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在哪個垃圾堆發現這麼個東西,我想我一定不會奇怪,它很像是古時候用的銅鏡,比盛菜的盤子略小,不過也就銀元的厚度,單面刻字,另外一面則是一條雙翅張開的龍形圖案。
“應龍!”這是我第一次見識到這種傳說中的龍形圖案,在中國的古代神話傳說中,應龍是華夏大地唯一一條有翅膀的龍。材質看似是青銅卻又不像,因爲它沒有銅綠,還保持着淡淡的黃色,有說不出的一種皇家氣息在裡面。
正面便是那些字符,總計十六個。
黑龍把那塊銅盤交到我手中說道:“拿走,三天後我們再見,到那時我需要你再告訴我你看到了什麼。”
這一次,當我的手心觸摸到它的時候感受到的是一陣冰涼,我盯着它看着,無論怎樣都不能激起心中半點漣漪,我搖頭道:“恐怕不能如願。”
“爲何?”他問道。
“因爲沒有感覺。”很小的時候,我師傅就發現了我的這項天賦,在我的眼裡萬物都是可以交流的,哪怕是一根野草,我都可以想象出可以和它的對話內容。師傅說這就叫做天人合一,他說我們門派除了開派師祖凌正陽之外就是我可以了,但是據說師祖用了四十年才做到,而我卻是天生。
所以,這塊銅牌,我還給了黑龍。
他用略帶着懷疑的眼光看着我道:“那你爲什麼看照片可以?”
“可能是我好幾天沒睡,昏頭了吧。”
“不是,因爲你說的場面我也見到過,我研究這塊銅盤已經有十天了,在剛拿回來的第三天我也曾經看到過一幅畫面,和你說的非常相似。但是,我沒有你看到的多,我只看到了你所說的那裡有很多人,然後模糊的可以看到有人站在祭臺上,根本看不清他到底是什麼模樣。你是我們這裡第二個做到的,也是唯一一個可以看清楚他戴着面具的,我果然沒有看錯你,這就是天意!”
我問道:“我想走,你可以放我走嘛?”
他笑了,露出那口潔白的牙齒道:“走?當然,只要你能破解這些字符的意義。”
“破解不了。”我如實說道。
黑龍用不容置否的口氣對我說道:“那你走不了。”
就這樣,我在那裡一呆就是三年,每隔幾天黑龍就會來找我,然後帶着我走進那間屋子讓我去看那塊銅盤,每回的問題也都是一樣,而我的回答也是一樣。
說來很奇怪,自從那一次我透過照片看到那副場景後再也沒有見過了,哪怕是照片也是如此,它和我之間完全無法交流,如同冰冷的石頭。
三年後,第一次我有了機會,黑龍答應我可以回去祭墳,師傅離開我已經整整三年了。狂風是陪同我一起回去的,一路上有專車接送,我甚至無法和外界多一點點聯繫,全程都在他們的控制之中,去看了小憶還是狂風替我說的情。
但那也僅僅是一面而已,短暫的一瞥,就此離別……
“我不想回去了。”賓館裡我看着天花板對狂風說道。
他津津有味的看着電視機上的男女纏綿在一塊兒,目不轉睛的喊道:“外面多好玩兒啊,鬼才想回去呢。”
“那有辦法嘛?”
“沒辦法,除非老大同意,我可告訴你,不要妄圖私自逃跑,後果很嚴重。得了,別想那些沒用的,在中國,哪個人能逃得了0137的眼睛。”
“0137?”這是我第一次聽狂風說起這個數字。
不料那小子雙手一攤道:“我可什麼都沒說。”
才聞到家鄉的氣息又立馬要走人,一夜無眠……
天快要亮了,看着身邊呼呼大睡的狂風,我覺得我不能再跟他回去了,我得逃,約定的就三年,三年滿了,我也該走了。
這裡是三層的賓館,窗戶臨靠的是片草皮,每層樓之間有一個平臺,放置的是當時非常罕見的空調外機。輕輕抽出牀上的被單拴在窗戶上,順着被單下到二樓,然後如法炮製再下到一樓。
凌晨的車站還是大門緊閉的,我就在門口的角落裡蹲着,迷迷糊糊的泛起了瞌睡,睡着睡着有人喊道:“嘿去哪兒?”
“洪村!”我條件反射般的應答道,起身睜眼一看,那人好生熟悉,不是黑龍是誰?
他的語氣是那樣的霸道:“回家的車票只能從我這買,我不賣沒有誰會賣給你。”
“要麼讓我活着回去,要麼帶着我的屍體走。”
“來硬的?”他笑了,笑得是那麼的輕蔑。
我抽出自己的寶劍往脖子上一架,只輕輕一碰那劍刃便已經劃開了皮膚……
黑龍一把捏住了我的手,嘆了一口氣道:“回去吧,有必要的時候我還會來找你,查文斌!”
這是他第一次叫我的名字,我重重的點了一下頭轉身走進了車站……
我是小憶,昨晚我那表舅姥爺家可是熱鬧,正月初二,兩口棺材擺在院子裡,女人們哭天喊地,打我記得事起估摸着他們家都沒來過那麼多人。按理,正月裡是不發喪的,但是這動靜畢竟太大了,誰也吃不消連丟兩條人命,連公安局的都來了,烏泱泱的人羣把這兒是圍了個水泄不通。
我那表舅和表姨夫的死能和我扯上半點關係?可那些個女人不行,她們的男人死了這筆賬總得找個人頂,我自然就成了那個對象。才一進門就被女人們扯住了衣服,她們撕破了我的西裝,又扯破了我的羊毛衫,我的手臂上脖子上到處留下了血紅的抓印,要不是當時人多估計我真得讓那幾個被稱爲姨媽和舅媽的女人給撕成碎片。
和女人,尤其是進入瘋狂狀態的女人是不能講理的,這兒也講不了理,我和胖子飛似的逃離了現場擱在家裡悶了一整天。我媽那嘴一直在嘮叨,什麼惹事啊,闖禍啊,不長記性啊,好在天黑我爹回來的時候沒發作,只是陰着個臉。
晚飯的時候,氣氛很壓抑,我知道他下午出去瞭解情況了,這事肯定得往我家頭上賴。農村裡的潑皮們不會跟你講什麼證據、法律,她們可以罵街,可以往你家門前潑大糞,可以在你家橋頭撒紙錢一直撒到你家院子裡,總之怎麼噁心人怎麼來,遇到這種事兒只能算是攤上了。
“晚上不來兩口?”我試着打破這種飯桌上的沉悶,拿着酒瓶子給我爹倒酒。
“哐當”一聲,酒瓶子被他拿着飛出去好遠……
“哎喲,你這是幹嘛啊,這日子還有法過嘛?這才正月初二啊!”我娘那邊已經在哭了,換作誰誰也接受不了,好端端的一個春節硬是鬧出這麼多事兒,我聽說外面已經放出風了:要我拿出十萬塊錢來,一家五萬這事兒就算完,要不,沒我們家好日子過。
“管你要錢了?”我又試探着問老頭。
“敢!還反了天了!”我爹一巴掌狠狠的砸在了桌子上:“虧他們開得了口,要錢沒有,要子彈賞兩顆!”
“嘿,小憶,你爹這脾氣我喜歡。”胖子就屬於那種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這會兒跟在這說不是添油加醋嘛!
正說着,外面“咚咚咚”響起了敲門聲。
我媽那眼上的淚痕還沒擦乾,連忙放下碗筷擔心的說道:“該不是又來了吧?”
“幹他個姥姥!”我家那老頭轉身進了小屋提着獵槍就院子裡去,還沒開門提前朝着天空已經放了一槍。“呯”得一聲,惹得那樹上的基質麻雀紛紛四下逃竄而去。
“叔,是我……”門外的查文斌面對着黑洞洞的槍口舉着雙手喊道。
他回來了,查文斌,消失了整整三年……
我有太多的話想問他,但是卻不知從何問起,還是他先開的口:“小白,她……還好嗎?”
“去美國了,也斷了聯繫。”
查文斌一陣沉默,緩緩纔開口道:“她對我應該很失望吧……”
看着他有些落寞的眼神,我沒有追問下去,我不想知道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麼,但是我明白那一定是他不願意再提起的畫面。
“你們呢?”
“瞎混,這不也是第一次回來過年,遇到這茬子爛事了。”我把回來從燒清香的事兒跟他原原本本說了一遍,查文斌聽的很用心,我看到聽到幾個細節的地方眉頭都在皺。
“有啥想法?”
“這事兒八成怨不得你們。”查文斌問胖子道:“你答應人家請的那頓酒兌現了沒?”
胖子嘿嘿笑道:“哪能啊,我不隨口說說的嘛!”
“騙人可以,但是不可以騙鬼!”查文斌說道:“那晚你們上清香路上遇到的是個鬼!”
我說道:“那我怎麼看不見?”
查文斌只一句話就把我給噎住了:“你看得見自己的後腦勺嘛?”
“你的意思是說他一直在我背後?”想起那場面,我頓時頭皮一下子就緊了起來。
“而且跟着你們回了家,還跟胖子稀裡糊塗喝了頓酒。這人下地了之後照說是要萌陰庇護子孫的,你那表舅姥爺生前是個老好人,但不代表他死了還是那樣。人都是兩面性的,只是活着的時候他的善壓住了他的惡,才導致了他這一生都是悲劇,死後反倒激起了他的惡念,於是乎一夜之間變的六情不認,這種情況是很少見的。”
“我那表舅姥爺乾的?”我有點不相信:“他平日被那些個兒女們欺負的連屁都不敢放,死了能那麼狠?”
“兔子急了還咬人呢,何況是鬼!”查文斌繼續說道:“我想他八成是喝了孟婆湯又沒進陰司,反倒是跳了奈何橋,不信,你去打聽一下,你這表舅姥爺死的時候一定沒請人給他過仙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