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 怒氣難消傷長老 清規數犯叛師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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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冰兒道:“我已歷遍滄桑,你只是個初出道的少年!”

楊炎似懂非懂,但卻毫不躊躇的便即說道:“那有什麼關係?你做我的姐姐,做我的妻子,又做我的老師,不更好嗎?”

這帶着幾分孩子氣的話,逗得冷冰兒也不禁破涕爲笑了。

楊炎喜道:“冰姐,你沒有別的顧慮了吧?”

冷冰兒搖了搖頭,說道:“我還是不能答應你。”

楊炎問道:“什麼理由?”冷冰兒道:“你還年輕,不適宜、不適宜——”“娶我爲妻”這幾個字她卻是羞於啓齒了。

楊炎說道:“我也不是要你馬上成親,只要你答應做我的妻子,我可以等你。”

冷冰兒道:“炎弟,你對我好,我很感激,不過——”

楊炎說道:“別這麼多不過了,除非你喜歡別人。但我問過你的,我說要幫忙你和世傑表哥,你又說不,不,……”冷冰兒一聲苦笑,截斷他的話道:“別再提他,我雖然不會把他當作敵人,但也決不會和他成爲更、更要好的朋友了。”

楊炎說道:“着呀。既然你不願意嫁給他,爲何不能答應我?我發過誓要你得到幸福的,你不相信和我一起會有幸福嗎?”

冷冰兒道:“炎弟,你是不是憐憫我?”

楊炎慌忙說道:“不是,不是。我是真正的喜歡你。以前我不知道,現在我是真的知道了。”

冷冰兒道:“你知道只是現在的知道:“

楊炎怔了一怔,說道:“冰姐,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冷冰兒輕聲念道:“少年不識愁滋味,愛上層樓,愛上層樓,爲賦新詞強說愁。”弦外之音:什麼是愁?什麼是愛,像楊炎這個年齡,恐怕還不會真正知道的。

楊炎似懂非懂,說道:“冰姐,我可並非一時的心血來潮才求你做我的妻子,我想過了,咱們同樣的苦命,爲什麼不可以把以後的命運也聯結在一起?”

冷冰兒道:“我不相信命運。”楊炎說道:“我也不相信的。但我只是打個比方,咱們兩個苦命人像是涸轍之鮒那樣相濡以沫,可有什麼不好呢?”冷冰兒深受感動,半晌說道:“炎弟,你先別逼我,讓我仔細想想。”

過了許久,冷冰兒道:“先別談咱們的事情。炎弟,你把那位龍姑娘的故事說給我聽好不好?”

聽完了龍靈珠的故事,冷冰兒淚盈於睫,說道:“想不到這位龍姑娘的命比咱們還苦。我真佩服她的倔強!炎弟,你剛纔說得好,涸轍之鮒,相濡以沫。那麼這位龍姑娘就比我更需——”

楊炎說道:“我不是已經告訴了你吧,我沒法解開她心頭的仇恨之結。”

冷冰兒道:“上一代的怨恨是不該連累下一代的,假以時日,她心頭的結定會解開。”

楊炎澀聲說道:“我可不能凡是苦命的人都愛啊。我只希望和她做個朋友,希望能夠幫忙她和爺爺骨肉團圓。但我的心願也僅止於此了。”

冷冰兒道:“我還想問你,你今後準備上那兒?”

楊炎茫然說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要和你一起。”

冷冰兒道:“天山你是暫時不方便去了。但你不想到柴達木去見你的爹爹和哥哥嗎?”

楊炎好像突然被刺了一針似的,叫起來道:“冰姐,我不怪你以前騙我,假如今我已知道自己的身世了,你怎能還說——”

冷冰兒道:“不錯,孟大俠不是你的生身之父,孟華也不是你的親生哥哥,但他們對你可——”

楊炎嘶啞着聲音說道:“冰姐,別提他們好不好,我有我的主意。”

冷冰兒不知道他對自己的身世究竟知道了多少,心裡想道:“他對他的姑姑殊無好感,辣手觀音縱使對他說了一些什麼不利於孟大俠的話,料想他也不會完全相信,如今他的情緒尚未穩定,孟楊兩家之事,我也知道得不是十分清楚,且待他的義父回來,由他的義父把全盤真相告訴他吧。”

楊炎說道:“冰姐,你沒有別的再要問我了吧?那麼現在該是你答覆我的時候了。你,你願意——”

冷冰兒說道:“我不能馬上答應你。我要你先答應我兩件事情。”

楊炎說道:“冰姐,只要你願意做我的妻子,別說兩件事情,十件我也答應。”

冷冰兒噗嗤笑道:“好。咱們擊掌立誓,你可別要後悔!”

好不容易纔看一得見她的臉上綻出笑容,楊炎禁不住亦是心花怒放,笑道:“君子一言,快馬一鞭。你的炎弟縱非君子,也決不會後悔的。冰姐,你說吧。說什麼我都依你,倘若有背誓言,教我——”冷冰兒連忙伸掌封住他的嘴巴,說道:“只須有了誠心,我信得過你定能道守,誓言說不說出來都是一樣。”

擊過了掌,楊炎說道:“謝天謝地,我的冰姐畢竟相信我的誠意了。好,那你說吧,第一件事是什麼?”

冷冰兒道:“從今天算起,我要你和我分開七年。”

楊炎怔了一怔,說道:“什麼?咱們分別了七年,方纔見面。你又要我等七年?”

冷冰兒道:“剛說過的你就後悔了。”

楊炎道:“我不是後悔,只不明白你爲什麼要這樣做?”

冷冰兒笑道:“我等了你七年,你纔回來,你不該也等我七年麼?”

楊炎說道:“要是在這七年之中,咱們偶然碰上呢?”

冷冰兒道:“那你必須躲開我,不許和我說話。”

楊炎苦着臉道:“一句話也不許說麼。”

冷冰兒笑道:“你真像小孩子向大人討糖吃,得了一顆,又想一顆。好,算是我怕了你,略爲放寬,準你說三句話。”

楊炎說道:“我真是非常捨不得離開你,不過你定要如此才肯嫁我,我只好依從你了。我楊炎立誓,七年之後才找冰姐。七年之中,倘若偶然碰上,我楊炎每次最多隻和你說三句話。冰姐,那你也得答應我,七年之後,不許另生枝節,必須嫁我爲妻。”

冷冰兒面上一紅說道:“我答應你。不過——”

楊炎叫起來道:“還有什麼不過。”冷冰兒笑道:“你先別慌,我不是後悔,不過我要你依從的這一件事,只是你必須和我分開七年,別的對你並無拘束,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楊炎說道:“我不明白。”

冷冰兒道:“假如在這七年之中,你另有了意中人,我決不會怪你。”

楊炎說道,“你要我把心挖出來你看?我怎能再愛別人!”冷冰兒道,“我只是對你不加拘束,但並不強逼你愛別人。”

揚炎苦澀道:“冰姐,你好狠心,這七年的日子,我可不知怎樣捱了。第二件事又是什麼?希望別再這樣刁鑽纔好。”

冷冰兒笑道:“這件事情相信是你樂意做的。”臉上在笑,心中卻在忍受悲酸:“炎弟,你以爲我真的捨得和你分開七年?我是不得已才這樣做啊!只有這個辦法,才能叫你慢慢冷下來。”

“我要你找到那個小妖女,同樣也是以七年爲期。”冷冰兒道。

楊炎道:“小妖女?”冷冰兒笑道:“對不起,辣手觀音口口聲聲罵你的那位龍姑娘做小妖女,我不覺也跟她這樣叫了。不過,她口中的小妖女,可正是我心目最好的女孩子。”

楊炎忍不住笑道:“那位龍姑娘比我更多邪氣,叫她小妖女其實也不爲過。不過她可並不是我的。”

冷冰兒道:“她是你爺爺的孫女,你的爺爺是你的救命恩人而兼恩師,她不能算是你的親人嗎?”

楊炎說道:“這倒是的。可在我的心中,我只把她當作一個淘氣的小妹妹。”冷冰兒笑道:“我知道,那麼你這個做兄長的應該去找小妹妹吧?”心中他在好笑:“你知不知道,在我的心中,你也只是一個淘氣的小弟弟。”

楊炎說道:“不錯,我本來是打算去找她的。但何以要以七年爲期,假如過了七年:還是找不着她,那麼怎辦?”

冷冰兒道,“到時你就別來見我!”

楊炎叫起來:“你這不是推翻了前言。”

冷冰兒道:“這兩件事情是要你同時做到的,缺一不可!”

楊炎苦笑道:“那我只好依從你了,誰叫我已經和你擊掌立誓了呢?好吧,七年就七年!”心想有七年這麼長的時間,縱然人海茫茫,要找到龍靈珠,希望應當還是相當大的。

“冰姐,兩件事情我都依從你了,怎麼樣?”

冷冰兒笑道:“還有什麼‘怎麼樣’?不怎麼樣了!現在就請你遵第一條誓言,離開我吧!”

楊炎說道:“冰姐,你先走吧。我暫時留在這兒。”冷冰兒道:“爲什麼?”楊炎說道:“我要多看你兒眼。”

冷冰兒不禁又是一陣心情激動,她生怕給楊炎看見她臉上的淚痕,頭也不回的就走了。

楊炎癡癡的看着她的背影,漸行、漸遠、漸杳。“冰姐,你怎的這樣忍心,這一別最少就是七年,你也不回頭望我一望?”

他怎知道冷冰兒此時的心境比他還更悽酸。

七年,七年的離別,誰知將來會怎樣?

時光的流轉該會沖淡少年的激情吧?而這也正是他對楊炎的希望。“要是炎弟找到了那位龍姑娘,經過了七年長的時間,或者他會啞然失笑,失笑自己當初那段孩子氣的戀情吧?”冷冰兒心想。

是真的希望如此嗎?她不敢這樣問自己。但在她作出這樣希望的時候,在她的心頭則是不禁感到一片茫然的。

這七年其實也可說是對楊炎的一個考驗,是不是她內心深處,希望七年之後,楊炎仍然回到她的身邊,遵守他自己的誓言(雖然她並不要他遵守這個誓言),向她求婚呢?

沒有人能夠知道,連她自己也不知道。

不知不覺已是走下山坡,她纔回頭一望。雖然明知不會看見楊炎,但楊炎在她心中的影子卻是永遠不會消失了。

楊炎的影子不覺又變成了孟華的影子。

“如今是該找孟大哥的時候了。”她想。

楊炎說過不會到柴達木去見孟元超父子,那她就必須去了。

雖然她不知道楊炎要殺孟元超,甚至不知道楊炎對孟元超是懷有那麼一份莫名其妙的恨意,但最少她已經知道楊炎不是想認孟元超爲父,認孟華爲兄的。她也知道楊炎是要躲避他們。楊炎這份心情她自信能夠理解,其實並非完全理解。

“唉,炎弟,你不知孟元超雖然不是你的生身之父,對你可比生身之父更親。孟華更是你的一母所生的同胞兄弟,他也曾經找過你三年,他對你的疼愛,只有我最知道。”

“身向南邊望北雲,風雲變幻幾浮沉,芳心破碎倍思君!”

冷冰兒情懷惘惘,下山之後,不知不覺,便向南行。

雖然身向南行,卻是不禁仍向北方遙望。

極目所及,是無邊無際的大草原,當然看不見遠在天邊的天山。

她是自小沒有家的,天山,曾經住了七年的天山,她是早已把它當成自己的第二個家鄉了的。

遙望天山,她不禁百感交集,像是被“放逐”的“犯人”,也像是“有家歸不得”的“遊子”。雖然她尚未被逐出門牆,天山上也還有像是慈母一般盼望她歸去的師父。

她不敢想像,石清泉回到天山會怎樣的誣衊她和楊炎!但她可以料想得到,被割掉舌頭的石清泉,會更加用筆,用一切其他可能運用的手段,來控告她和楊炎所犯的“罪行”!

對付這樣的“控訴”,她將無法自辯,也羞於啓齒來替自己辯護。

一個高做的少女,可以不怕死,但卻不能不怕置身子這樣難堪的場面。

她只有暫且逃避這種可能發生的場面了。

回過頭來,身向南行。她要回到柴達木去。

她在柴達木只住過很少的日子,但柴達木纔是她真正的“家”。

在柴達木有她的叔叔冷鐵樵。冷鐵樵是義軍的首領,一向忙於義軍的事情,很少照料她,她自小也不是和這叔叔在一起的。但她知道這個叔叔是十分疼她的,他是她唯一的親人。

在柴達木還有盂元超和孟華父子。

假如不是把“親人”侷限於只有血統關係的人,那麼孟華就更是她的“親人”。多少年來,她已經是把他當作大哥哥一樣敬愛的了。何況他又是楊炎的親哥哥。

“孟大哥不知什麼緣故,直到如今尚未再回來回疆,但我知道他是非常記掛炎弟的,我要把找到炎弟的消息告訴他。雖然在這七年當中我必須躲避炎弟,但我還是可以從旁設法,促使他們父子兄弟和好如初。”當然她心目中的“父子”並不是楊炎和他的生身之父楊牧,而是楊炎和孟元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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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她本來是早就該回去的。

唐夫人起初只收她做“記名弟子”,就是準備她可以隨時迴轉柴達木。記名弟子可以不必受那麼多門規的約束。

當時她一來由於剛剛遭受情場慘變,不願重履傷心之地,寧可天山終老;二來她要找尋楊炎,是以她終於離了柴達木,就是七年有多。從記名弟子正式列入天山派的門牆。

按照門規,她是應該稟明師傅,或者最少也該請人捎個信代爲稟告師傅纔好回去。但現在她是悄俏的回去,只能拼着師傅的誤會甚至責怪了。

她一想到石清泉臨走之時的幽毒眼光,就禁不住有毛骨聳然之感!誰知他會掀起多大的風波?

最初她離開柴達木是一種“逃避”,如今她回去柴達木也是一種“逃避”。

不過,她雖然沒有仔細想過,但也可以隱隱感覺得到,這一次的躲避,她將全置身子許許多多的義軍兄弟之中,她預料得到,她心上的創傷也將比上一次“逃避”上天山恢復得更快。

上一次的“逃避”,她還只是一個不到二十歲的少女,縱不能說是“溫室”的花朵,也是經不起雨打風吹的花朵。

但在經過這七年的磨練之後,經過了數不盡的傷心磨折之後,她自信縱然尚未能變成做立雪峰的青松,也可以是欺霜傲雪的梅花了。

可是楊炎比當年的她還更年輕,他可經得起心靈的磨折?

“炎弟的性情那麼偏激,要是我在他的身邊,或許還可以對他稍加約束。我離開了他,真不知他還會鬧出一些什麼事情?”

楊炎看不見冷冰兒的背影,方始好像從一個離奇的夢境之中醒了過來。是噩夢?是惡夢?還是甜蜜的夢?都有點像,也都有點不像。

但他並不後悔他做的“荒唐事”,包括割掉石清泉的舌頭。至至要娶“冰姐”爲妻,當然更加不會後悔。

冷冰兒的背影看不見了,他還是癡癡的想:“冰姐,我一定要等你回來!”雖然,他的心境和冷冰兒並不一樣。但也有相同的是:下山之際,不禁有着“大地雖大,我將何之”的茫然之感。

冷冰兒在深思熟慮之後,是已經找到了她的安身立命之所了,他還沒有。柴達木他不願去,天山他不能去。

按照他對冷冰兒許下的諾言,他應該去找尋那“小妖女”。但人海茫茫,卻又怎知龍靈珠是在何處,何況還有七年的時光,似乎也不必忙着去找她。

不過想起了龍靈珠,他卻不能不想起這七年來和他相依爲命的“爺爺”了,這“爺爺”其實是龍靈珠的“爺爺”。

“可惜龍靈珠卻不肯認她爺爺,唉,她不肯認爺爺,我只能替代她了。不過,爺爺雖然疼我,在他的心中,我總還是不能替代他的嫡親的孫女兒的。”

“但無論如何,她不肯認爺爺,我就更加把她的爺爺當作自己的親爺爺了!”楊炎心想。

可是他雖然想念爺爺,卻又怕回去見到爺爺。

“當然不能告訴爺爺,他的孫女兒是這麼樣恨他。說謊話騙他麼。下山不過半年多點,這麼快就回去,爺爺一定要怪我不肯爲他盡力尋找的。我編造的謊言又能騙得過他嗎?”他心亂如麻,悵悵惆惆的獨自前行,不知不覺也到了山下了。

日已西斜,晚霞如血。人在大草原上。

天蒼蒼,地茫茫。但風吹草低卻是不見牛羊。

不見牛羊卻見人!

正當他惘惘前行對周圍一切都不加理會,只是胡思亂想之際,陡聽得有人喝道:“小畜生,給我站住!”這一喝把他的白日夢喝醒,把他從獨自一人世界中喚了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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擡頭一看,楊炎不禁登時呆了。

面前是兩個他還依稀認識的人,一個是他師父唐經天的二弟子甘武維,一個是他師伯鍾展的大弟子石天行。而石天行正是石清泉的父親!

原來唐嘉源既怕辣手觀音當真找到楊炎,把楊炎帶回家去,這不但對天山派不利,也將令他對孟元超無法交代,又怕石清泉對付不了辣手觀音。石清泉那副傲慢的性情他是知道的,很可能在言語中得罪辣手觀音,辣手觀音就施“辣手”。他可不想在剛剛錯任掌門的時候,就鬧出禍事來。

是以他請三位師兄聯袂下山,接應石清泉。

在他父親唐經天做掌門的時候,天山四大弟子已經名震武林,成名遠遠在他之的,這四大弟子按年級排列是:石天行、丁兆鳴、白健城、甘武維。石丁二人是他師伯鍾展的得意弟子,白甘二人則是他父親的得意弟子,他的大師兄和二師兄。

丁兆鳴由於有另外的事情早已不在天山,故而他只能請“四大弟子”中的其他三位師兄下山。

在石、白、甘三人之中,石天行年紀最長,在唐經天去世之後,他已晉升爲天山派的長老之一,論輩份、論職位亦是以他最高,而且他又是石清泉的父親,因此這次的“三人行”是以他爲首的。

他們打聽到辣手觀音的行蹤,兼程趕路道來。但結果還是遲了一天,辣手觀音和她的兒子齊世傑早已回家去了。

今他們做夢也想不到的是,他們沒碰上辣手觀音楊大姑,卻碰上了石清泉。

本來石請泉是最先來追辣手觀音的,碰上他應該不算是什麼“意外”。

但他們碰上的卻是被割掉了舌頭的石清泉!

這就不僅令他們大感意外,而且大爲震怒了!

是誰有這麼大的膽子膽敢如此侮辱天山派的弟子?要知按照江湖的禁忌來說,“殺人不過頭點地”,雙方動武,死傷難免,被殺者所屬的門派,雖然可能要爲他報仇,卻並不認爲是受了侮辱的。但像割掉舌頭、挖掉眼睛之類的事,那就可比被人殺死更令死者的同門難以忍受了,這是對整個門派的侮辱。即使是辣手觀音,她的一生雖然殺人無數,也還未做過這樣的事的。

起初他們以爲是辣手觀音,好不容易纔弄清楚整個事情的“真相”,當然這“真相”只是石清泉以筆代舌,寫出來的“真相”。

“真相”一明,登時把他們氣壞。他們怎也料想不到,這個割掉石清泉的舌頭的“兇徒”,這個侮辱天山派的“魔頭”,竟然不是什麼邪派妖人,而是本派弟子。而且不是普通弟子,是他們師父最鍾愛的關門弟子,是師父臨終之際還念念不忘的那個失蹤七年的楊炎。倘若是異派所爲,他們還不會這樣氣惱,本派弟子如此作爲,那更是罪不可恕,必須按照門規嚴懲的了。

白健城嘆口氣道:“好在師父早死半年,否則如今也會給這逆徒氣死!”

甘武維道:“俗語說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這小畜牲失蹤七年,不知交上了什麼妖邪之輩。”

他雖然和師兄一樣痛罵楊炎,但語氣之中,卻還未到深惡痛疾的地步,甚且隱隱有幾分爲楊炎“曲爲迴護”的。

石天行哼了一聲,說道:“恐怕還不僅僅是誤交匪人這樣簡單呢!他的生父楊牧,如今已做了大內侍衛。他失蹤了七年,怎知他是去了何處。”雖然話說“怎知”,話中之意則已是猜疑楊炎和他的生父做了一路的。

甘武維是顧念先師,內心希望師兄對楊炎稍爲從輕發落的。但在師兄盛怒之下,亦是不敢明言了。因此只能順着師兄的口氣說道:“有其父必有其子,這句聖人的話是沒錯的。說老實話,當年師父收他做關門弟子之時,我已經覺得很不妥當,只是礙於他義父繆大俠的面子,不便對師父勸諫而已。”

石天行說道:“縱然這小畜牲不是鷹爪,所犯的惡行亦已是罪不容誅,這是咱們本派清理門戶的事情,可不能再顧任何人的情份了。”

甘武維不敢再說,只能與白健城同聲說道:“這個當然,這小畜牲該當如何處置,請師兄作主。”

石天行是長老身份,有權替代掌門人清理門戶,當下便即吩咐白健城把他的兒子送回大山,將事情的經過稟告掌門,他和甘武維立即去找楊炎。

甘武維雖然不想把楊炎置之死地,但對楊炎的“惡行”,他也是極爲生氣的。不過和石天行比較來說,他卻還保持幾分冷靜,一路走一路想,不禁又起了一個疑心。審問楊炎

他是知道石清泉對冷冰兒求婚不遂之事的,不禁想道:“冷冰兒一向端莊、冷肅,怎會和楊炎幹出那等醜事。說不定是石清泉誇大其辭?楊炎割掉他的舌頭,雖然罪無可恕,但還不至於死。”

他不敢代楊炎向師兄求情,只能希望找不着楊炎。

他們到石清泉出事的那個山上去找,按通常的情形而論,已經過了一個晚上,楊炎犯了事應該馬上離開的,只因不知楊炎是逃向何方,只能姑且到原來的地方一試而已。

想不到他們未曾上山,在山腳就碰上楊炎了。

石天行冷笑道:“你這無法無天的小畜牲,你也知道害怕了麼?你望着我幹嘛?你說話呀,說呀!說呀!” Wωω▪ttκan▪CΟ

楊炎說道:“石師叔,你要我說什麼?”他和石天行本是同輩,但因年紀相差太遠,石天行的兒子都比他大得多。他小時候習慣了稱呼冷冰兒做“姐姐”,是以也習慣了跟冷冰兒稱呼石天行做“師叔”的。天山派前任掌門唐經天是一個脫略形骸、不拘小節的人。對長幼尊卑之禮,一向是不大嚴格講究的。

石天行大怒喝道:“誰是你的師叔,你自己做過的事情,你自己應該知道!你居然還敢站在我的面前說話,給我跪下!”

楊炎冷冷說道:“你既然不承認是我的長輩,我爲什麼還要向你下跪?”石天行氣得雙眼翻白,唰的就要拔出劍來,喝道:“小畜牲,你,你,我斃了你!”

甘武維連忙攔住他,說道:“師兄,本派開宗立派以來,從沒出過這等逆徒,一劍將他殺掉,未免便宜他了。清理門戶是件大事。小弟之見,似乎應該把他拿回天山法辦,以儆效尤。請師兄暫且息怒,讓小弟審問他。”

石天行道:“好,那你就審問他吧,問他認不認罪?”

楊炎亢聲說道:“我犯了什麼罪?”

甘武維道:“石清泉的舌頭是不是你割掉的?”

楊炎說道:“不錯,是我割掉的!”

甘武維不覺也變了面色,喝道:“你爲什麼對同門也下得如此辣手?”

楊炎冷笑道:“誰叫他侮辱冰姐,不是看在冰姐的份上,恐怕他早已沒有性命回去向你們胡說八道了,豈止只割舌頭!”

石天行暴跳如雷,喝道:“是誰侮辱冰兒,虧你還有臉皮在我面的胡說!”他把“侮辱”二字誤解,繼續罵道:“冷冰兒和你情如姐弟,你這禽獸不如的小畜牲,竟敢和她幹出那等醜事!

看來她縱然淫賤,尚不至於這樣無恥,多半是你這小畜牲不知用什麼法子迷惑了她的本性的,好,甘師弟,這小畜牲既然承認是他做的“好事”你先廢了他的武功再說!”

楊炎給他一罵再罵,不由得也是怒火大發,陡地喝道:“石天行,你嘴裡放乾淨點!既然你不認我做師弟,我也無須對你客氣,如今你罵了我,又罵了我的冰姐,我要你先向我陪罪!”

剛說到“賠罪”二字,只覺寒光耀眼,一柄青鋼劍已是指到他的面前。

不過這次拔劍刺他的卻不是石天行,而是甘武維。

原來甘武維情知師兄一定忍受不住,故而只能自己搶先動手方能救得楊炎一命。

他這一劍是刺向楊炎的麻穴的,出招看似甚勁,劍尖的力道卻輕。他背向石天行,石天行看不見,楊炎此時武學造詣己在兩個師兄之上,一看就知。

“看來這位甘師兄對我倒還似乎略有幾分情份,我可不能難爲他。”當下一個移步換形,輕輕揮袖一拂盪歪他的劍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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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下頗出甘武維意料之外,心想:“莫非這七年中他得到什麼奇遇?這一拂的功力已是勝過一般弟子苦學十年。”他可還未知道,要是楊炎用上全力,這一拂就令他的劍飛出手去。

不過他刺不着楊炎的穴道卻是更加擔心了,他擔心的倘若他降服不了楊炎,石天行非出手不可。雖然清理門戶按規矩是該在同門大會之中宣佈他的罪狀,方能“當衆法辦”的,但石天行是長老身份,在叛徒拒捕的情形底下,按規矩他也有權置之於死。石天行在盛怒底下一出手,還能不取了楊炎的小命?

他趕忙向楊炎打了一個眼色,同時如影隨形的就撲上去喝道:“你,你反了?你可知道欺師滅祖是什麼罪名?我勸你還是趕快認罪,隨我們迴天山的好!否則只怕你更會身敗名裂,死了還要落個臭名!”

楊炎知道甘武維的“好心”,但卻怎能讓他廢掉武功?而且他也氣不過石天行對他的謾罵。氣怒之下,無暇考慮後果,一聲冷笑,便即說道:“我的師父已經死了,做不做天山派的弟子也沒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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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言一出,本來想要“迴護”他的甘武維也不禁勃然大怒了,氣得顫聲喝道:“楊炎,你,你果然是要欺師滅祖,反出本門!”聲出劍發,這一下可是毫不留情了,使出的是追風劍式中的刺穴絕招。力透劍尖,一招之內,連刺楊炎的七處大穴。

追風劍式快逾飄風,楊炎接連三下移形易位的輕靈身法,兀是未能完全閃開,只聽得“嗤”的一甫,楊炎的衣角被劍尖穿過,只差毫黍,險些就要給他刺着胯骨的中盤穴。這中盤穴是足少陽經脈的交會之點,倘給刺着,武功最少要給廢掉一半。

楊炎情知不能用空手入白刃的功夫對付甘武維的追風劍式,當下只好也拔出劍來,噹的一聲,隔開了甘武維刺來的長劍。

甘武維既是痛心,又更氣惱,喝道:“好,我倒要看看你七年來學了什麼精妙的劍法,居然膽敢背叛帥門!”一招“雪花六出”的凌厲劍招隱隱有朔風怒號、雪花撲面的劍意。

楊炎橫劍一封,只聽得叮叮噹噹之聲不絕於耳。甘武維虎口隱隱痠麻,不禁暗暗吃驚:“這小子不但劍術精妙,內功居然也這麼了得!”他可不知,楊炎只是用上三成內力。

甘武維跟着又想:“但我可不能敗給他,我敗給他失掉面子事小,石師兄一出手這小子可就性命難保!”他想起揚炎是師父生前最鍾愛的關門弟子,實是寧願自己廢掉楊炎的武功,也不忍見楊炎喪在他師兄的手下。

但此際他要取勝也沒把握,更遑論廢掉楊炎的武功?

他不敢和楊炎硬拼,只好運劍如鳳,稍合即分,一沾即退,希望以迅捷異常的劍法,乘暇抵隙刺着楊炎的穴道。

楊炎不知他的用意其實還是想要保全自己,見他劍招如此狠辣,不禁亦己有點動氣。

楊炎陡地喝道:“甘師兄,你苦苦相逼,恕小弟不客氣了!”劍光一起,矯若遊龍。不但身受的甘武維感到吃力,連旁觀的石天行都不覺暗暗吃驚。看了一會,方始放下了心上的一塊石頭。想道:“本門劍法,天下第一。這小子的劍法雖然不弱,畢竟是稍遜一籌。而且他的功力尚淺,看來是用不着我出手了。嘿嘿,讓甘師弟廢掉他的武功更好,免得別人說我假公濟私了!”

他那知道,楊炎其實是未盡全力的。

楊炎心高氣傲,兩個師兄說他反出本門,他就索性不用天山劍法。用他“爺爺”龍則靈教給他的“龍形十八劍”。

“龍形十八劍”以剛猛見長,在招數的精微方面比不上天山劍法,劍勢的渾雄則有過而無不及。認真說來,兩種劍法實在是各有千秋。

但正因爲“龍形十八劍”是以剛猛見長,楊炎不敢用上內力,自是難免相形見拙了。

再過一會,甘武維出招越來越快,好幾次險些就要刺着楊炎。

楊炎正在躊躇,想要運用內功,又怕自己這套劍法太過剛猛,萬一失手,只怕甘武維抵敵不住就要重傷。雖然他已動氣,但還是不願傷害甘武維的。

舉棋未定,甘武維唰的又是一劍刺過來了。

這一劍又快又狠,一招之內,遍襲楊炎九處穴道,他已經使出天山劍法追風劍式中最厲害的一招了。

楊炎情知閃避不開,百忙中只好揮袖一拂,使上五成內力。甘武維腳步一個踉蹌,這一劍就劍歪了,連一處穴道都沒刺着。

石天行哼了一聲,冷冷的說道:“甘師弟,你何必對這小畜生劍下留情!”甘武維被楊炎那一拂之力,胸口隱隱作悶,呼吸都還未曾舒暢,有苦也說不出來。

楊炎被他一再侮辱,怒極氣極,反而哈哈大笑出道:“老畜生,你不服氣,你來試試!”

石天行本來就想親自動手,這一下更加激得他暴跳起來,喝道:“甘師弟,你不敢殺他,我來殺他!你給我退下!”拔劍出鞘,立即痛下殺手!

石天行名列天山四大弟子之首,內功劍法都是遠在甘武維之上。這一劍猛的刺將出去,隱隱挾着風雷之聲。

甘武維雖然已知楊炎的武功不凡,但真正的深淺如何卻還未知,他怕石天行殺了楊炎,也怕楊炎傷了他的師兄。是以師兄雖然叫他退下,他仍是不能不揮劍再上。而且儘量搶攻,希望能夠由他搶在前頭,廢掉楊炎的武功。只要能夠廢掉楊炎的武功,料想可以稍解師兄之怒,保全楊炎性命的指望就多了幾步。

天山派兩大高手合鬥楊炎,楊炎可就不能從容應付了。

他逐漸用到了七分內力,仍是險象環生。

他不願意傷甘武維,甚至也不願意殺石天行。石天行雖然可惡,到底不及他的兒子可惡。楊炎對石清泉也只不過割掉舌頭而已。

但石天行卻是要取他性命的。

劇鬥中三柄長劍顫成了三團劍花,三個人都在劍光籠罩之下。

在這樣劇斗的情形底下,楊炎要避免傷及甘武維,可真是耗盡精神了。

甘武維雖然不想取他性命,也是要廢他武功的。

好幾次楊炎由於避開甘武維,險些給石天行刺着。

楊炎喝道:“甘師兄,你退下,我不想傷你!”

他不這樣說還好,他這麼一說,甘武維攻得更急。

“當”的一聲,楊炎把甘武維的長劍盪開,但想要刺他穴道,卻沒刺着。

說時遲,那時快,石天行趁着他稍微分多一點心神對付甘武維之際,一招“鐵騎突出”刺到他的胸膛。

楊炎身形疾轉,胸口雖然沒給刺個正着,左臂已是給石天行的劍尖劃開了幾寸長的傷口。

楊炎猛地一聲大喝,反撲回來,劍掌開發。

一陣斷金戛玉之聲,石天行的劍斷爲兩截。

甘武維大吃一驚,連忙喝道:“楊炎,你敢!”

話猶未了,只見石天行搖搖晃晃,忽地一口鮮血噴了出來,倒在地上。甘武維尚未來得及喝阻楊炎,他的師兄已經是受了重傷了!

原來在這最後一招,楊炎已是出盡全力,劍法的剛勁也還罷了,掌上的力道更是有如排山倒海,石天行如何禁受得起?

楊炎把師兄傷得這樣重,心裡不覺亦是有點悔意,但既已造成這樣的局面,難道他還能向石天行賠罪不成?

當下他嘿嘿的發出幾聲冷聲,拂袖便向前行。

他的左臂給石天行的劍尖劃開了幾寸長的傷口,鮮血一滴一滴的滴在白茫茫的雪地上。傷得雖然不重,可也必須料理了。

石天行雙眼睜得銅鈴般大,強忍疼痛,怒聲喝道:“甘武維,我以長老身份,命你替我殺掉逆徒!咱們縱然都活不成,也不能讓他獨留人世!”

話中之意,即是要某武維與楊炎同歸於盡。他知道甘武維打不過楊炎,但楊炎此際亦已受傷,甘武維則尚未受傷,要是甘武維肯捨棄自己的性命,那就未必沒有與楊炎同歸於盡的指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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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最嚴厲的命令,爲了維護師門榮譽,甘武維縱然不想依從也得依從,何況他此際亦已是十分痛恨楊炎!

甘武維大吼一聲,手中長劍化作了一道銀虹,擲向楊炎。

他是生怕追楊炎不上,因而使出了追風劍式最後一招絕招,這一招可在百步之內,“飛劍”傷人。劍已脫手。倘若傷不了對方,那當然是準備自己送命的了。故此這一招在師父傳授他的時候,曾經鄭重告誡過他,非到最後關頭,決不可輕易使用。這叫做“劍在人在,劍亡人亡!”

楊炎心亂如麻,恍若視如不見,聽而不聞。

猛覺背後勁風颯然,他這才反手一彈。

“錚”的一聲,彈個正着。背後就像長着眼睛一般,剛好彈着無鋒的劍脊。”

但天山劍法的絕招豈比尋常?而且這一招也正是甘武維畢生功力之所聚。

彈是彈開了,但餘勢未衰,劍鋒掠過,在楊炎的小腹上又畫開了一道傷口。

這一次的傷可比左臂的重得多了。饒是楊料內功深湛,也禁不住“哎喲”一聲,彎下腰來!

楊炎心頭的創傷比身體的創傷更重。本來對他還有幾分“好意”的甘武維竟然對他使出了這樣狠毒的殺手絕招!

“難道我當真是大逆不道,十惡不赦麼?”這霎那間,楊炎的自暴自棄、憤世嫉俗的心情不覺更加強烈。

甘武維大喝道:“小畜生,我和你拼了!”

撲上去便要扭打楊炎。楊炎又是傷心,又是氣惱,但見甘武維滿額紅筋暴漲、氣急敗壞跑來的那副模樣,不知怎的,又覺得他有幾分可憫。

他腹痛如絞,無暇敷上金創藥,只好用急救之法,迅速點了傷口附近的幾處穴道,這是一種暫時的止血之法。說時遲,那時快,甘武維已經撲到他的身旁。

楊炎悽然說道:“甘師兄,你真要取我性命。”

甘武維怔一怔,但這不過是瞬目的躊躇,倏地一拳就掃出去。

楊炎雙眼火紅,左掌一撥,右手抓下。

“卜”的一聲,楊炎的胸膛中了他的一拳,但卻抓住了他的琵琶骨。

琵琶骨被抓,武維登時發不出話來了。

楊炎冷冷說道:“甘師兄,對不住,我不能讓你廢了武功!”

這霎那間,甘武維不覺一股寒意,直透心頭。

他說過要廢楊炎的武功的,如今楊炎講出這樣的話,是不是要反轉過來廢掉他的武功呢。

“小畜生,你,你殺了我,……”話猶未了,只見楊炎雙眼圓睜,一指向他太陽穴戳下。

甘武維閉目待死,忽覺渾身麻軟,楊炎手一鬆,他就跌倒地上,抓不起來了。

原來楊炎剛纔只是嚇一嚇他,並沒有點他的死穴,而是點了他的麻穴。

楊炎回過頭來,向石天行走去。

石天行受的內傷是比楊炎更重的,他雖然隨身攜帶有金創藥和碧靈丹,但金創藥只能治外傷,碧靈丹解毒最有效,治內傷功效則是平平,而且他此際亦已根本沒有氣力把藥取出來了。

此際他已是到了奄奄一息的田地。但一見楊炎走來,卻不知那裡來的氣力……”

本來已經奄奄一息的他,居然能夠大聲罵了出來。雖然聲音有點嘶啞:小畜生,有種的你殺了我!否則我只要有口氣在,非揭發你的醜事不可,你和那小賤人都……”

他知道楊炎最怕別人罵冷冰兒,所以他雖然不想罵冷冰兒,也要將她和楊炎牽連在一起罵了。他是忍受不了內臟流血的劇痛,想圖個“痛快”,想激使楊炎一劍把他殺掉的。

他正要再罵下去,只聽得楊炎已在冷冷說道:“你再罵,我先打你十七八記耳光,再割掉你的舌頭!嘿嘿,你想求死是不是?我偏有辦法,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這一下倒是比張天師的靈符還靈,石天行登時閉上了嘴,不敢再罵。

他名列天山四大弟子之首,要是當真被打了耳光,只怕死了也會給人嘲笑。

被打耳光之辱他都受不起,更何況還有更進一步的侮辱——被割舌頭。

他閉上了嘴,可是楊炎卻偏要他開口。

楊炎一託他的下巴,輕輕一捏,石天行不由自己的“啊呀”一聲,嘴巴張大。他只道楊炎當真要割掉他的舌頭,嚇得幾乎暈了過去,那知楊炎卻是把一顆藥丸塞入他的口中。

原來楊炎雖然憎恨他,卻還不願意讓他死的。他強逼石天行吞下的這顆藥丸,是他“爺爺”秘方配製的靈丹,治內傷的功效不在少林寺的小還丹之下。

“石天行,你回去好好養傷,一年之後,當可恢復如初。我傷你,也救了你的命,你要報復那是你的事情,我自問已是對得起你。你是天山派的長老,你要把我逐出門牆,那我不做天山派的弟子就是。我不做天山派的弟子,你那些什麼‘清理門戶’的話頭,也用不到我的身上了。總之,從今以後,咱們的同門情份,一筆勾銷!”

他痛快淋漓的大說一頓,把胸口悶氣發泄出來,回頭就走。由於說話太多,耗損精神,腹痛更劇痛,鮮血又流出來了。

他吞了一顆藥丸,但他的腹部的劍傷主要乃是外傷,必須敷上上好的金創藥的。

他知道石天行的身上必定有金創藥,他也知道天山派的金創藥比他爺爺的金創藥好得多。可是他心高氣傲,當然不願意去拿石天行的金創藥,甚至不願意在他的面前敷上自己的金創藥。

於是他一喂石天行吞了那顆藥丸,立即回頭便走。

四野無人,時節已是冬季。冬天的雪山腳下,是不會有猛獸下山也不會有人來的。他不必擔心石甘二人受到傷害。石天行內傷雖重,抵禦嚴寒的功力料想還有。

他點了甘武維的穴道,但並非是用重手法點穴。估計最多也無須一個時辰,甘武維便能自解。甘武維的穴道一解,就有保護石天行的本領,有風險也只不過是一個時辰之內的風險。

此際,他亦已沒有心情再去詳加考慮石甘二人可能遭受的風險了。

此際,他最擔心的倒是冷冰兒。冷冰兒可能遭受什麼風險,那是他無法估計的。

他心亂如麻,禁不住心頭苦笑:“割掉石清泉的舌頭,已經鬧得天翻地覆,如今又重傷了身份是天山派長老的他的父親,恐怕天山派的長幼同門,都不會放過我了。不過,我反正不想做天山派的弟子,也不會到天山去,除非他們有本領殺得了我,否則他們怎樣鬧得大翻地覆,也是與我無關。

“但冰姐姐與我不同,她始終是要回去的,因爲她還要做天山派的弟子,石天行父子不肯放過我,自也不肯放過她,她一回天山,可就不知要受到多大的侮辱與磨折了!”

楊炎心亂如麻,不禁有點後悔,剛纔不應該讓冷冰兒離開了他,更不應該與她擊掌立誓,許下諾言,七年之內,不能見她的面。

他並不知道冷冰兒身往何方,他只是在想冷冰兒最安全的地方就是在他的身邊。

他沒想到冷冰兒會到義軍中去,(或許因爲孟元超是義軍的首領,故此在他的潛意識裡,根本就不願意去想他的冰姐還會有這麼一個去處吧?)他只是相信自己的力量:“唉,天下除了我,還有何人能夠保護冰姐的平安?”

不知不覺已是中午時分,陽光照在白茫茫的雪地上耀眼生輝,可惜陽光卻溶化不了他心頭的冰雪。

不知是否因爲心上的陰霾未能消散,雪原的陽光也似乎帶着幾分寒意。

想起冷冰兒處境的艱險,楊炎不知不覺打了一個寒噤。此時他已經是走過了一片草原,走到了山邊了。

正自胡思亂想之際,忽聽得健馬嘶鳴,來的似乎不只一騎。

楊炎恐怕來的是天山派弟子,又起風波。他受傷甚重,莫說不能再戰,即使尚有餘力,他也不願再傷同門。於是趕忙藏躲。

他剛剛藏好身軀,只見冰雪覆蓋的草原上已是出現了四個騎馬的人。

他認得其中一個人是丁兆鳴,丁兆鳴是在“天山四大弟子”名列第二的人物。若論內功造詣,他或許不及石天行,但論劍法之精,他還在石天行之上的。

楊炎暗暗吃驚,心裡想道:“幸虧我見機得早。否則只是一個丁帥兄,我現在就不是他的對手了。但那另外的三個人卻似乎不是本門弟子,不知他們又是何等人物。”

心念未已,只聽得了兆鳴“咦”了一聲,說道:“你們看,這雪地上有血跡!”

楊炎心頭卜卜跳動,只怕他們會跟蹤血跡找到自己。

一人笑道:“或許是獸血也說不定。在這寒冬臘月,不會有人在雪原上行走的。咱們有要事在身,恐怕也不能去查個水落石出了,丁師叔,你的意思怎樣?”

這個人是四人之中年紀最輕的一個,看來似乎還未到三十歲年紀。說也奇怪,楊炎雖然看不清楚他的面貌,卻依稀有點似曾相識的感覺,但左思右思,卻是怎也想不起來。

“奇怪,他稱呼丁兆鳴做師叔,應該是本門弟子纔對,怎的我又不認識他?難道是我走了之後那一位師兄所收的弟子?”楊炎心想。

丁兆鳴道:“我不是想要多管閒事,只是有點奇怪而已。你說得對,咱們大事要緊,即使真的有人受傷,咱們也沒功夫去仔細找尋了。”

那年輕人本來以爲是獸血的,聽得了兆鳴這樣說,卻可不禁有點忐忑不安了。說道:“丁師叔,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倘若當真是有人受傷,那咱們倒不妨稍爲耽擱。”

丁兆鳴道:“我並沒有說一定就是人血,在這冰天雪地之中,假如是有人受傷,他應該不會走得多遠就在附近倒下的。但咱們目力所及卻沒發現人跡。因此即使真的有人受傷,這個人料想也該是個武功高強的人,用不着咱們替他料理,他早已走得遠了。否則,就一定是已經死掉,屍體給冰雪覆蓋了。”

第三個人道:“依我看,這個可能最大,冰天雪地,不管是人是獸,除非他是剛剛受傷,否則恐怕定是凶多吉少了。但若是剛剛受的傷,在草原上我們看得比平地上遠得多,又不會看不見他的道理。所以不管是那一種可能,咱們想要搜尋傷者,恐怕都是白費功夫的,咱們還是走吧。”

楊炎偷聽到這裡,只聽得鞭聲呼揚,那一行四人已是快馬加鞭,不過一會兒,就在他的眼前消失了。

其實丁兆鳴雖沒斷言乃是人血,心中卻有九分懷疑是人血的。

那年輕人雖然也有過對塞外生活三年的經驗,但經驗到底不及丁兆鳴豐富。他是隻知其一,不知其二。他只知道寒冬臘月不會有人在雪原上行走,而丁兆鳴則還知道在這季節野獸也不會下山。

不過他懷疑的那兩個可能倒是並沒刻意騙那少年。除非傷者武功極高,否則應該早已死掉。

這個少年人是有着很緊要的事情等他去做才未回疆的,他自是不想讓他多管鬧事了。

楊炎看不見丁兆鳴的背影方始鬆了口氣,他一口氣走了這麼多路,身上的傷也是必須料理了。

他鼓其餘勇,走到山上,找到了一棵“大青樹”,這是生長在塞外的一種喬木,樹葉極爲茂盛,蔥寵聳立,濃陰蔽地,四季常青,可以躲避風雨。對於受了傷的楊炎,在這棵大樹下歇息療傷,正是最適宜不過。

他已經疲倦不堪,敷上了金創藥,倒頭便睡,不消片刻,熟睡如泥。

楊炎熟睡如泥,他做夢也設想到,那個似曾相識的陌生人,此時正在爲他闖下的大禍而相驚受怕,卻又不能不來親手捉他。奇恥大辱恨難消

石天行被楊炎逼他吞下一顆藥丸,初時以爲是毒藥,過了一會,只覺丹田裡一股熱氣升起,不但疼痛大減,精神也好了許多。他方始相信這顆藥丸當真是功效不遜於少林寺的小還丹的靈藥。

“這小子眼中雖然沒有我這個師兄,總算還不敢斬盡殺絕!不過他想我感激他這點小恩小惠,那是做他的夢!”他想。

其實這可不是小恩小惠,要是沒有這顆藥丸,石天行的內傷那麼重,不死只怕也得半身不遂!

但他所受的內傷卻也是楊炎給他的,愛子割舌之辱,本身受傷之恥,又豈是楊炎這顆藥丸所能抵消?

甘武維的功夫本來可以一個時辰之內,運氣衝關,自行解開穴道。但有一個死生未卜的師兄躺在他的身邊,他自是難免心緒不寧,如何能夠運用精純的內功心法?

不過穴道雖然未能解開,他已是可以張口說話。

忽見師兄在地上動了兩下,眼睛徐徐張開,跟着一聲呻吟。原來是石天行試一試能不能夠爬起來。

甘武維吃了一驚,連忙問道:“師兄,你怎麼啦?”楊炎逼石天行服藥在後,點他穴道在前。他可不知是藥丸功效。

石天行見他能夠開口,亦是有點驚異,憤然說道:“還死不了!你的穴道解開了麼?”甘武維道:“尚未解開,不過也差不多了。那小子倒是有點手下留情,沒用上重手法。”

石天行怒道:“這小子是想略施小惠,希望咱們能夠饒他。哼,哼,我是絕不會饒他的,你領他的情,那是你的事!”

甘武維連忙說道:“師兄,你別誤會。咱們天山派開宗立派多年,多的是俠義之士,從沒出過這等逆徒,莫說咱們今日都是受了奇恥大辱,即使他沒點我穴道,我也不能饒他!”

石大行這才微露笑容,說道:“好,那你趕快運氣衝關,解開穴道吧。”

甘武維還不放心,說道:“師兄,你好了點麼?”

石天行道:“好得多了。不過恐怕最少也得三天方能走動。傷好之前,我是全憑你的照料。你還不趕快解開穴道。”

甘武維這才寬顏讚道:“師兄功力深湛真是遠超儕輩,換是小弟受了這麼重的傷定然必死無疑,怎能恢復得這樣快!”

石天行面上一紅,說道:“雪原上雖然罕有人來,也須預防萬一。我還要等你護送我回天山呢,別多說了,快快解穴。”

他們以爲沒有人會在這寒冬臘月出來,那知話猶未了,就聽見了來得有如暴風驟雨的馬蹄踐地聲音。甘武維吃了一驚,說道:“來的共有四人之多,卻不知是什麼人?”

石天行想起了一夥人來,這一驚更是非同小可!

他是想起了辣手觀音楊大姑和她那兩個師侄,心裡想道:“莫非是楊炎這小畜生已經和他的姑母會合,辣手觀音老於世故,她聽了楊炎所說的剛纔之事,縱然楊炎不想殺我,她爲了保護她的侄兒,也要楊炎陪她再來,以免留下後患!”如何才能免除後患,當然是要殺人滅口,斬草除根的了!

他身受重傷,甘武維又未曾解開穴道,要逃也逃不了!

說時遲,那時快,四騎快馬已是跑到雪山腳下,相互看見了。甘武維又喜又驚,啊呀起來道:“丁師兄,原來是你!”

丁兆鳴更爲驚詫,說道:“躺在你身邊的是不是石師兄,這,這是怎麼回事?”他騎在馬上還沒看得十分清楚,但也看得出這個躺在地上的人,是受了重傷。

他是個武學大行家,在和甘武維相認之後,見他仍然坐着不動,立即也就看出了甘武維是給人點了穴道。他連忙跳下馬來,待要先替師弟解穴,那年輕人卻比他更快,搶在前頭,一下子就給甘武維解了。丁兆鳴一見他的手法,不禁暗暗慚愧,想道:“倘若換了是我,恐怕最少也得一盞茶時刻才能給他解開。”

甘武維剛纔只是注視師兄,沒有怎樣留意這個少年,此時方始知道他是誰,不禁面色大變,登時呆了。

這個年輕人不是別人,正是楊炎的哥哥孟華!

原來丁兆鳴是奉了掌門師弟之命,到柴達木報喪,此時方始和孟華以及兩位義軍頭目一起回來的。天山派四大弟子之中,丁兆鳴和義軍的關係最深,且是孟元超的好朋友,故此唐嘉源選中了他。

孟華早就想來回疆找尋弟弟,只因這幾年來他已逐漸成爲冷鐵樵最得力的助手之一,軍務繁忙,冷鐵樵輕易不能讓他離開,是以遲遲未能成行。但這一次卻是冷鐵樵要他來的。

盂華在內功心法上曾得天山派前怔掌門唐經天的指點。他雖然不是唐經天的正式弟開,卻是天山派的記名弟子。(一派的記名弟子和只屬於該派某一個人的記名弟子身份不同,他沒有固定的輩份,可以和派中長老平起平坐,也可以和最低一輩的弟子平等論交。一般而言,地位甚高,有點半主半客的身份。)是以冷鐵樵要找一個適當的人,代表他和義軍到天山弔喪,孟華自是當然的人選了。這次冷鐵樵給他一年假期,讓他在弔喪之後,可以去找尋他那失蹤已達七年的弟弟。

另外兩個陪同孟華前往天山弔喪的人,也都是義軍的重要人物,一個名叫邵鶴年,一個名叫劉抗。

說起來這兩個人也是多少和楊炎有點關係的。邵鶴年的妻子是楊炎之母雲紫蘿的表妹,劉抗的妻子則是楊炎義父繆長風的師侄。他們雖然從未見過揚炎,對楊炎也是頗爲關心的。

邵劉二人除了弔喪之外,還有一個任務是代表義軍和回疆十八個部落聯絡。義軍曾與回疆各族有過聯盟抗清的往事,這次是要他們重申前盟,哈薩克族的“格老”羅海,就是他們所要聯絡的首要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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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孟華與羅海父女的交情最深,但因爲這次他必須多花精神找尋弟弟,因此在這項任務上,他只能是處於協助邵劉二人的性質。

楊炎失蹤已達七年,孟華本來只是抱着“盡人事而聽天命”的念頭來找弟弟,以爲希望甚屬渺茫的。

想不到他們未到天山,就碰上了與丁兆鳴並列“天山四大弟子”的另外兩人。更想不到的是在這兩個人的口中,聽到了弟弟的消息。

而且是這樣令他痛心的消息!

盂華給甘維武解開穴道,甘維武一見是他,面色立變,開口便道:“孟大俠,你來得好!”

孟華因爲了兆鳴是父親的好朋友,他自是不敢和天山派四大弟子平輩論交,一向都是自抑身份,稱呼他們做師叔的。如今甘維武一開口!就稱他爲“孟大俠”,聽來可是十分礙耳了!

“礙耳”事小,甘維武那冷澀的語調,激憤的神清,更是把孟華嚇了一跳。他剛剛給甘維武解開穴道,真是莫名其妙,不知何以甘維武會用這樣的態度對他。

丁兆鳴此時則已上前扶起師兄。

石天行雖然已從鬼門關上走了回來,但在丁兆鳴眼中則還是受傷極重的。他這一驚自是非同小可,嚇得聲音也都顫抖了,連忙問道:“師兄,你怎的受了這麼重的傷?是,是誰——”一面說一面掏出碧靈丹來,想給師兄服下。碧靈丹雖然不是治內傷的靈藥,但多少也有點功效,聊勝於無。

石天行不待他把話說完,就推開他的手,吭聲說道:“我,我死不了,不用服藥。我要的只是報仇!你替我請、請孟大俠過來。”

孟華用不着他請,早已過來了。

他見石天行傷得這樣重,這一驚比剛纔受到甘維武“莫名其妙”的對待更甚,無暇再和甘維武說話。

丁兆鳴是四大弟子中較爲懂得一點醫術的人,一把師兄脈膊,只覺脈息雖然微弱,跳動卻還正常,這才稍稍安心,心裡想道:“師兄當真不愧是同門之長,這傷雖重,已是不礙事了。他說無須服藥,倒也不假。”

孟華從丁兆鳴面色的變化,也看出石天行並無性命之憂了。因爲石天行剛剛說過要報仇的話,他便問石天行道:“石師叔,不知傷你的人是誰?”

石天行冷冷說道:“孟大俠:你若不想我報仇,趁早現在把我的武功廢了!”

盂華大吃一驚道:“石師叔,你、你這是什麼話?”伸手去摸石天行額頭,擔心他是因爲傷而發高燒,以至神經錯亂。摸摸上去卻是冰涼的感覺,並沒發燒。

石天行甩開孟華的手,冷冷說道:“什麼話?你要知道,問你那寶貝弟弟去!”孟華怔了一怔,說道:“我的弟弟?這麼說,你們已經找到了楊炎了?他在哪兒?”

石天行哼了一聲,冷冷說道:“孟大俠,你是真糊塗還是假糊塗,要是我知道他在那兒,還用得着請你孟大俠去找他麼?”

孟華雖然仍是莫名其妙,但從石天行的語氣之中,已經猜想得到事情定是與楊炎有關,心裡想道:“炎弟失蹤七年,莫非他是誤交匪人!石師叔爲了救他,以至受了與他混在一起的匪徒暗算?”

他只道猜得不錯,便即說道:“炎弟年幼無知,要是他做錯了什麼事情,我自應代他受責。不過石師叔是否可以說得明白一些……”

話猶未了,石天行已是越發氣怒,一聲冷笑,說道:“孟大俠,我怎麼敢責備你?再說,你這位寶貝弟弟做的事情,只怕你雖然想攬在身上,你也擔當不起!”

石天行是越說越氣惱,孟華則是越來越驚駭,顫聲問道:“炎弟究竟做了什麼錯事?石師叔,你叫我問他,敢情事發之時,他也在楊,你的仇人與他相識?”

丁兆鳴勸道:“師兄暫且息怒,請把事情的經過,先和孟華說個明白。縱然楊炎做錯了事,孟華總還是咱們自己人,他也說過,他絕不會不理這件事的。”

石天行這纔像山洪爆發一般,兩隻眼睛好像要噴出火來,憤然說道:“孟華,你要知道我的仇人是誰,那我就告訴你吧,把我打得重傷的人,就是你的寶貝弟弟楊炎!”

孟華驚道:“是楊炎?他怎麼能夠有本領傷你?”

石天行嘿嘿冷笑,說道:“恭喜你啦,孟大俠,你有這麼一位武功高強的弟弟,你應該高興了吧?”

孟華又是吃驚,又是氣惱,說道:“師叔,請你別這麼說,我好歹如今也還是天山派的記名弟子,要是楊炎當真幹出這等件逆之事,師叔,你儘管着落在我的身上,把他找回來按照門規處置就是。”

石天行的氣才稍稍平了一些,改了稱呼,說道:“好,孟華,衝着你這句話,我把楊炎交給你就是。”他的意思本來是把楊炎抓回來這件事情,責成孟華去辦的。但受重傷之後又動了真氣,說了這許多話,這句話卻說得不夠完整了。

甘維武想起盂元超、繆長風和天山派的交情,想起楊炎是恩師生前最鍾愛的關門弟子,是以痛恨楊炎,卻還不想做得太絕,找到這個機會,便即說道:“對,孟華,你是本派記名弟子,有權和長老以及掌門人一樣,處置犯了門規的弟子。我們自向沒有本領抓到楊炎,要是你有本領把他抓回來,就由你處置他吧。諒你也不敢徇私!”最後這句話當然是說給他師兄聽的了。

石天行身受重傷,自忖最少也得一年方能痊癒,而且即使武功恢復,恐怕也還不是楊炎對手。既然要仗孟華去抓楊炎,他麪皮再厚,也不好意思憑藉長老的權威反對甘維武之議,把處置楊炎之權搶回來了。不過聽了甘維武這麼一說,他卻是在氣惱之外,更多了幾分羞愧。

“這小畜生因何會做出這等忤逆之事,兩位師叔可以告訴我麼?”孟華問道。他雖然不敢不相信石天行的說話,但總還有點疑心,是以不能不查根問底。

石天行怒極氣極,索性把他認爲是奇恥大辱的事情都抖出來:“你那寶貝弟弟自忖武功高強,做的無法無天的事情可多着呢!你要知道,就都告訴你吧。他不但打傷了我,點了甘師弟的穴道,還強姦了冷冰兒,割掉我兒子的舌頭!最先受禍的是清泉,他就是因爲撞破的醜事遭禍的!”

愛子慘遭割舌,對他來說是比自己受傷更爲痛心的,他在極度激動情緒之下一口氣說了出來,說完不覺又暈倒了。

孟華沒有暈倒,但亦已呆若木雞,唰的一下,臉上變得全無血色,身形恍苦風中之燭,搖搖欲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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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年來他渴望得到弟弟的消息,想不到今日得到的卻是這樣一個痛心的消息!

這七年來他除了關心弟弟之外,另一個他最關心的人就是冷冰兒。冷冰兒過去遭受的不幸太多,是以他也像楊炎那樣是希望冷冰兒得到幸福的。想不到他最關心的弟弟竟然侮辱了他最關心的朋友,冷冰兒非但找不到幸福,今後的一生也給他的弟弟毀了。

(他當然沒有想到,楊炎之愛冷冰兒,正是深信自己能夠給他所愛的人以幸福的。而且冷冰兒雖然是覺得楊炎稚氣未消,卻也深信楊炎的誠意的。這對少年人所做的事情,絕對不是如石天行所想像的那樣醜惡。)

可惜盂華雖然還是青年,卻不懂得這對年輕人的感情。在接二連三令他痛心欲絕的消息衝擊之下,他也不可能冷靜的去思索他們的感情,他之所以沒有暈倒,只是由於他沒有像石天行那樣受了重傷,本身深厚的內功,本能的發揮了支持作用而已。

一個暈倒,一個呆若木雞,這可把其他的人嚇壞了。

劉抗上去替石天行推血過宮,他深通醫術,比丁兆鳴高明。丁兆鳴則在勸慰孟華:“賢侄,你莫難過。楊炎這事情已經做了出來,傷心難過都是幹事無補,咱們還是一同想法,想想如何善後吧。”這幾句話他是在孟華耳邊悄悄說的。

劉抗一面替石天行推血過宮,一面把耳朵貼着他的胸膛,聽他的心脈跳動。

甘武維忐忑不安,問道:“我的師兄怎樣?”

劉抗說道:“石大俠內功深厚,又服了少林寺的小還丹,再重的傷亦是可以無礙的了。他剛纔不過一時怒火攻心,這才暈倒,過一會就會醒過來的。”

甘武維詫道:“小還丹,你怎麼知道我的師兄是服了少林寺的小還丹?”

劉抗說道:“請恕直言、令師兄是被一股極爲剛猛的掌力所傷,雖然我不知道是那家那派的掌力,但卻知道決計不在少林寺的金剛掌力之下。當今之世,只怕也只有少林寺的方丈和江海天大俠才能硬接如此剛猛的掌力。令師兄的內功雖然深厚,但若不是有少林寺的小還丹,恐怕也不會慚復得這樣快。他如今氣機順暢,內傷早已無妨了。”

甘武維甚爲詫異,心裡想道:“原來師兄藏有少林寺方丈所贈的小還丹,怎的他卻從來沒有對我說過。”

果然過了不多一會,石天行再度更醒過來。此時孟華亦已較前鎮定一些了。

孟華說道:“我來的時候,發現雪地上有血跡,料想是我那不肖的弟弟留下的。我這就去親手捉他。”

石天行道:“盂華,你是當今最負盛名的少年英俠,是江湖上人所共知的響噹噹的俠義道,我信得過你一定會秉公處理此事的,我不多說了,你去吧!”

他口裡說信得過孟華,但誰也聽得出來,他正是恐怕孟華徇私,纔會說這“多餘”的話。

孟華劍眉二豎,說道:“清理門戶大事,晚輩不敢擅專,丁師叔,請你和我一起前往,處置此事!”弦外之音,自是要丁兆鳴負起監視他的責任,好讓石天行可以放心。

楊面有點尷尬,甘武維咳了一聲,說道:“楊炎不知得了什麼奇遇,武功之強,大出我們意料之外。大家是自己人,不妨說老實話。本派恐怕也只有孟華老弟親由出馬,才能捉拿這個逆徒。不過爲了預防萬一,多一個人幫孟老弟的忙也好。”

孟華繼續說道:“劉大哥,請你留在這兒代我照料兩位師叔。邵叔叔,你也和我一起去吧。”劉抗精於醫術,邵鶴年是他和楊炎的長輩親戚,如此安排,清理兩皆兼頤。事情就這樣決定了。

於是孟華跨上駿馬,在丁邵二人陪同之下,懷着沉重的心情,重走回頭路,在皚皚的雪地上,尋覓楊炎滴下的血跡。

楊炎的流血已經止了,但早已心方交疲的地,此時正是在熟睡之中。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他夢見了冷冰兒。

冷冰兒正被段劍青追逐。他發出天山神芒,段劍青給他射個正着,影子突然消失。

“我叫你不要來找我的,你爲什麼個聽我的話?”冷冰兒回過頭來,但卻忽然不是冷冰兒了,變成了那小躍女龍靈珠。

楊料依稀記得龍靈珠也是說過同樣的話,嘆口氣道:“你爲什麼和冷姐姐一樣,你們都要避開我。”

龍靈珠的神情越來越冷,也越來越像冷冰兒,說道:“你到底要找誰?是我還是冷姐姐。”

不知怎的,龍靈珠與冷冰兒似乎合而爲一,楊炎一片茫然,也不知要找的是誰?

龍靈珠忽然又變成冷冰兒了,說道:“我告訴你,天下最疼你的人是你的父親,我說的是孟元超孟大俠!你應該去找他!”

楊炎叫道:“不,他不是我的父親,我不去找他!”冷冰兒冷冷說道:“你不去找他,天山派的人就要來找你!”

楊炎叫道:“不怕,我不怕,讓他們都來吧!”夢境往往是很奇妙的,就在他說夢話的時候,找他的人已經來了。

夢境中,冷冰兒和龍靈珠都已消失。在他眼前出現的是石天行和甘武維。“在這裡了,快來抓這小畜生!”石天行大叫。

楊炎驀地一驚,突然醒了!”

“在這裡了!”他剛一醒來,就聽得有人這裡大叫。

是夢?是真?楊炎幾乎以爲自己還在作夢。

但聲音是這樣熟悉,那些人也跑過來了,最前面的那人正是孟華。這霎那間楊炎不禁一呆,咬了咬手指心裡想道:“這是夢吧?怎的他也來了?”假如真是像夢境那樣,來的是石甘二人還好,如今來的卻是他的哥哥。另外兩個是丁兆鳴和邵鶴年。

一別七年,孟華幾乎不認得楊炎了,但盂華的面貌並沒什麼變化,楊炎卻是一見就認得他的。

一咬手指,很痛,楊炎知道不是夢了。

孟華和丁兆鳴已經走到他的面前,孟華停下腳步,氣咻咻的盯着他。那眼神,那異樣的眼神,好像混雜了許許多多複雜的情緒,好像火焰,又好像寒冰,(楊炎也在詫異,怎的會有這種奇怪的感覺呢?)天不怕地不怕的楊炎,在他注視之下,也不禁爲之心悸了。

孟華和丁兆鳴同來,不用說他也知道是來抓他的了。

孟華的武功之高,遠非大山派四大弟子可比,楊炎知道。他可以不怕天山派的任何一個人,但他自知,即使自己沒有受傷,只怕也還不是孟華對手。

不過,他真正害怕的還不是孟華的武功,在他內心深處,他實是最不願意見到孟元超和孟華這兩個人的。尤其是怕見孟華。因爲孟華畢竟是和他一母所生的異姓兄弟,他可以相信姑母的說話,與孟元超爲仇,但對這個異姓哥哥卻該怎辦?是把他當作仇敵,還是把他當作哥哥?他可以由於心智尚未成熟,認爲孟元超令他蒙受恥辱,但這可與孟華無關。這該怎辦?他真的不知道應該怎辦。因此自從他知道自己身世的隱秘之後,他只能希望別再讓他碰着這個哥哥,好避免挑起他心頭的創痛了。

孟華也是像他一樣,寧願這是一個惡夢,寧願自己沒有碰上這個弟弟。雖然他曾經找尋了楊炎三年,而在其後的四年,他也無時不在掛念着他。

楊炎的流血已經止了,但衣裳上還是血跡斑斑。

正是:

不道師門難見諒,竟教兄弟動干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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