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乍醒、月初明,誰家小樓調玉箏?指撥輕清、音律和平,一字字訴衷情…恰流鶯花底叮嚀,又孤鴻雲外悲鳴…滴碎金砌雨,敲碎玉壺冰…聽,盡是斷腸聲…”。
雨滴狂亂的敲在玻璃窗子上,恰是戲詞裡的那句‘敲碎玉壺冰,盡是斷腸聲’。
黑眼鏡被窗外的斷腸聲驚醒時,小花就枕在他的肩膀上、手臂環住他的肩頭正睡着,看樣子這個只有十九歲的少年是把他當成個‘超級抱抱熊’在用。
“小九爺…”黑眼鏡輕輕推了小花一下,小花可能是醉意正濃換了個姿勢又枕在了他的胸前、柔美的面龐上紅暈還未褪盡,看來還真是個深度醉酒的狀態。
“小九爺,小九爺…真的醉了?”黑眼鏡又仔細的看了看小花的臉色才暗自舒了口氣,既然這孩子已經醉成這樣了、是不是昨晚發生過什麼他都不記得了,如果他現在就逃離現場是不是就可以裝作什麼都沒發生過、打死也不認賬,這個醉得一塌糊塗的小九爺拿他也沒辦法吧?
黑眼鏡動作輕柔的把小花扶到了枕頭上又給他蓋好被子,然後就用最快的速度想閃人了。
犯了這麼大的錯誤,等他的老闆酒醒之後不止是會把他辭退、十有八九要直接拿刀砍他,砍成個重度傷殘都是在照顧他的情緒。以他對解小九的瞭解、那孩子不把他一刀一刀的給活剮了,這事兒肯定是不算完的。
“也別等你殺我了,我還是自己找地方死掉算了…”黑眼鏡很捨不得的又在小花的俏臉上摸了兩下、“花兒,我是真的喜歡你。我也知道你不會原諒我的,如果來生咱們還能遇見…今生欠你的情,我一定會還的!”。
小花在睡夢中笑了一下,之後低聲說了一句、“還是…今生還吧…”。
“嗯?小九爺…”黑眼鏡嚇得一哆嗦很心虛的問了一句、“你…沒醉?”。
小花翻過身又睡了,似乎剛剛那句只是無意之中說的一句夢話。
“今生就要還呢,可是…這事兒…該怎麼還呢?”黑眼鏡有些愁悵了,看來他非但領不到薪水還被老闆追債了。
黑眼鏡站在牀邊猶豫了一會兒,他怎麼想都覺得自己肯定是犯了死罪、如果現在就逃跑也許他還能自己選擇個舒服點的死法,一旦他的老闆酒後清醒過來真想剮了他,他再想閃人也就來不及了。
“花兒,是我對不起你…”黑眼鏡把自己頸間的那個玉墜兒摘下來放在了小花的枕邊、“這是我家傳的東西,給你留個紀念吧…如果你不喜歡…可以扔了它…”。
“嗯…”小花又含糊的答應了一聲。
外面雖然一直在下着雨,陰鬱的天空中也漸露出了一絲黎明的色彩。天已經亮了,如果他想逃離案發現場、再不跑恐怕就沒機會了,黑眼鏡雖然很捨不得卻也不敢再猶豫、悄悄開了門溜了出去。
雨下得很大街道上的行人也很少,黑眼鏡站在雨幕裡看着快車道上飛馳而過的車輛、如果他想衝上去自殺肯定會被撞得腿斷胳膊折的,那麼悽慘的景象即使到了鬼門關也不容易順利通過啊。
而且撞成那個造型肯定會喪失戰鬥力吧,萬一被別的鬼欺負他又沒有反抗能力豈不是要吃虧?
老黑猶豫了一會兒很堅決的否定了這個死法,還是看看附近有沒有超過五十層的建築、如果爬上去從頂樓跳下來會不會死的瀟灑一點呢,影視劇裡很多這樣的情節、臨死之前還能體會一次短暫飛翔的樂趣,這個選擇似乎還不錯。
可能是他心思太亂不小心走錯了路,這附近好像都是三十層左右的民居根本沒有像‘國際世貿大廈’之類的超級高度讓他體驗飛翔的樂趣,黑眼鏡很無奈的又否定了這個選擇。
那麼還剩下一個最浪漫的自殺方式了,就是‘自掛東南枝’。不如找根繩子把自己勒死在花兒面前,也許小九爺看在以往的情份上就原諒他了呢?
小九爺還有些頭疼就靠在了沙發上擺弄着那個老黑家傳的玉墜兒,那是一塊和田籽料雕成的玉觀音、看雕工和成色應該是個頗爲值錢的老物件兒了,老黑還真是出手不凡呢?
“老色鬼,就想拿這個敷衍我?”小花的嘴角閃過一絲冷笑、“你沾了我這一輩子的清白,小爺就讓你用一輩子來還!”。
黑眼鏡淋了一上午的雨也沒找到個適合的自殺方式、身上溼漉漉的剛推開門就看到小花站在門口臉色陰冷的看着他,看來老闆追債都追到家裡來了。不過這筆賬用錢肯定是擺不平的,他可能得用命還。
“小九爺…你…來了?”老黑趕快讓自己的臉上多些討好的笑容、“你找我…有事兒?”。
小花也笑了笑、“沒事兒!就是想你了,想過來看看你…”。
“啊?”黑眼鏡有些懵,站在門口猶豫了一會兒。如果他跪地求饒小花會是個什麼反應?還有個選擇就是把這傻孩子打暈、之後他收拾東西繼續跑路,以他的身手還是很容易做到的。
“收拾東西!”小花從門口讓開吩咐道、“以後別住這裡了…”。
這是被老闆給掃地出門了?
不過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所以黑眼鏡進了房間關上了門然後就跪在了小花面前、“小九爺,是我對不起你…”。
“嗯…知道就好…這種天氣還洗冷水澡,你不會是老年癡呆吧?”小花又靠在沙發上手託香腮的看着他、“先把衣服換了,你不怕感冒我還怕被你傳染呢…”。
老黑聽着又有些懵了、“小九爺你…究竟什麼意思呀?”。
“這個東西能值多少錢?”小花揚了一下手中的那個玉墜兒。
“哦?嗯…”黑眼鏡還沒回答小花又接着問了一句、“和你這個老傢伙相比,哪個更值錢?”。
黑眼鏡沒聽懂小花的意思不過也答了句、“這是我祖上傳下來的,應該比我這個沒用的老瞎子貴重些吧?”。
“嗯,既然你知道…”小花柔媚的一笑、“我就用它來買你的命,這筆買賣雖然很吃虧,爺也做了!”。
黑眼鏡徹底懵了,小花拿着他祖上傳下來的寶貝買他的命、這個邏輯很獨特也很霸道,而他偏偏又不敢反駁。
小花還是有些頭疼,看到黑眼鏡跪着不動又催促了一句、“別磨蹭,收拾東西吧!”。
“啊,好…”黑眼鏡猶豫着站起來嘆息了一聲、“也沒什麼貴重的東西了,我死之後麻煩小九爺讓夥計們給扔了吧…”。
小花四處掃了幾眼很贊同的點點頭、“也行,走吧!”。
“去哪兒?”黑眼鏡心虛了、“小九爺你…不會…你還是砍我幾刀讓我死得痛快些吧…”。
小花的目光從他臉上掃過冷笑道、“你想死?沒那麼容易…”。
“你…不會是真想剮了我吧,小九爺你能不能發發善心…”黑眼鏡還想再問問有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讓我換個死法行嗎?我想自己選一個…”。
“不行!”小花冷冷的拒絕了,不過他一直走過來站在老黑麪前、把那個玉墜兒戴回了黑眼鏡的脖頸上,之後又警告道、“你的命我已經買了,多出來的算是贈送的…”。
黑眼鏡瞬間有種腦子空白的感覺,小九爺居然這麼會做買賣、用他的東西買他的命還附加贈送了一個子虛烏有的人情,看來這個老闆還挺慷慨大方的。
“走了…”小花手撫額頭站了起來,昨晚真是酒喝多了他還想回去再睡一會兒。
黑眼鏡想扶他一下猶豫着也沒敢動手,只能問道、“小九爺,你想讓我…”。“小九爺也是你能叫的嗎?”小花一皺眉頭,很厭惡的訓斥道。
“啊?嗯…解老闆…”黑眼鏡只好改了稱呼。“你個老瞎子你真老年癡呆了,解什麼老闆?”小花不滿的又罵道、“你真想死啊?”。
老黑又懵了,是死是活給個痛快不就完了嗎,這樣的老闆也太難伺候了。
小花看着黑眼鏡滿臉懵逼的窘相,勾着嘴角一笑出了門。
老黑在他身後能聽到小花哼唱的那幾句戲詞、“酒乍醒、月初明,誰家小樓調玉箏?指撥輕清、音律和平,一字字訴衷情…恰流鶯花底叮嚀,又孤鴻雲外悲鳴…”。
“花兒,花兒…”等黑眼鏡想明白了小花的意思急着追過來,小九爺又回頭警告道、“給爺記住了,從現在開始、你黑瞎子就是我的,你的人和你的命都是我的…”。
老黑沒等他說完就毫無疑義的賣身屈服了、“都聽爺的!哦…以後無論什麼事都聽花兒的,嗯…都聽媳婦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