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捷豹在路邊停了很久,周邊的車流也漸漸多了起來,幾乎每個路人都會在經過的時候向它投去探究的目光。
柳子敘從駕駛位置回過頭望着蜷縮在後座上的以殤,一臉擔憂與歉疚:“少爺,求你讓我打急救電話吧,您這樣硬撐着不去醫院……”
“不許……呃……”雙手死死掐住胃部,身體也盡最大可能的蜷成一團,冷汗幾乎浸透了衣服,臉色蒼白得像鬼一樣卻仍然不肯鬆口去醫院,只說了幾個字呼吸就紊亂了節奏,完全是,自虐般的堅持。
以殤把頭抵在座椅上,雙手成拳壓在身下,分明是個成年男人,縮在後座上竟然完全不顯得擁擠,放在身邊的平板電腦還在播着冰冷的早間財經資訊,只是原本專注的人此時已分不出心來關注它。
“少爺……”柳子敘急得想哭,可他卻不敢違背以殤的決定。
以殤上車的時候臉色太過蒼白,連眼神都有些失焦,他就知道自家少爺一定又沒吃早餐,而且低血糖發作了。就這樣到公司絕對不行,股市開盤前有兩個主管會議要開。他只是稍微猶豫了一下便把自己買來打算哄老太太高興的巧克力糖貢獻了出來。
結果卻是以殤壓住了低血糖,胃痛又發作。
不知過了多久,以殤終於開口:“我沒事了,走吧去公司。”他仍趴伏在後座上,手裡還握着一顆包裝精美的巧克力糖……
……
那一年,南方的春天來的格外早些,彷彿梅花才謝,轉眼迎春竟也快凋了,白天的溫度已經很高,太陽照射的時間也逐漸的拉長。
以憐夕穿了條新做的百褶裙,斜挎着一隻小布包,像極了那部電影裡面擺脫了繁重課業教程,偷偷跑出來玩的公主。
以憐晨吩咐準備了適合野餐的食物,裝在小籃子裡交給負責開車的小柳拎着,自己穿了件小風衣就打算牽着小姑娘出門。
老管家傅遠呈卻在大門口堵住了兩個小朋友,一臉不贊同的勸阻:“少爺,現在已經是下午三點多了,您不能這時候帶憐夕小姐去遊湖,一會兒您的化學老師就會到了。”
老人家措辭嚴厲,表情更是嚴肅得嚇人,以憐夕下意識的躲到了以憐晨的身後,戰戰兢兢的仰望着傅遠呈,聲音像是要哭了:“對……對不起,是我……”
“我已經通知過老師請他晚點過來了,只是三點多而已,五點鐘,最遲五點半鐘我就會帶她回來。”小姑娘的話還沒說完就被以憐晨截住,他也擡頭看着老管家,語氣篤定而堅持,瘦小的身體卻迸發出了驚人的掌控力。
傅遠呈忍不住退了一步,垂下眼睛不去直視以憐晨,低聲說:“請您一定要注意安全。”剛纔那一瞬間,他彷彿在以憐晨的身上看到了以青晗的影子,下意識的,便選擇了服從。
到達南湖大約是下午四點鐘,夕陽的斜暉灑在湖面上,水紋泛着金紅色的光芒,岸邊纔剛剛抽芽的嫰柳隨着微風輕輕搖曳,遠處的玲瓏塔倒影在水面上,沉靜成一幅靜穆的油畫,它佇立於此彷彿是萬古不變。
以憐夕說的小鴨船就是那種十分小巧的有了船,依靠人力踩踏板帶動船槳前進,轉彎則依靠兩邊踩踏板的速度快慢來調節。
原本就是供兒童遊戲的小船,只能坐兩人,小兄妹倆一人坐一邊就再也容不下第三人,同來的司機小柳被兩人毫不猶豫的留在了岸上。
以憐夕身材矮小,踏板踩得有點吃力,以憐晨不見得比小姑娘高多少,卻長着長腿長手一臉的從容不迫,兩人齊心協力,很快就把船劃到了離岸邊很遠的地方,幾乎貼近了遊樂船規定範圍的邊界。
女孩子累了,老老實實的坐回位置上,眯起眼睛看周圍的景色,笑容在臉上,比那水紋中反射的陽光還要燦爛:“我早就想來玩小鴨船,今天終於實現了,謝謝小哥哥。”
以憐晨原本也看着遠處,聽到以憐夕的話便轉過頭來看着她,定定的望着好一會兒,才低聲說:“你喜歡就好。”
以憐夕張望了一會兒,忽然又想起什麼似的,在自己的小布包裡一通翻找,然後虛握着小拳頭伸向以憐晨,一臉“哥哥快接着”的表情。
以憐晨遲疑的伸出手,小姑娘鄭重的放在他掌心的竟然是一顆巧克力糖,歡快的聲音就在耳邊:“家裡的阿姨給我裝的。”說完,她自己也拿出一顆,剝開金色的錫紙,小心翼翼的放進嘴裡,一臉幸福的眯起了眼睛。
以憐晨怔怔的看着手心裡的巧克力糖,又看看身邊一臉幸福表情的小姑娘,向來沉默欠缺表情的小臉不由自主的融化出溫暖的笑容來。
他有一個妹妹了,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