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又進入了那種無聲勝有聲的狀態,彼此不說話,卻不顯得靜默,就彷彿我們剛剛認識的時候。她靜靜的,帶着一臉笑容注視我,彷彿在看一幅自己很喜歡的風景,而我默默的吃着、想着,直到吃完:“凌微,人總是希望有所得,以爲擁有的東西越多就越快樂,但其實不是這樣的,對麼?”
好奇怪,爲什麼我說了這麼一句話?是勸她?還是勸我自己?我不知道自己想擁有什麼,或許是她,我固然知道困難之極,困難的我無法不退縮。這是相遇的不幸麼?說到底緣分是那麼虛幻抽象的一個概念,真正影響我們的往往是那一時三刻相遇與相愛的時機,錯過了時機,就永遠無法再回頭。
“你這個問題好難回答。”凌微一邊想,一邊說,“生活很現象化,能擁有固然好,但不是最好,至於什麼是最好,沒人知道,大家都是摸索着前進,得到與失去,你只要是前進了,或許就不重要了吧!說是說我們是高級動物,但有一方面我們顯然不及普通動物,普通動物得到了獵物,吃飽了就想睡大覺,到下一頓再煩下一頓的事情,我們無法做到這樣。有句話叫:天下本無事庸人自擾之。我覺得不對,因爲,不管是庸人還是什麼人,只要是個人都會自擾之。”
我若有所思點了點頭,聰明的她,總會說出大條道理。
“我總是覺得生活是面鏡子,樂觀的人能看見自己的微笑,悲觀的人只能看見自己的苦逼,總想擁有多一些,想法沒錯,錯的往往是方式與手段。然而,現在的人越來越趨向於對物質享受的追逐與貪婪,不是你,而是所有,你無法不去適應的一個事情是,在許多時候都必須做出一些違心的舉動,我也是,比如現在來找你,我希望僅僅只是來找你,像找個老朋友一樣,聊聊天、喝喝酒、談談人生,或者彼此沉默不語,相互對視的快樂,完了各自回家,然後在某天再相聚,分分聚聚之間,一輩子就那麼灰飛煙滅了!”
凌微一番話說到我心坎了,違心的舉動,不想去做,但卻要去做,不想去面對,但必須去面對。現在,我也得去面對了,她到底要我幫什麼忙?“說說你的事情,想要我幫你什麼?”
凌微的目光從我身上移開,看着河邊在思考,在做決定,良久才轉回說:“雲南是一個很大的市場,我們公司的很多業務都可以流入這個市場,之前沒有是因爲許多複雜因素,當一個好計劃出爐,那些因素不再是複雜。凌倩現在就在執行計劃,你知道麼?計劃是我的,從美國回來前我已經做好,因爲大意……計劃最後變成凌倩的,我不希望凌倩成功,一但成功,我就只能被趕出擎天集團,我可以走,但不是現在,更不是以被趕的方式。”
“所以你希望我從中破壞對嗎?”我想到了,應該是這樣,凌微的話我是相信的,可她說凌倩偷她的計劃,我無法一時間接受,凌倩那個衰神人品雖然不怎麼樣,說到偷這個無恥的行爲,她至於如此不擇手段嗎?不見得。
凌微
沒有說話,只是默默看着我,她默認了!
我也沒有再說話,事關重大,在搞清楚整個來龍去脈之前,我不便說幫或者不幫。不過我已經想好了幫的理由,如果凌倩果真無恥偷了凌微的勞動成果,我會幫凌微,讓計劃物歸原主,這樣我良心上會好過一些。
雖然,或許存有私心,想想這個世界誰又能真正鐵面無私呢?滿大街都是虛假的,顛倒黑白、是非不分的人。處女有假的、胸脯有假的、藥物有假的,連大米都有假的,還有林林種種許多,數之不盡,社會進步了,道德卻在倒退,悲哀。
我們互相對視着,然後互相都笑了,凌微說:“我知道了,這種忙對你來說無疑很難,凌倩畢竟是你的直屬上司。”
凌微誤以爲我拒絕她了,鬱悶,我根本不是那麼想,而是想先弄清楚整個事情的來龍去脈再做決定。我很苦惱,雖然凌微說的很平靜,輕描淡寫,但我分明捕捉到她眼中閃過的一絲淡淡的失望。看着自己所喜歡的人失望,絕對是一件十分痛苦的事情,你會比她更失望。
最悲劇的是,我剛想解釋,凌微就做出一個停止的手勢:“這件事算了,我們喝酒吧!”她幫我把酒滿上,隨後她自己的亦滿上,優雅地端起來說,“乾杯!”
喝下一杯酒,辛辣的味道直達胃部,我感受到一絲苦澀,和心裡的滋味一樣!
往下,凌微沒有再繼續幫助的話題,而是說一些別的,直到大排檔的其它客人都走完了,老闆告訴我們他要收攤了,我們纔買單離開。
“凌微,你住那個酒店?”漫無目的的走了一段路,我問。
凌微搖頭:“不知道,繼續走着吧,我就住我們看見的第一家。”
就住看見的第一家,說的多隨便,看來她真的很失望!
一路往前走,在燈火通明卻了無人影的大街上,凌微陷入了沉默,走了一百米都沒有再說一句話,安靜的好像啞巴。都說沉默是種最深的傷痛,無言是一個女人最悲的哭聲,是這樣嗎?不知道,我無法治療她的失望以及悲傷,只有陪伴她沉默。
不知道走了多久,終於看見一家酒店,進去之前,凌微停住了,笑了笑道:“我自己進去可以了,你回去吧,這麼晚了你應該很累了,明天還要工作。”
“我。”
“回去吧!”凌微揮手,“再見!”
我想了半天,想不到要說些什麼,所以亦對她揮揮手,轉身離開。
剛走出十多米,聽見凌微喊,回過頭看,我看見一輛出租車,凌微喊我是因爲她也看見了!其實我想走路,不過沒辦法,只能攔下,鑽進去。在出租車司機開車之前,凌微又跑了過來,迅速從包裡掏出一隻信封遞給我,交代我務必回到酒店再拆開看。
給司機報了酒店的名字,我靠在窗邊看着信封,腦子反覆在想,這是什麼?
信封很薄,肯定不是錢,大概是張紙。
我很好奇凌微
爲何讓我回酒店再拆開看,我現在就想拆,但是答應了她,又不能食言。想着想着,我放棄了,轉而想今晚的事情,我這樣對凌微是不是特別殘忍?她可是我喜歡的人,而且幫過我許多忙,我還欠她三十五萬,她打斷不讓我說,我爲何不再嘗試一遍?
不行,必須回去說清楚,我忽然想起她沒有帶任何行李,連衣服都沒有,就帶了一隻小手袋,她這麼急不遠萬里迢迢而來,我不能讓她帶着失望而走。
心裡想通了,我連忙對出租車司機說:“司機,麻煩你回頭,快。”
出租車司機對我的行爲不理解,但服務質量不錯,很快把我送回酒店。我沒有零錢,只有一百塊的,掏出一張給他,連不用找了都沒來得及說就衝下車。幸好我沒零錢,否則要錯過,因爲前臺小姐竟然告訴我凌微並沒有住酒店,而是剛剛上了出租車跑了,我立刻又衝出去,上了打算給我找錢而沒有離開的出租車。
“司機,幫我追前面的出租車。”剛剛停車時我隱約看見前面有輛即將要消失在大街盡頭的出租車,估計凌微坐的就是那一輛,希望可以追上。
出租車司機說:“我還想着找你錢呢!”
我想哭了,大聲說:“不用找,你趕緊去追。”
出租車司機哦了聲,立刻開車。然而,追到轉角處已經不見了那輛出租車,我們面對着分岔路的選擇。到底往哪兒追?出租車司機問我這個問題,我顯然無法回答,我只是在心裡問自己,凌微要去什麼地方?她不是住酒店嗎?莫非騙我?難道不是剛下飛機,不是什麼都沒有帶來,更不是沒找酒店,而是已經有住的酒店不想告訴我?所以只允許我送她到酒店門口,我一走了,她也走了?
想着想着,我忽然有點無力:“追不到算了,回酒店吧,回我住的酒店。”
“其實我有一個辦法。”出租車司機說,“可以問問呼叫臺的,剛剛有什麼車在後面的酒店上了客,開往什麼地方,呼叫臺值班的是我老鄉,不過。”
“不過什麼?說清楚。”我還是想追,想證實凌微是不是騙我,如果騙我,不用難受了,她或許根本就不值得幫。
出租車司機用極爲難的語調道:“可能要收錢,大概兩三百。”
“沒問題,我給,但必須不能露餡,否則真的算了!”
“不會露陷,就用聊天方式隨便問,一般我們都是這麼聊天的,說家鄉話。”
當下,出租車司機用車載對講機呼叫總檯,和一個男人聊了起來,三分鐘不到就套取到凌微的行蹤。凌微竟然去機場,去幹什麼?她住在機場賓館嗎?不知道,不過我顯然很想知道,所以讓出租車司機以最快速度把我送到機場。
到了機場,我直接衝進機場賓館向前臺諮詢,很遺憾,並沒有問出來凌微的蹤跡,她並沒有入住賓館。我想了想,最後直奔機場售票廳查看航班,我看見有一班機一個小時後飛往港海,於是在候機廳裡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