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爭忽然覺得有些孤單,一種上輩子從不曾出現過的感覺。在曲流兮她們才轉身離開的那一剎那,安爭就感覺到孤單了。
上一輩子的安爭,霸氣,簡單,甚至兇殘。自古以來可能都沒有他這樣一個,將以暴力手段維持秩序發揚到了極致的人,所以上一輩子的安爭是沒有什麼個人情感的。他只有夢想,只有偏執。那個時候的安爭也不需要別人,而且也不覺得孤單有什麼可怕的,他喜歡孤單。
要做那樣的事,只能孤單。他是一個講義氣的人,可以爲朋友兄弟兩肋插刀。但是當朋友兄弟做惡的時候,他絕不會姑息。這就促使了安爭的孤單,以暴制暴的安爭必須孤單。
這輩子,安爭的殘暴已久,但是心裡多了幾分柔情似水。
他看着曲流兮她們離開,安安靜靜的看着,沒有多說一個字。杜瘦瘦的話給安爭觸動很大,這些年來他一直盡心盡力的保護着她們,不敢懈怠。可正因爲如此,杜瘦瘦才覺得自己不會成熟起來。過分的保護,反而是一種傷害。就如同家長對待自己的孩子一樣,過分的保護只能讓孩子的羽翼永遠也不會豐滿起來。
此時的杜瘦瘦真的就如同安爭的孩子一樣,希望可以自己走出去,變得成熟。他們不希望永遠都是安爭在保護他們,而是他們也可以幫助安爭。
這纔是家人。
安爭笑了笑,那個死胖子,居然說自己是奶媽......安爭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胸,挺大的,然而沒有奶。
他轉身,朝着南方前行。
曲流兮他們帶走了碧眼金睛獸,把善爺留給了安爭。懷裡帶着一隻熟睡貓兒的安爺孤身南下,江湖還是那個江湖。
一個人的行程就變得快了許多,安爭急着趕回琉璃城見小七道。哪怕小七道再早熟,哪怕他身邊還有那麼多賢臣,但孩子始終都是孩子,他和杜瘦瘦他們不一樣。
快到南疆的時候,難民的數量越發的多了起來,官道上都是成羣結隊的難民。但是這邊的治安就比較好,畢竟因爲燕王在南疆,朝廷不可能不抽調兵力過來。難民的數量增加,誰也不知道其中會不會藏着什麼居心叵測之人。好在幽國已經完了,燕國最大的仇敵已經不在。
安爭一路上打聽着,才知道這些難民一部分被就地安置,另一部分要被送去東疆,數千裡的路程也不知道有多艱苦。但是安爭很清楚,這是沐七道做的最正確的決定。將難民送去幽國那邊新佔領的土地上,大批難民的進入可以讓那片焦土迅速的恢復生機。而且從西疆和南疆來的難民送到東疆去,就算是其中真的有敵國的奸細,只怕也沒有什麼可擔心的了。
這也是甄別敵人奸細的最好的辦法,敵國的奸細會想盡辦法離開難民的隊伍,因爲他們的目標是在琉璃城的燕王,而不是去東疆那邊開荒種田。好在從幽國的掠奪足夠多,可以支撐難民大規模的遷徙。
“早知道就不過來了!”
安爭聽到難民隊伍裡有人說道:“一直都在說燕國這邊的官府好,會安置咱們,會分給土地還會分給糧食,而且還有錢。所以我們纔過來的,他媽的大爺到了這才發現根本沒那麼回事。早知道老子留在趙國多好,現在還要千里迢迢的跑去幽國那邊,這不是他媽的故意刁難咱們嗎!”
這原本只是簡單的幾句牢騷,但安爭的出身讓他格外留心。他身爲大羲明法司的首座,對查案的事格外的上心。這簡單的幾句牢騷,就有可能引起難民的暴動。
他特意看了看那個人,三十歲上下,精悍,眼神銳利,而且從走路的姿勢就看得出來,絕對是個修行者。一個修行者混在難民的隊伍裡,這就必然有問題了。
安爭的視線開始在人羣之中搜尋,果然在距離那個人不超過十米的地方有人大聲附和。
“就是!我們來又他媽的不是當奴隸的!燕國的人這樣對待咱們,這就是把咱們不當人看啊。要我說,咱們現在就回家去,就算是死也要死在趙國家裡。”
“回去?回去還不是死,要我說,既然反正都是死,那就他媽的轟轟烈烈的幹一場。我聽說前面幾十裡就是燕國大軍的存糧的地方,咱們這麼多人,一擁而上,還都是手無寸鐵的老百姓,難道燕軍就敢真的殺人?我就不信了,他們真要是敢對老百姓下手,那麼燕王必然造天下唾棄!”
“就是!咱們搶了糧食就走,反正燕國有的是糧食,也不在乎咱們拿走的這一點。我們又不是做什麼壞事,就是要吃的!我們要吃飽肚子而已,又不是什麼彌天大罪!每個人都有吃飽肚子的權利,誰阻止我們誰就是在做惡!”
“對!”
最早說話的那個男人大聲喊道:“這位兄弟說的對!我們只是要吃飽肚子,這有什麼錯?!要我說,吃飽肚子是天經地義,是上天賦予每一個人的權利!我們又不是去殺人放火的,我就是要一口飯吃!”
安爭心裡冷笑,這些傢伙的伎倆也太簡單了些。可是這樣的伎倆最是管用,在一羣遠離了家園的難民之中來這一手,必然會引起很大的共鳴。
“可是衝擊軍營的話,萬一燕軍殺人可怎麼辦。”
有人擔心的說了一句。
那個三十幾歲精壯的漢子喊道:“怕什麼!咱們人多勢衆,俗話說法不責衆,難道說燕軍還敢殺了咱們幾萬人不成?!真要是敢這樣做了,那麼燕王就爲天地所不容。到時候所有的國家都會聯合起來征討燕國爲你們報仇,所以燕王是不敢的。”
另外一個人高喊:“我們就是不去東疆,去東疆分明就是燕王要逼死我們啊。”
安爭走過去大聲喊了一句:“可是現在我們羣龍無首,是不是需要推舉出來一個人領導我們來和燕國交涉?!”
之前喊話的那個漢子楞了一下,看了看安爭,心說這傢伙不是自己人啊,怎麼對詞對的這麼精準,時間拿捏的這麼恰到好處。他不認識安爭,轉念一想,會不會是別的國家派來的奸細?他是從趙國來的,所以懷疑安爭是不是韓國或者涿國來的。
“這位兄弟你說的對!”
雖然他不確定安爭的身份,但是這個節骨眼上有人提出這樣的建議簡直太好了。
他大聲說道:“我覺得有必要推舉一個年富力強,而且能力出衆的人做這個領袖。年輕人不怕事,年紀太大的會擔心燕國的報復,你們看誰合適!”
安爭大聲喊:“你合適!你最合適!”
其他奸細立刻對安爭就刮目相看了,心說這位兄弟雖然來路不明,但是業務精湛啊。
很多人立刻就高聲附和:“王大哥,這一路上都是你領着我們照顧我們,我看就是你來繼續領着我們吧!”
“對!你做這個首領我們都放心!”
“王大哥你千萬不要推辭,只有你才能帶着我們跟燕國人交涉。我們不要別的,就要糧食,就是不去東疆。雖然我們都知道這很危險,因爲燕國必然會對當頭的下毒手,對你來說這太不公平了,但是除了你之外,我們信不過別人啊!”
這話是說給周圍的老百姓聽的,老百姓普遍都怕事。他們都會去想,如果自己去做那個首領,萬一燕國追究起來,自己還不是要被砍了腦袋?現在有人願意出頭當然最好了,他們就是跟風的,也不是他們主謀,燕國人也追究不到這麼多人頭上。
所以開始有不是奸細的難民跟着喊:“就是你吧!你領着我們幹。”
那個被叫做王大哥的人義氣的說道:“既然各位鄉親們看的起我,我就得有這份擔當!我當然知道這件事有多危險,燕國人會不惜一切代價的除掉我這個領頭的。但是爲了大家,爲了你們,我的父老鄉親!就算是明知道必死我也要幹!爲了你們,我就算是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辭!你們都是我的相親,我從小就沒有爹孃,你們都是我的家人。只要能爲你們爭取到合理的待遇,我就算是死有有什麼可怕的?!”
他真臂高呼:“大家願意跟我走嗎?!”
那些他的同夥立刻跟着真臂高呼:“我們願意!”
王大哥隨即高聲喊道:“既然大家已經決定了,那麼就這麼幹了!我先把話說在前頭,既然大家選了我,就一定要聽我的安排。咱們不能好像一盤散沙似的,不然燕國人根本不會在意咱們的訴求!咱們必須團結起來,勁兒往一處使!而且,咱們必須讓燕國人看到咱們的力量,讓他們知道咱們不是好欺負的!所以咱們首先得證明自己,咱們不是孬種!”
他手指着燕軍囤積糧食的地方大聲說道:“我們不是去搶奪糧食的,我們不會把糧食都帶走,我們就是要一口吃的。然後讓燕國人看到我們的存在,看到我們的力量!大家怕不怕?”
“不怕!”
“王大哥你就儘管帶着我們幹吧!”
“我們都聽你的。”
安爭走到前面也真臂高呼:“有王大哥帶着咱們,咱們害怕什麼?我現在代表大家與王大哥擊掌爲誓,他會帶着咱們繼續生活下去!”
他轉頭看向王大哥:“來,咱們擊掌!”
王大哥讚賞的看了安爭一眼,心說這個傢伙簡直太會來事了,一會兒得問問他是哪國的人,以後得留在自己身邊。他特別正義嚴肅的點了點頭:“好!那就擊掌爲誓!”
他伸出右手,安爭伸出手右手,愉快的擊掌。
嘭!
王大哥碎了,直接被安爭一掌轟成了肉泥。
安爭看着那一地的血:“哎呀......勁兒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