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羲是一個即便已經立國那麼久,但歷代聖皇依然時刻注意着讓舉國上下保持着狼性。這種狼性培養的表現最突出就在於各宗門和學院對學生的教導,歷來不阻止學生之間的私下裡的比試。但是這種比試必有嚴格的條件,各學院和宗門都有專門的機構來負責。
三道書院,是大羲金陵城裡最著名的書院之一。哪怕就是二院,這裡的院監權利也是極大的。不說別的,只說過失殺人還是故意殺人的決斷,全在院監。
所以在書院裡學習的人自恃身份者有之,但就算出身再尊貴的人也不敢在院監面前造次。因爲大羲有一個叫做明典司的衙門就是專門負責管理和督導各學院院監的。院監的比試記錄都會有兩份,一份留存在學院裡以作記錄。另一份,每個月都要送到明典司衙門。
當初大羲聖皇陳無諾曾經說過,大羲有兩明司在,天下少了一大半的罪惡。
這兩個明司,其一指的就是明典司,另外一個當然是安爭在的時候那個呼風喚雨的明法司。相對來說,明典司的權限和名氣都要遠不如明法司,可是那是大的範圍內。在各學院看來,明典司的權利要比明法司還要大。因爲一旦明典司發現有人徇私舞弊或者故意殺人,那麼明典司的判決是刑部等其他衙門不能干預的。哪怕就是現在炙手可熱的聖堂也不行,這些判決最終都要交給聖皇親自過目。
而陳無諾歷來注重年輕人的培養,所以誰也不敢在這方面胡亂造假。
安爭將寧俊擊敗這件事,前因後果,都會寫在院監的記錄上,然後一份留下一份上交。正因爲深知這一點,所以安爭纔沒有那麼多顧忌。陳無諾絕對算不上一個什麼聖人,但絕對是一個明君,這個人治理下的大羲已經達到了一個巔峰,超越了他的所有先人。
安爭說,你的本子不夠使,麻煩你換一個新的。
院監方下楞了一下,然後多看了安爭一眼:“你是新來的?”
安爭點了點頭:“正是。”
方下如實記錄,然後真的會去拿了一個新的本子回來。他的職責只是記錄,就算他也認爲安爭實在太過狂妄了,但這和他沒有關係,和他有關係的就是他如實記錄下來接下來發生的事。
“那個小子他媽的是誰啊?”
人羣之中有人嘀嘀咕咕的說道:“怎麼他媽的這麼狂?”
“真的以爲打敗了寧俊自己就天下無敵了?雖然咱們二院比不得一院,但也是臥虎藏龍。息教習溫婉入水,大家都很尊敬,這次怎麼招了這麼一個刺頭兒?這一下她的名聲算是完了,就算這小子真有幾分潛質,但是寧俊被打的幾乎殘廢了,寧俊那個在聖堂做檢事的爹也不會善罷甘休的。據說寧俊的爹和聖堂一位司首關係密切,就連聖堂的首座對他也是格外的看重,這小子算是倒了黴了。”
“你懂什麼!”
一個看起來年紀大些的弟子一臉欽佩:“我倒是覺得這個人是條漢子,你我都看不慣寧俊但是誰敢去招惹?他只是做了大家都想做但是不敢做的事罷了,你們在這冷嘲熱諷的有啥意思?再說了,你們真的以爲他現在挑戰所有人是瘋了?是傻逼?真這麼想你們才傻呢。這傢伙是真聰明,他用這樣的方式讓自己出名了。”
另外一個人說道:“出名了管屁用?一會兒就給人打死了。”
之前說話的人冷哼一聲:“你就是什麼都不懂,剛纔這小子把寧俊打殘了,這件事如果聖堂過問下來當然不好收拾。但是聖堂標榜的是什麼?是公平正義,聖堂是將來要取代明法司的!所以聖堂就算要給寧俊出氣,也絕對不敢明目張膽帶來,只能暗地裡下手。但是現在呢,那小子挑戰整個二院的人,一下子就出名了。所有人都注意着他,說不定還會引起大人物的注意,到時候如果他被聖堂不明不白的弄死了,你說會是什麼反響?!”
有人反應過來:“你說的對!現在聖堂的權利太大了,不少衙門都看着聖堂來氣,想把聖堂搞臭的也大有人在。這小子把事情搞的這麼大,就能引起所有人的關注。到時候如果聖堂真的暗地裡出手了,那麼有的是人等着抓聖堂的把柄呢。這件事若是捅到聖庭陛下面前,聖堂的首座付凌戎就算再得寵,難道就不想想自己以後怎麼辦?”
“可是這小子也太他媽的氣人了!”
一個五大三粗的漢子說道:“這般的狂妄,真把咱們二院看扁了。”
一個瘦瘦小小的弟子說道:“你行你上啊,你看着生氣管屁用,倒是上去廢了他啊。上次你被寧俊收拾的時候,還不是服服帖帖的。”
那漢子楞了一下,罵罵咧咧的走了。
安爭站在高處眼神掃視下方,已經有越來越多的人聚集過來。前後不過十幾分鐘的時間,幾乎整個二院的人都被驚動了。大家都想看看這個今天才破例被招收進二院的愣頭青到底還能狂成什麼樣,是真的有本事還是純白癡。
息青燈怕安爭真的惹了衆怒,一躍而起落在安爭身邊:“杜少白,我雖然不知道你爲什麼非要急着進一院,非要急着見聖皇,但是我必須勸你一句。我知道你天賦好,你的實力也強,可這裡是三道書院。你應該知道一山還有一山高的道理,你覺得你強,這裡比你強的人並不少。”
安爭微微頷首:“多謝先生教導,弟子知道是先生愛護,但弟子必須這樣做,我的時間不多。”
息青燈:“應該我謝謝你纔對,寧俊對我的糾纏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但我身爲教習,自然不能......”
她的話沒有說完就轉移了話題:“雖然你還不是我的正式弟子,但是既然是我把你帶進來的,就必須爲你負責。如果你有什麼自己無法解決的事,我可以幫你。我在三道書院已經十年,終究比你的影響力要大一些。”
安爭:“多謝先生,但這件事先生也管不了,莫說先生,就算是三道書院的院長陳暗出面也解決不了。”
“到底什麼事?”
“我是燕國人,我來就是想見到大羲的聖皇,我想請他收回成命,不要制裁燕國。”
安爭說完之後看向下面那些人:“但我知道我的能力有限,如果我能說服聖皇自然是好的,若是說服不了,我就必須儘快趕回燕國去。我的國家我的家人還需要我,我就算是死也要死在保護他們的戰場上。所以我才說,我謝謝先生你的看重,但我此生怕是不能成爲你的弟子了。這是我唯一能行想到的儘快見到聖皇的辦法,若是這個辦法行不通,只怕也沒有別的什麼機會了。”
息青燈張了張嘴,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她的眼眶有些溼潤,只覺得胸口裡有一團火燒着。潛意識裡有個聲音在不停的告訴她,一定要幫幫這個燕國來的少年。
那個年輕人的眼神堅定卻倔強,息青燈知道自己看到那眼神的時候就已經做出決定了。
然而,她能幫什麼?
似乎那少年自己的決定,纔是最正確的。可是她知道那想法有些幼稚,他不可能那麼快進入一院,就算是進入一院了,也不可能那麼快見到聖皇。一院裡是真的人才濟濟,隨隨便便一個一院的弟子放出去,各大宗門只怕都要爭着搶着。
“你......”
她看着安爭,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安爭則注視着下面大聲說道:“怎麼,二院之中一條好漢都沒有?這裡有院監作證,我是要挑戰整個二院所有弟子的。你們......真的沒有人敢上來嗎?”
遠處,一個老者在一羣人的簇擁下快步走過來。那老者身穿寶藍色長衫,看起來精神矍鑠而且帶着一種大家風範。看起來六十歲左右的年紀,鬚髮皆白,但是面相倒是沒有那麼老。這個人腳下如風,就是後面那些年輕人都跟不上他。他到了之後就伸手朝着站在房頂上的安爭指了指,隨即有人爲他解釋。
這老者,正是三道書院二院的院長厲笙長。
見到院長來了,息青燈也不敢怠慢,連忙過去將事情的前因後果又說了一遍。
厲笙長聽息青燈說完之後點了點頭,對安爭多了幾分欣賞:“他應該知道自己這一趟來可能活着回不去的,能願意爲自己的國家自己的家人赴死之人,不管年紀大小,別說是我大羲的一個附屬小國,就算是來自敵國之人也值得我們尊敬。這樣的人,成全他吧。”
有了院長的命令,下面這些人也總算沒有那麼多顧忌了。各班的教習立刻分散了出去,挑選人手和安爭比試。
有人爲厲笙長搬了一把椅子過來,厲笙長擺了擺手:“此人的所作所爲令人敬佩,我要站着觀戰。”
院長不坐,誰還能坐?
不多時,得到了教習的允許之後,很多人都躍躍欲試。
“我叫李洪成,向你討教。”
一個二十幾歲的男人從人羣之中走出來,朝着安爭抱拳:“雖然不知道你要做什麼,但你確實太狂妄了。若是沒人出手教訓你,你真的以爲二院無人。”
他身子輕飄飄的掠起來,站在安爭對面四米之外。
安爭微微皺眉:“拳腳無言,而且我心急,若是有什麼不周到的地方,還請見諒。”
李洪成臉色一變:“你還真是不知道死活。”
他抱拳之後驟然出手,疾風暴雨一樣,看起來修爲實力確實不錯。二院教習們之中有三個榜單,一個叫做猛人榜,一個叫做美人榜,還有一個叫做實力榜。學生之中,當然也會有這樣的榜單。不過弟子們之間的榜單就沒有那麼複雜了,雖然榜單也是三個,但都是按照實力來區分的。
其實這種榜單各宗門和學院都有,而且名字也差不多。二院的這三個榜單,排在第一的叫做紫榜,第二叫做金榜,地三叫做紅榜。寧俊的實力,其實只是能排進紅榜前二十。距離金榜的高手很遠,距離紫榜的高手更不是一個層次。但凡進入紫榜前二十的人,都是可以直接參加一院考覈的。
這個李洪成,比寧俊的排名還要高一些,在紅榜第七。
一個弟子認識李洪成,有些自豪的說道:“李師兄紅榜第七,將來進金榜是必然的,只是時間問題。他......”
後面的話還沒說完,就看到李洪成從高處飛了下來,落地不起,面如死灰。
那說話的人,後面的話再也說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