道:“哪有你厲害,不聲不響地都成了‘百花公主’,名震大江南北啊!”
霓虹輕打了虎妹一下,白了她一眼道:“阿妹姐,你就別笑話我了。那些閒的沒事幹總是拍來拍去的,弄得我白天都得帶上面紗,真是要煩死了。”
虎妹笑道:“我看你不是怕他們拍照,而是不想給除了某人以爲其他人看你的美麗吧!”
霓虹微微地嘆了口氣,悵然說道:“這麼多年了,說不準他都結婚了,早把我這醜丫頭給忘了。”
虎妹嘿嘿笑道:“你這樣說某個攝影家可是要傷心了,人家爲了你可是沒出息的跟在女人屁股後面,一追就是十年!”
“我還是很贊同某個胖女人的說法的,我愛了十年的人竟然如此的不相信我,我真的很傷心啊。”調侃的聲音在門響起,一個留着長髮,非常帥氣的男子手握相機正站在門口,此時他望着霓虹微笑着說道:“阿虹,好久不見!”
鮮紅的小嘴慢慢地嘟起,霓虹飛快地跑到那人跟前,腳步卻越來越慢,終於在他對面停了下來,蓄滿淚水的眼睛直直的望着眼前這個日夜思念的人,哭道:“楊大哥,你怎麼纔來!我一直都再等你,好辛苦。”
男子放下手中的相機,伸手將她的雙手緊緊握住,望着那兩道雪白的髮絲柔聲說道:“對不起,我來晚了。這一次我要每時每刻都看住你,再也不會把你弄丟了。”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