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道長!查先生!查爺!”朱子豪此刻就像是一個落魄的小販,那梳得光亮的頭髮也耷拉了下來,他一臉苦相的看着查文斌道:“只有您能救我了,看在過去我們的交情上,您務必幫我這一回。”
查文斌此刻也是矛盾的,若是一般的風水局,他去一趟也就罷了,可是一聽這都出過人命了,他就有些打盹。不是怕,而是看着鈄妃那肚子,再不了多久就要做爸爸了,這萬一……
鈄妃是個好女人,她從查文斌的眼神裡讀出了這個男人現在的心思,不得不說她確實有着自己的過人之處。站起來道:“好男兒志在四方,不該被家裡的瑣事牽絆,現在肚子還不大,我一個人還能應付的來。”
“那也不行,”胖子道:“嫂子,現在別說是一棟樓了,就他孃的是整個香港也沒你那肚皮金貴,反正你那樓也拖了半年了,再等等吧,等到明年開春,我們這邊辦完事了,你還沒法解決再來找查爺。”
“等不了哇,”朱子豪拍着大腿道:“銀行見我們不動工就要催貸款,外面已經開始風言風語說那塊地不吉利,要再拖下去等到來年就算是把樓蓋起來我們怕是也賣不出去了。”
“文斌,你過來一下。”鈄妃對着深思中的查文斌招了招手,前者一個人挺着肚子先走到了門外。
外面的雪正在漫天飛舞着,查文斌跟着也走了出來,這個女人若是從背後看,幾乎看不出是個孕婦。她張着雙手像個孩子一般的接着雪花,查文斌快步走上去道:“進去吧,外面冷,感冒了可不好辦。”
鈄妃搖搖頭道:“我沒有那麼嬌貴,你是一個幹大事的人,不能因爲我的原因而勉強你內心真實的想法。他既是你的朋友,現在就等於把身家性命都委託到你的身上了,如此的信任還有什麼理由可以拒絕呢?”
“我是個道士……”查文斌剛想說,可鈄妃卻說道:“正因爲你是個學道之人,就更加不應該坐視不管,拘泥這些小節被瑣事牽絆,終究只是個凡夫山野小道。我知道你是大道之心的人,不應該被家庭揹負枷鎖,若是如此,當年我嫁你便是錯誤,便是害了你。”
查文斌見她一臉認真,忙說道:“你怎麼這麼說呢?我是男人自然應該起到丈夫的責任,保護你的孩子是我的義務。”
“我喜歡的查文斌是一個灑脫,超然的真男人。”鈄妃道:“一如這雪花,捧在手心裡就化作了水,留在那地上卻能結成冰,自古修道之人都是閒雲野鶴一般無拘無束,只有這份心才能問得天地,窺得真理。一日三餐,老婆孩子,只會讓你的眼界停留在這三間瓦房之內,我和孩子便會成爲你的牢籠,無形之中在這院子裡爲你畫上了一道線,教你踏不出也不敢踏出,長此以外,你的道心便會被柴米油鹽所替代,到了那時,你又與一般的男人有何區別?”
“我……”想不到這個女人竟然能夠說出這番話,自打他們認識,到後來結婚到現在,查文斌從未與她有過這般的對話。當年鈄妃是個讀書之人,若非家中變故,她恐怕也是個才華橫溢的大學生吧。她真的沒有夢想嘛?查文斌曾經不止一次的看到她拿着那些當年自己的書一個人默默的看着,一直到有一天,那些書全都被一股腦的丟進了竈籠,那是他們結婚後的第二天……
大約從那個時候起,這個女人就放棄了自己的一切夢想,她決定要做一個好妻子。所以,無論是什麼時候,查文斌是從來不需要做家務的,他也從來不需要爲家中的瑣事所煩心,屋前屋後,家裡家外,全都是這個女人一手張羅。或許,她認爲這就是自己所能做的一切,那麼的簡單,那麼的普通卻又那麼的重複。
在家裡,你聽不到這個女人的一句怨言,甚至是對他的那些朋友,到今天,她也依舊沒有對查文斌提過任何要求,哪怕是在最需要她的時候也都選擇了自己承受。愛一個人,便是如此,相愛容易相守難,在枯燥的一日三餐裡,在那些激情退卻的日子裡,你是否還能守住自己的那顆初心,平淡往往纔是最真實的,也是最可貴的。
“你去吧,別讓他等太久。”鈄妃擡頭看着天空,她知道自己身邊的男人不可能完全屬於他,她要的,僅僅是他能夠真正的去做自己想做的一切。就那樣看着他,爲他洗衣,爲他做飯,爲他解決一切的生活煩惱,她知道這就是自己能爲他所做的一切,只要能夠看到他平安回來這就夠了……
深圳,短短的幾年,已經是面目全非了。當年胖子和老夏來闖江湖的時候這裡還纔剛剛開始,如今的深圳已然是車水馬龍,到處都是高樓大廈,一片熱火朝天的景象。這裡的天氣讓人只需要穿着單衣,走在大街上恍如安縣的初夏,是教人那樣的舒坦。
與隔壁那片火熱不同,來到大門緊鎖的圍牆邊,查文斌見到的是一片廢墟。幾臺已經生鏽了的機器,胡亂堆放的材料有些已經不能再用,打開大門,裡面是一片狼藉。
朱子豪的兩個合夥人正在一旁焦急的看着,這個從遠方來的先生看着也不過如此,甚至還有些土氣。腳上穿着布鞋的查文斌拿着羅盤在工地裡來來回回走了幾圈,時不時的蹲下來用手丈量,這片工地的西南面是一條江,北面則還有一圈被林子擋着的建築,左右兩邊各有一樁樓房在建,聽說是同時期的幾塊地皮。
他們的這塊地屬於最中間,當時的價格也是三塊地裡最貴的,聽說建成以後會成爲香港企業進入大陸市場的跳板,這裡將會成爲名副其實的聚寶盆。
“那裡會有一條雙向六車道,後面還有一個碼頭,那邊就是橋,過了橋就是香港,在我們這棟樓十層以上可以清楚的看見對岸的夜景,你說這麼說的地段怎麼就砸在我們手上了。”那個姓王的老闆不停的拍着手,他那副大框的玳瑁眼睛一看就價值不菲,只不過他那件白襯衫的領子都開始發黑了,也不知道已經多少天沒換,看樣子他們的確是心急如焚操碎了心。
“風水沒有問題。”這是查文斌的第一句話,他的這句話頓時讓朱子豪那緊繃了好幾個月的心終於放了下來,不過他馬上又說道:“不過這塊地有些問題,我想知道這塊地以前是做什麼的?”
王老闆道:“荒地啊,能做什麼,深圳在改革開放前就是個小漁村,我們相中這塊地還是看中了它的地理位置,黃金地段啊。”
“不可能,”查文斌斷言道:“我給你們三天時間去查一下這塊地以前的情況,一定要搞清楚它之前的身份是什麼,如果只是一塊單純的荒地,沒有理由會接二連三的出事。方纔我簡單的看了一下,這塊地正中的位置走的是子午朝向,要想在這樣的地方蓋房子,要麼你們的八字足夠硬可以壓得住這下面的地氣,要麼就要弄點辦法借氣,而前提是這塊地以前得是乾淨的。”
“這塊地,是別人轉給我的。”王老闆此話一出,朱子豪頓時大叫起來道:“什麼!轉給你的,你不是跟我說是從政府手裡拍來的嘛!好哇你,竟然聯手給我下套!”
王老闆也不是個好惹得主,立刻反應道:“不是一樣的嘛,那個老闆因爲要移民就轉給我了啦,這筆生意能不能做你還不知道嘛,要是這塊地能夠按照進度起來的話,你朱子豪能賺多少還要我說嘛!”
“是從誰手裡的轉的,”查文斌道:“那個人現在還能聯繫上嘛?”
“我試試,”他拿着那個年代最時髦的大哥大撥了幾通電話,那臉色也是越來越難看,最後無奈說道:“都是空號了,估計已經移民了吧。”
“先找這塊地的歷史,我估計這裡肯定出過狀況才落到你們手裡了。”查文斌道:“這幾天石頭跟秋兒一塊在這裡下下看鏟子,看看能不能從土裡找到一些文章。”
“有啊有啊,”朱子豪道:“他們打樁的時候就打出來過不少陶片。”
“有陶片?”胖子道:“那他孃的說明這下面是個古墓啊!有陶片嘛,拿來讓我堅定一下。”
朱子豪溜到一旁的工棚裡,不一會兒他就拿着一塊兩枚硬幣大小的東西出來了道:“當時我也是這麼想的,以前跟你們一塊兒幹過……可是這東西我託人去瞧過,都說是一些沒用的,也就作罷了。”
胖子把玩了一下,說實話,他的堅定技術充其量也就是個入門級,一塊沒有任何特殊的陶片在他手上也瞧不出什麼名堂,不過他的直覺告訴他,這下面可能有貨。
“放心吧,幫我去弄兩個洛陽鏟來,要加長的,擋得住你們的打樁機,未必能擋得住老子鋒利的洛陽鏟,嘿嘿……”聽着他那乾笑,王老闆是一身的雞皮疙瘩,這都是一些什麼人啊,真的是道士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