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洞苔錢、買斷風煙,笑桃花流落睛川…細草如氈、獨枕空拳…殘霞未散,淡霧沉綿…是晉時人、唐時洞,漢時仙…”。
一襲輕衣、挺拔俊朗的背影隱在一片朦朦朧朧的霧色裡,但那瀟灑狂放的風姿和遠離塵囂的冷傲氣質、雖然看上去不很清晰卻是十分的熟悉,那是藏在他心底最深處的、一個讓他不敢相信卻又不肯放棄的幻象。
他苦苦的追尋了這麼多年,可是那個人的心永遠都是漂浮在空中的雲、那看上去近在咫尺的美好卻怎樣也無法握在手中,所以他要用這一世的癡情執念去束縛住那個幻象,讓它成爲握在自己手中的真實畫面!
天真一直能聽到那斷斷續續的歌聲傳來,碧草繁花、遼闊悠遠的天地之間,那個頗具仙家風骨的歌者就在不遠處與他同向而行。
“小哥?小哥你去哪兒…你等等我…”天真用最快的速度追了過去,他一直夢想着能找到個拋開一切世俗紛爭的世外桃源和小哥隱居、但是過去了這麼多年都沒做到,是不是小哥覺得厭倦想離開他了?
天真追過去剛拉住小哥的手,那個人原本熟悉的臉龐突然變得恐怖而猙獰、轉身一掌毫不留情的拍在他的胸口上,天真覺得自己瞬間就跌入了一片無邊的黑暗之中。
沉沉的黑暗裡空曠死寂、他像一粒塵埃般的被淹沒在那片沒有盡頭的虛無裡,他努力的睜大眼睛想辨別出個方向、但是眼前什麼都看不到,他的視野裡沒有任何除了他之外的生命的跡象。
“我這是…已經死了,不會吧?我這半條命真的這麼不禁折騰,還是死在了那個悶瓶子前面?不行,我不能死…小哥,小哥我不能讓你爲我傷心…”天真想抓住些什麼證明一下自己的存在,但是這個虛無的空間裡似乎什麼都沒有。
這是…地獄?
這裡死氣沉沉的,也不像是有些圖畫上描述的那樣是個萬里黃沙、詩情畫意的黃泉風景區啊,不過就算是到了鬼門關至少也該有幾個守門的鬼差、或者是孟婆什麼的來接待一下,給他個通關的證件或是喝碗湯之類的簡單儀式吧?
畢竟生死輪迴是個大事情,怎麼會是什麼都沒有、這麼不被重視呢?難道說變成了鬼、他也是個菜鳥二貨被鬼瞧不起,天真的情緒有些低落了。
這四面不着邊際的什麼都看不見、即使他想過奈何橋也不知道該往哪走啊,不會是恰逢傳說中的‘地藏會’到了、這條道上值班的小鬼都被放了假吃大餐去了,知道他一慣都是個良好市民讓他自己憑覺悟去閻王爺那裡報到?
這個解釋好像還說的通,天真想到這些覺得還挺慶幸的、既然沒有鬼差監督看管他是不是還能偷偷的跑回去還魂,萬一能在家人朋友火化他的屍體之前還魂甦醒、也許還能多活個十年八年的,也好多一些日子和小哥在一起享受美好人生啊!
天真想到這些趕快爬起來在身上摸了一遍、他想找件防身的東西做武器,萬一回去的路上出現意外他也能自我保護。
不過悲哀的是他身上除了一條保暖褲之外、只剩下左臂上那纏了好多層的醫用紗布了,別說防身的武器就是防寒的上衣都沒有。天真站在原地自憐自艾的嘆了一聲,這個事實對他來說很有些殘酷。
“你個死胖子!就算小爺受傷了不能出去砍人,你也得給我留把匕首防身呢…”天真暗罵了一句、“我要是回不去了,肯定把你個死胖子也拽進來…哦…不對,我還想和小哥在一起過日子呢,要你個電燈泡幹嘛…”。
天真又四處看了看才發現真正的事實遠比他想象中更殘酷,整個空間裡除了他自己之外再也看不到任何東西了。
哪怕是一棵枯草、一粒塵沙、一點點能當成座標指引方向的物體都沒有,他被無情的遺棄在這片無邊無際的黑暗裡、就算他想逃回去找小哥,也根本不知道回家的路在哪裡?
這樣就算是死了嗎?可是他還不想死啊,至少還不想就這樣被吞噬進這片黑暗裡死的這麼悲催。
“小哥,救我!小哥…”天真伸出手向面前的黑暗摸了過去,也許小哥就在黑暗的另一面等着他、會像之前在那個‘上天無路、入地無門’的異空間裡一樣,十分及時的出現把他帶出絕境。
小哥就是他生命中的守護神,每次面臨絕境的時候小哥都會像‘神’一樣的出現救他於危難之中、這次當然也不會讓他失望,所以天真相信那個悶瓶子一直就在他身邊。
可是他的手中卻是空空的,什麼都沒有!
“小哥…小…”天真被推醒時目光很茫然的落在面前那個人的帥臉上,而且很驚恐的問了一句、“你…你幹嘛推我?”。
阿聲輕拍了一下他的俏臉解釋道、“小三爺你做噩夢了,我只想叫醒你…”。
“不對!我是問你幹嘛推我,你就這麼忍心?”天真又追着問道、“你還是不願意帶着我一起走,你嫌棄我…你只想一個人去做神仙,你是嫌我給你添麻煩、就把我扔在地獄裡自生自滅?”。
“原來你也知道自己很麻煩呢?”張師兄覺得挺好笑又問、“二姐你夢到什麼了這麼激動,是不是這個悶瓶子喜新厭舊的虐待你了?”。
天真看到阿聲後面的張師兄時才猛然覺醒、“啊?你是說…我在做夢?剛剛發生過的那些…都是夢裡的情節?”。
“嗯…看來你這是‘莊生曉夢迷蝴蝶’了!”張師兄沒正經的又笑着調侃道、“咱們莊家的老祖宗莊老夫子說過,也不知道是他做夢變成了蝴蝶、還是蝴蝶做夢變成了他,估計二姐你也是這種修仙的境界吧?”。
天真還是很茫然的看着面前的阿聲問道、“都說你是個接近於‘神’的人,是不是隻有完全拋棄我們,你才能做真正的神仙?”。
“做什麼神仙呢?”阿聲沒聽懂問道、“你一直又喊又叫的,夢到什麼了?”。
天真眨了幾下眼睛想了想又問、“還有多久是‘地藏會’啊,小哥你陪我回去把那個鬼地方給炸了!黑漆漆的什麼都沒有還要冒充地獄,得騙死多少人呢?我要不是意志堅強,肯定也回不來了…”。
“嗯?天真你是不是夢到了…”阿聲沒說完又不由回頭和張師兄對望了一眼。張師兄煞有介事的重重嘆息了一聲,接着又說了一句、“沒辦法,這也是他的宿命…”。
天真立刻追着問了一句、“什麼宿命?你說清楚…”。
張師兄笑着搖搖頭、“小三爺您可是‘金烏聖王’轉世啊,你的宿命紛亂複雜又多變的、我還真說不清楚,還是讓聲哥給你解釋吧!”。
天真又轉頭看着阿聲問道、“你說,我到底是個什麼宿命?”。
阿聲笑了笑接着又無奈的搖搖頭、“看來你是受了邪神的詛咒,腦子真有問題了。要不小三爺留院再觀察一段時間吧,我過兩天再來接你怎麼樣?”。
“啊?”天真一驚就從病牀上跳了起來、“你敢再扔下我,我就…我就…我跟你走!”。
“嗯,很乖…”阿聲揉了幾下他的頭髮又笑了、“無論夢到什麼了那些都只是一場夢,不用當真也不用怕,我會一直陪着你的!”。
“那些…只是夢,是不是醒了就沒事兒了?小哥…”天真伸出手在阿聲的肩上狠抓了一下,等到他能真實的感覺到面前這個是確確實實的小哥的時候、茫然的眼神瞬間又柔弱了,看來他已經是依賴症晚期沒法子治了。
張師兄很快給他裹上了件大衣,而且很及時的制止了他的賣萌表現提醒道、“聲哥有傷,還是我扶小三爺上車吧…”。
天真瞄了張師兄一眼沒理他,他和小哥之間的事自己會解決的不需要別人多管。
張師兄只好又陪了個笑臉問道、“二姐您還有吩咐嗎,哦…你傷的這麼重,要不然讓胖爺過來揹你出去?”。
“啊?不用…”天真很快掙脫了張師兄的拉扯站到了阿聲身邊、“我不用人扶着也不用誰揹着,我要跟小哥回家!”。
“好,我們回家…”阿聲幫他穿好衣服又握住了他的手,之後就帶着他旁若無人的出了病房。張師兄無奈的勾了一下嘴角也沒敢多說什麼,如果不想出局他只能忍氣吞聲的當個跟班夥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