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壓低聲音,罵道:“操,這隻老糉子笑了,天真,你在他面前露點,他不會看上你了吧。”我大罵胖子沒良心,存心想陰我,正準備好好教育他,那老糉子身後突然探出了一隻肥大的手。
我數了數,一共三隻手。緊接着,又一隻手從糉子的肩膀處探出來,胖子怪叫道:“他孃的,這是萬奴王的親戚啊。”話音剛落,那糉子臉上詭異的笑容突然僵住,緊接着,那種唸經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現在的情景簡直就是詭異,一具會念經的屍體,一具會動的屍體就在我們面前,而且這裡連具棺材都沒有,簡直就是正面衝突了。
我手中的小衝鋒直直對着屍體,想着它一旦起屍,我就立馬放槍,但我突然想到,這裡並不是真正的山體,而是冰洞,根本無法承受槍聲的衝擊,如果一旦放槍,恐怕我們就會被活埋在裡面,當即,我一邊緊盯着屍體的動靜,一邊衝胖子道:“下槍,上繩子。”
胖子道:“還用你說。”我一看,胖子果然激靈,繩子匕首早就擰在手裡,我琢磨着眼前的局勢,道:“這糉子還沒有發難,乾脆我們往後退,先離開再說。”
胖子道:“退回去也沒路,照樣是個死,先下手爲強,看胖爺我捆了它。”說着,將繩子一頭扔給我,使了個眼色,道:“上。”我心裡明白胖子說的對,要等它起屍,恐怕更加難辦,當即我們一齊撲了上去,胖子上前,繩子橫過那糉子胸前,旋即一腳踹了過去,糉子整個身體倒下去,於此同時,那肩膀上多出來的兩隻手突然嗖的一聲消失了。
怎麼回事?
我趕緊看過去,這才發現,屍體倒下來,原本堵着的地方露出一個黑黝黝的洞口,只有水桶粗細,小孩大概能爬過去,而那多出的兩隻手,正是從裡面探出來的。
胖子這時候叫道:“壞了,這糉子都被凍硬了,不像能起屍的。”如果不是這地方太冷,我恐怕冷汗都要冒出來了,對胖子道:“那剛纔唸經的聲音是怎麼回事。”
胖子踹了那糉子一腳,指了指糉子身後的洞口,壓低聲音道:“裡面有東西。”
我心道,這不是廢話嗎。這時,我目光再次看向那具屍體,不由一愣,我發現,這屍體身上的衣服雖然已經破爛褪色,但依稀可以辨別出樣式,似乎是西藏喇嘛們穿的衣服,這讓我不由想起了爺爺在霍老太筆記中的話,爺爺當年之所以會去尋找七星魯王宮,就是因爲一個喇嘛臨死前給了他一張墓穴的圖。、
那張圖中記載了三個位置,分別是七星魯王宮,巫山匣子墳,其次便是天淵棺槨。這三座墳墓,一個在山東,一個在崑崙,而巫山匣子墳,從名稱來看,應該在湘蜀一帶,這幾個地方相差甚遠,出了崑崙山以爲,另外兩處都是中原地帶,一個喇叭怎麼會有中原地帶的地圖?
那麼我眼前的這個喇嘛,爲什麼會死在這裡?他在這裡多少年了,有什麼目的?我覺得這個喇叭不簡單,當即對胖子使了個眼色,讓他注意那個洞口裡的東西,旋即我將那糉子翻過身,拿出了一副摸屍的作業手套,開始搜索屍體身上的東西。
胖子一邊拿着手電筒往那個黑洞裡面射,一面對我說道:“天真,你還真看上這糉子了,口味也太重了。”我沒空搭理胖子,現在這種情況,也沒心情跟他扯皮,於是專注着翻着屍體身上的東西。
這時我發現,這具屍體的面容已經恢復了枯槁,先前所見到的詭異笑容,彷彿只是我的錯覺。爲了保險起見,我還是把屍體先捆了,接着才伸手去摸。由於氣溫低,這具屍體保存完好,沒有一處腐爛的地方,皮肉都被凍的僵硬,面目凹陷,容貌依稀可變,死時年齡應該有五十來歲。
我伸手探進他衣服裡摸了個便,突然摸了一個硬硬的東西,拿出來一看,是一張唐卡。
胖子一直密切的注視着那個洞口,這會兒瞥見我摸出東西,立刻移到我旁邊,看了我手裡的東西,兩眼放光,道:“寶貝啊。”
我雖然對藏文明不甚瞭解,但唐卡這種東西分很多種類,往往越大越精美的市面價值越高,而我手中的這張唐卡不過成人巴掌大,而且已經顯得很舊,能賣個兩千塊錢都要偷笑了。
我當即就開始打擊胖子的眼光,說道:“胖子,在巴奈待了一年,不僅票子花光了,連眼神都退步了,你要真混到地步,回杭州我割肉送你兩件。”胖子呸了一聲,罵我不識貨,接着跟我講了唐卡的分類。
他說,唐卡在現在的市面上,是越大越精美的市價越高,但那是同類裡面比較,不同類別的唐卡,是不能按大小來比較的。
唐卡的分類主要按材料和內容來分,常見的是佛像唐卡,藏族人放在家裡供奉,還有些唐卡描繪的是動物或一些抽象的東西,比如天和地,風和雲,這類唐卡比較少見,多是觀賞價值大,但還是冷門貨,市面價值不高。
最後還有一類特殊的,那就是邪卡,這種唐卡是事先刻好木模具,然後用金水澆築出來,再進行上色,由於造價高,因此大多做的很小,市面上極其少見,是過去有錢的藏民大家族裡才能做的東西。
我的專長領域在拓本方面,胖子則是雜七雜八,見多識廣,他一眼就瞧出,這是一張純金灌出來的金卡,只是由於時間關係,金已經發暗,成了死金,上面原本的顏色也已經剝落,看不清畫面,胖子分析道:“看着金老死的成色,怎麼也是千年貨,這糉子也不像是千年大糉,估計也是後來纔得到的。”
我不由仔細去看那張金灌的唐卡,上面的顏料雖然退了,但還是能看出畫面基本的輪廓,這時候我用心一看,頓時覺得心驚肉跳,因爲我彷彿看到了一雙碧幽幽的眼睛在盯着我。
那張唐卡中央,赫然是一個狼首人身的神靈,站在飄渺的雪山中,毫無感情的眼睛瞪着看畫的人,瞬間,我覺得一股寒意傳來,是庫拉日傑。
我將聽的那個傳說跟胖子講了一遍,胖子壓根不信邪,嘲笑我道:“要說你們知識青年,就是喜歡搞些神秘主義,我看那什麼鬆達剌人,沒準就是個裝神弄鬼的,不過話說回來,據我所知,咱西藏,敬奉贊生神的人不多。”
我道:“你也知道?”
胖子道:“胖爺我吃的鹽比你吃的米還多,天真同志,你要學習的還多着。這贊生神據說是邪神,雖然掌管長生,但據說邪門的很,他的唐卡很少。”我問胖子,你怎麼知道,胖子說,道聽途說,我罵道:“道聽途說你也好意思拿出來顯擺。”我說完覺得胖子不靠譜,便將唐卡扔給他,轉而又去摸屍體,誰知我剛一低頭,突然看到一張猙獰詭異的笑臉出現在眼中,這具屍體,不知何時睜開了下榻的眼皮,黑洞洞的眼窩看着我,嘴角笑到了耳根的位置,露出一個詭異之極的笑容。
我這猛然一看,嚇的差點魂都飛了,沒等我反應過來,屍體的嘴脣突然動了動,這時,從他嘴角爬出一條蜈蚣一樣的漆黑蟲子,擡起頭,似乎在看我一般。
我連忙抽身,心有餘悸的盯着那蟲子,再看看屍體,問胖子道:“這怎麼回事兒。”沒等胖子回話,洞裡忽然響起了極其輕微的聲音,我下意識的看了眼那個黑漆漆的洞口,什麼東西也沒有。
聲音是從哪裡傳來的?
這時,胖子突然指着那具屍體,道:“它。”那聲音越來越清晰,最後我聽出來了,居然又是念經的聲音。難道剛纔我和胖子想錯了?發出聲音的不是洞裡面那東西,而是眼前的喇嘛糉?
我和胖子對望一樣,同時握緊了手中的匕首,這時,我突然發現那條蜈蚣一樣的小蟲子,不斷在屍體身上來來去去,似乎也沒有什麼危險,它長得很像蜈蚣,大約有人的手指長,身體扁平,但頭上有兩條極長的觸鬚,隨着觸鬚不斷的來回波動,那種細小的唸經聲也越來越快,這時,我突然想起了三叔給我講的事兒。
在我記憶中,父親一直很嚴謹,而二叔又很陰沉,少時的記憶裡,大多數時候是三叔帶着我到處瘋,三叔安靜下來的時候,就喜歡抱着我,給我講各種民間故事,有些是他的親身經歷,有些或許是他瞎編的,但每每將我嚇的不敢睡覺,晚上想跟他一個被窩,結果他反而整兩個鬼故事,嚇的我整晚縮在被子,差點被悶死。
我記得三叔講的故事中,其中就有一個叫應聲蟲。
老一輩的人,有個形容詞,比如張三說這個瓜長的好,李四馬上就說,是啊是啊,這個瓜長得真好,像李四這樣的人,老人們就喜歡叫他應聲蟲,人家說什麼就是什麼。
但應聲蟲這個東西,卻是卻有其物的。
據說那是一種長得像蜈蚣,擁有奇怪發聲能力的昆蟲,古時候有些人靠賣藝爲聲,其中就有對話這門技藝,就是一個人,可以同時模仿兩個人對話,甚至可以同時說出兩句話,這在當時是什麼奇妙的事情,因此被奉爲一絕,其實這都是應聲蟲的功勞。
賣藝人抓到這種蟲子進行訓練,教它固定的話語,到了表演的時候,將蟲子放在身上,跟蟲子一言一語對話,那時候可沒有錄音機,在古人看來,是件相當神奇的事。
對於應聲蟲可以吐人言的現象,古人認爲是有靈魂附在蟲子身上,因此應聲蟲也被認爲不祥的邪祟,這東西一般人認不出來,會跟蜈蚣混淆,如果不是出現在這種情況下,我恐怕也會把它當成一隻蜈蚣。
想來,剛纔那屍體的面部表情變化,估計是應聲蟲在它嘴裡動,所以牽扯到了面部肌肉。
我想到這兒,不由鬆了口氣,拍了全神戒備的胖子一眼,道:“行了,歇歇吧。”胖子還沒明白過來,一臉嚴肅的衝糉子拔刀,我走上前去,將那應聲蟲捉起來,它嚇的不斷掙扎,唸經的聲音果然停了。
胖子回過味兒來,奇道:“這冰天雪地的還有蜈蚣?”我正打算跟胖子解釋怎麼回事,這時,胖子的肩膀上,突然多出了一雙手,肥大臃腫的人手。
我頓時瞪大眼,趕緊叫道:“胖子,你後面。”於此同時,我顧不得那麼都,瞬間拔起腰間的匕首衝了上去,胖子立刻反應過來,一個矮身,就地一打滾,但他身材太肥,才滾到一半,腳就被那雙手抓住了,這一次我看的清清楚楚,那雙手是從那個洞裡伸出來的。
我大叫道:“胖子。”整個人撲過去,衝着其中一隻手就猛捅,一陣碎肉飛濺,於此同時,那雙手臂猛的一縮,力道奇大,拖着胖子就往裡拽,胖子的兩雙腳都在瞬間卡進了冰洞裡,痛的他一聲慘叫,我連忙抱住胖子的後背,將他整個人往外拖,但那東西力道極大,胖子的整雙腿已經進去了三分之二,大腿死死卡在冰洞裡,由於那股力道還在往裡拉,胖子痛的直抽涼氣,這時,他突然說道:“天真,砸這個洞,裡面還有空間。”
我明白一定是胖子進去的雙腿探到了什麼,當即顧不得那麼多,衝到裝備包裡就翻東西,還好給我翻出了一個登山鍬,我將鐵頭朝下,狠狠朝着洞口的冰壁砸,沒想到這冰壁居然並不厚,我砸了幾下就往下掉碎冰,後面的空間也逐漸露了出來。
胖子整個人頓時又被拉進去一半,但這次他準備衝鋒,手裡的長筒擡手就是一槍,旋即我耳裡聽到一種奇怪的慘叫聲,彷彿一個得了咽喉炎的人在哭一樣,聲音詭異而刺耳。
這時,胖子的腿已經被放開,他將裝備包往身上一套,端着槍道:“快,我們跟上。”
胖子什麼也沒跟我說就鑽進了那個洞裡,我一進去才發現這裡別有洞天,整個冰洞寬闊而平整,成四方形,一眼就能看出人工修鑿的痕跡,我心頭瞬間一跳,難道這是天淵棺槨的外道?它通向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