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喬安娜以爲自己可能要死的時候,忽然,不知道從哪傳來了一聲悠長的號角。
那一刻,包圍着她的神父們不約而同地停下動作,轉過身,竟然齊刷刷地飛走了。而且,不止是喬安娜身邊的神父,整片天空中的混戰都像是被什麼東西強行打斷,所有神父極爲突然地開始了撤退。
殺紅了眼的法師們一臉愕然,戰場變得稀疏之後,涼風吹進來,也把他們從殺戮中稍微拉回來了一點。
因此,大部分人沒有急着追出去。
喬安娜也是。她停在原地,茫然四顧。周圍那些熟悉的面孔讓她感到些許安心,可是再往遠處看去,城門外的霍里王國士兵……似乎也開始了撤退。
人潮退去的是如此迅速匆忙,讓伊科爾這邊的所有人都感到了更加的困惑。
怎麼回事?
茫然中,喬安娜忽然擡起頭,朝着天空中看去。而在晴空的烈日下,她忽然看到了密密麻麻幾十個光點,畫出一道流暢的拋物線,朝着洛克城緩緩地墜落了下來。
在短暫的失神之後,她意識到了這是怎麼回事。
“快、快跑!敵人又開火了!”
會擡頭望天的並不只有喬安娜,士兵、法師、從房屋探出頭來的民衆……在他們的眼中,聖光大炮射出的炮彈雖然離得還遠,但卻那樣清晰。
從震驚再到不敢相信,最終,絕望浮現在每個人臉上。
洛克城完了。
沒有符文防禦陣的阻擋,整座城市都會在炮火之下化爲灰燼,有人能跑得掉嗎?也許吧,也許飛得最快的風系法師,纔有那麼一線生機趕在炮彈落下之前逃出去。
可是……剩下的人全都完了。
伊科爾也玩了。
“等了這麼久,大炮終於填充完畢了。這下子,我看他們還有什麼東西能抵擋得了神意的仲裁!”而在霍里王國的軍隊後排、格蘭特身邊,那名神父則是露出興奮的神情,忍不住這麼說道。
格蘭特樣子倒是沒那麼興奮。他只是坐在專座上,眯起眼睛,平靜地注視着遠方的洛克城,不知道在想什麼。
神父見狀,意識到自己的失態,稍稍整理了一下情緒,卻也怎麼都有難以掩飾的激動從目光中流露出來。
因爲他知道,勝負已然宣判。
這個國家已經是屬於神靈的了。
“快啊,符文防禦陣的修復重啓還沒有完成嗎?教會都已經蓄滿了第二波的炮火,你們怎麼還沒重啓?”會長忽然面露焦急之色,飛向下方城牆的角落,朝着那邊負責符文的法師吼道。
“我們已經儘快了,可是……覆蓋全程的陣法太大,還差一點。”
聽到這個答覆,會長在那一刻面若死灰。
難道伊科爾真的要亡?
整個國家的力量幾乎都聚集在了洛克城中,一旦被聖光大炮夷爲平地,就算他們能帶着執行首相和少部分精英逃出去,敵人的大軍也會踏平伊科爾每一個角落。
他們不可能再有反抗的餘地。
那一刻,會長的心情和其他人一樣絕望。只是,身爲這個國家的頂樑柱,他不能絕望。一旦連他都放棄心中的希望,那這個國家就真的徹底完了。
還有……還有希望。
身處無數人的哀嚎之中,他忽然變得極爲平靜,擡起頭,朝着上方的炮彈飛去。
一連串晦澀密集的咒語從他口中吐出。伴隨着強大的魔力波動,洛克城的上空涌起狂風,陽光爬過他皺紋滿布的臉頰,猶如河流漫過山巒。
——他決定作出最後的嘗試。
成功也好,失敗也罷,他已經老了,就算活下來也不可能還有多少個年頭。伊科爾的誕生或許是他當初犯下的錯誤,可如今,錯誤已經開花結果,這是無數人所熱愛的國度,他有義務將這片土地繼續保護下去。
“會長大人……”士兵們站在城頭,望着天空中那個越飛越高的身影,所有人都在那一刻屏住了呼吸。
然而,就在此刻。
又有另一個身影出現在了天空。
那一刻,洛克城的所有人都愣住了,魔法學院的法師忽然露出焦急的神情。坐在霍里王國軍隊後排的格蘭特,則是拍案而起。
“……他動了。”
雖然那個聲音飛得極快,落在衆人眼中也很模糊,可是他們知道,那個人肯定是本傑明。沒有爲什麼,他們就是知道。
在洛克城即將覆滅的前一刻,魔法學院的院長終於要出手了。
“怎麼?他動了又怎麼樣?區區一人之力,難道可能擋得住我們六十多架聖光大炮的轟擊嗎?”
格蘭特邊上那個神父則是面色一沉,這麼說道。
說着,他轉過頭,看向他們的教皇陛下,似乎想從對方口中得到認同的觀點。然而,轉頭之後他才發現,格蘭特已經從他身邊消失了。
神父當時就是一愣。
很顯然,格蘭特沒有說話,而是用行動否決了他的想法。
意識到這一點,神父四處張望,但卻始終沒有發現格蘭特的蹤跡。沒有辦法,他只能繼續看向遠處那個屬於本傑明的模糊人影。因爲他知道,他們的教皇陛下肯定是衝着那個惡魔去了。
——本傑明出手的那一刻,就是格蘭特出手的時機。
“你……”
洛克城的上空,望着高速趕上來的本傑明,會長也不由得有些愕然,一時間停下了口中的吟唱。
“回去休息吧。”本傑明轉過頭來,笑了笑,說,“這東西交給我。”
說着,一道接着一道的水流憑空浮現,在他身邊交織纏繞。彷彿冥冥之中,有什麼東西發出一聲輕響,瞬間,整片天空中的水元素都隨之共振、起舞,就像被賦予了自己的生命一般。
會長和本傑明離得近,那一剎那,好像感覺到了什麼不一樣的東西,從本傑明的體內煥發出來。他不知道該如何描述那種感覺,但是……那是本源。
——這個詞從他心裡硬生生地冒出來,會長也不知道爲什麼。
陌生感油然而生。他望向本傑明的眼神,也從看着一個了不起的年輕人,忽然變成了……望着另一個世界的存在。
隨後,所有被召集起來的水元素在此刻爆發。本傑明張開手,彷彿天降的神靈,揮手間,兩條洶涌的河流便憑空浮現,猶如兩隻巨蛇,飛舞於洛克城的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