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本傑明很久都沒有扮乞丐,法師們轉過頭,卻沒有認出本傑明。
“不好意思,我們也很窮,沒有錢給你。”
聞言,本傑明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他把自己臉上的泥巴抹掉,重新看向五人,小聲道:“是我啊,本傑明,你們連我都認不出來了?”
這下子,五人可算是認出了本傑明,有幾個人還驚訝地捂着嘴巴,差點大聲叫出來。
本傑明也只好趕緊做一個噤聲的動作,讓他們不要大驚小怪。
“本、本傑明老師。”喬安娜壓低聲音,“你怎麼也在這?是被那些士兵給帶進來的嗎?他們還說女王在下令抓捕法師,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
本傑明則答道:“我是來找你們的,其他人呢?他們都跑哪去了?”
聞言,五人面面相覷,卻並沒有給出一個令人滿意的答案。
“當時,我們還在酒館裡跟人打聽消息。”弗蘭德的表情甚至還是懵逼的,“結果,突然衝出來一羣士兵,說是要搜捕法師,就把我們全都趕到這來了。我們不敢暴露身份,所以也沒有反抗。不過,大家都是分頭打探消息的,其他人怎麼樣,我們也不清楚。”
這樣啊……
聽了這話,本傑明無奈地嘆了一口氣。
雖然不知道其他人的處境如何,不過既然不在監獄裡面,又不在這個廣場,那就說明他們很機智,在士兵出現的時候,想辦法躲起來了吧。
他也只能這麼自我安慰道。
“本傑明老師,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弗蘭克緊接着問道,“這裡不是沒有教會嗎?爲什麼又突然開始抓捕法師了?”
聞言,本傑明卻搖了搖頭,發出一聲苦澀的笑。
因爲不能讓周圍的人聽到,在靠得更近之後,他開始小聲地對五人講述關於政變的事情。而在聽到教會已經控制了瑞吉納之後,頓時,五人的表情就跟掉進茅坑裡一樣,一臉完全無法接受的表情。
至於爲什麼不能接受……
舊日噩夢,去而復返。
本傑明很理解他們的心情。
媽的,辛辛苦苦跑到國外來了,結果教會還要在這摻和一腳,搞風搞雨的。這日子還讓不讓人過了?
也因此,五人很快得出了一個結論。
“本傑明老師,我們不能讓他們得逞!”喬安娜有些生氣地說道。
雖然有種多管閒事的感覺,不過……
本傑明點了點頭,表示贊同。
作爲整個瑞吉納中僅剩沒有被抓進牢裡的法師,他們可不能袖手旁觀下去。會惹禍上身又怎麼樣?再讓教會囂張下去,這天底下還有沒有他們的容身之地?
因此,他們還非得多管這個閒事不可。
“法師公會的那些法師,現在都被關在禁魔監獄裡。只要他們能被救出來,再意識到是教會僞造的女王旨意。剩下的麻煩,他們應該就會自己解決了。”想了想,本傑明讓五個人再次靠在一起,小聲地說道。
五人都沒有異議,點了點頭。
“可是……本傑明老師。”忽然,弗蘭克露出有些憂慮的表情,道,“我們被困在這裡,好像也出不去啊。廣場周圍有不少穿着附魔盔甲的騎士,如果我們在這裡出手,會把教會的人引過來吧。”
聞言,本傑明也沉入了沉默。
是啊……
得想點辦法。
舉目望去,困在這個廣場離的人,除了流浪漢乞丐,其實也有不少當地的居民或者是外地來客,不知道爲什麼被扔了進來。毫無疑問,他們肯定不會情願一直被困住,這麼多人堵在這裡,上面肯定也得處理一下。
本傑明估計,再過一兩個小時,應該就會有指令下來,在大致檢查後把他們放走。
當然了,教會的人是怎麼打算的,他也無從猜測。放走是一種可能,就地全部坑殺,讓今天成爲伊科爾歷史上血腥泛起的慘痛時刻,也不是沒有發生的可能。
真要說的話,廣場的地形……其實和坑是有些相似的。士兵們圍在離開廣場的臺階上,他們則是被圍在低處的豬玀。
本傑明越想越覺得毛骨悚然。
實際上,對於教會而言,瑞吉納的這些人,其實只是一幫該下地獄的異教徒,不是嗎?面對異教徒,他們可不會拿出什麼慈悲的態度。因此,坑殺或者屠城之類的事情,他們未必做不出來。
現在的狀況,是政變才發生沒多久,教會還在試圖徹底控制瑞吉納,搜捕城中的法師。可是,等到搜捕完成,教會徹底掌控了政府的官員,把軍隊中的質疑意見消除,他們又會做些什麼呢?
這一刻,本傑明忽然意識到,他們正處於歷史的轉折點上。
今天發生的任何一件小事,都有可能改變無數人的命運,推動着這個國家駛向截然不同的軌道。
一股緊迫感襲來。
時間很寶貴,他們得趕緊行動起來。
這樣想着,本傑明深吸了一口氣。忽然,他對着五人做了一個手勢,輪流在他們的耳邊說了些什麼。五人聽完之後,也分別點頭,轉身,從不同的方向,各自混入了人羣之中。
吩咐完五人,本傑明自己,也帶着毅然的神情,邁開腳步,消失在了另一個方向的人羣。
原本就雜亂的人羣,也沒有人注意到六個懷着目的、到處搭訕的可疑人士。
“喂,你聽說了嗎?這些人打算把我們一直關在這裡,連吃的都不給我們!”
“不會吧,他們不是說法師公會叛變嗎?這和我們有什麼關係?女王陛下爲什麼要這麼對我們?”
“我也不知道啊,都是聽別人說的,不然你再找別人問問?”
“……”
“兄弟們,女王陛下打算我們都餓死在這裡啊!”
“喂,你在說什麼?那幫士兵把我們這些乞丐趕到這裡,怎麼可能不給我們準備吃的,我不信。”
“是真的,你去廣場那邊打聽打聽,那些有錢人也都在說這個。你說我們一羣乞丐,在街上混了那麼多年都沒餓死,結果現在要餓死在這個鬼地方了,我們冤不冤啊!”
“不行,我得過去問問看。”
“……”
原本就嘈雜異常的廣場,瞬間涌起了無數的流言蜚語。那些編造出來的話,就像滴入水中的墨汁一樣,飛快地暈染開來,很快,便將一缸清水染成了漆黑。
這幫人被困在這裡,曬在臨近中午的陽光下,本來就已經心懷不滿了。再加上他們不明白情況,無知放大了他們的恐懼。於是,在本傑明六人的煽動之下,恐懼也變質成了絕望和憤怒。
就更不用說,他們肯定是看邊上那羣士兵不順眼的。
在各種流言的催化之下,沒多久,便開始有人來到廣場邊緣,直面守衛的士兵和騎士,想要離開這裡。而結果也不用問,士兵們還是老樣子,拿出武力威脅的態度,想把人給堵回去。
只是,以爲自己就要被餓死的人,可不是隨便動用武力就能夠堵得回去的。
“滾開!我要回家!”
“行了……你再撞!你再撞試試看!真以爲我們不敢動你?”
“讓我出去!不行,我不想死在這裡!”
最終,在廣場上千人的注視下,士兵不耐煩地抽出長劍,一劍貫穿了對方的胸膛。鮮血在晴空的豔陽下飛灑,灑進在場每一個人的心中。
所有人都死死地盯着那個士兵。
“不知好歹的傢伙,瞧見了吧,你們要是還敢來,這就是你們的下場。”士兵渾然不覺,站在高處,罵罵咧咧地把劍抽回來,似乎還以爲,自己兇殘的舉動震懾了其他暴民。
而從某種角度上來講,他確實“震懾”了所有人。
原本嘈雜的廣場,忽然寂靜得像冬日夜晚的墓園。沒有一個人說話,甚至沒有人發出一點聲音。他們安靜得出奇,只是靜靜地注視,注視着廣場邊緣臺階高處的那位士兵。
或許是這片沉默實在過於“響亮”,士兵和騎士們也開始意識到不對勁,朝着他們投出了疑惑的目光。
“這幫人怎麼了?吃槍藥了?”
而在沉默的人羣之中……
沉默始終會有一個盡頭。
忽然,也不知道是誰衝出來,衝向了拔劍的士兵,近乎瘋狂的聲音聽上去像被撕裂開來的血肉。
“操他媽!我跟你們拼了!”
像是在秋日的森林中投下一枚火種,第一棵樹木被點燃,轉眼間,整個森林燃起了熊熊大火。大火沖天而起,帶着悍不畏死的勢頭,管他天空是什麼顏色,也要將它燒得火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