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
“哈。”
“對,手臂擡高一點。”
“腰挺直,胯部打開,目視正前方。”
鎮長蕭老的院子中,一羣八九歲的孩子正呼和着,練着拳腳,一個三十歲左右的漢子面色肅容地訓練着他們。
蕭老躺在葡萄架下的涼椅上,優哉遊哉地抽着旱菸,看着這羣朝氣蓬勃的小子們,他身前一個白髮老嫗拿着杵在一個石研鉢中研磨着一個黃白相間的幹藥草。
“想不想向你們蕭朔哥哥那樣成爲英雄?”青年男子對着身前的這些毛頭小子大吼一聲。
“想!”齊刷刷地一陣喊聲。
“想就好好學武,聽到了嗎?”
“聽到了!”一張張小臉漲得通紅,發出歇斯底里地呼喊。
葡萄架下的蕭老磕磕旱菸的煙槍,從椅子上坐起身來,對身前的老太婆說道:“小朔兒,進山已經幾天了?”
林姥停下了手中的杵,看向了院中的那羣小孩子,彷彿像是看到了自家的那個小鬼頭,皺巴巴的臉上擠出了笑意,“三天零六個時辰了。”
“應該快回來了吧。”蕭老囈語似的嘀咕了一聲,這不是蕭朔進山的最長時間,但是他的身體越來越差了,難免會多心。
“今晚再不回來,你這老東西就給我進山去找,孩子都那樣了,你還讓他往山裡跑。”林姥狠狠地瞪了蕭老一眼,恨不得將手中的石杵砸到他臉上。
“我。”蕭老露出了可憐巴巴的樣子,委屈地說道:“小朔兒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哪是我能看得牢的,再說了這幾年他確實爲鎮上做了不少事啊,都沒出什麼岔子,你不要瞎操心了。”
他雖然這麼說,臉上還是掩飾不住的焦慮之色,畢竟是自己老夫婦倆一手帶大的孩子,隱隱的比他們自己的生命都重要。
“哎,回來了。”蕭老一咕嚕從涼椅上站起來,看着柴扉的院門被打開,但是蕭朔似乎沒有看到他們,一頭鑽進了東側自己的那間屋裡。
“不會氣勁又紊亂了了吧?”林姥趕忙停下了手中的活,對老頭子喊道:“快把我昨天做的藥煎好。我去看看。”
但是,扭過頭像是不放心似的,手中的柺杖嘚嘚地敲着地,說道:“算了,我去煎藥,你去看看小朔兒怎麼了。”
“好。”蕭老急忙低頭說道,看到場中詫異的衆人,擺擺手說道:“沒什麼事,你們接着練。”
……
房間中,蕭朔的臉色陰晴變幻不定,五顏六色的光芒在體內不斷地閃爍着。
“該死的氣勁又開始躁動了。”蕭朔咬牙切齒地暗罵了一聲。
從他六歲武道入品以來,體內就衍生了兩股截然相反的氣勁,一股極陰,一股極陽。兩股氣勁在體內相互衝撞,隨着他武道的不斷深入,這兩股氣勁也不斷增強,兩者反噬之力也日漸增強。蕭爺爺說如果他不停止修煉,這兩股截然相反的氣勁早晚會讓他爆體而亡。
“天地靈力,聽我道令,風龍降妖。”蕭朔默唸着道訣,雙手相互勾在一起,結成印記,關門閉戶的房間中,青色的靈力向蕭朔的指尖匯聚起來。
慢慢的,他雙手結成的印記之上一條五尺長短的風龍顯現出來,猙獰的龍首,翠綠的龍身,散發出陣陣威壓,房間中一些桌椅在風龍的威壓下無聲地化爲了齏粉。
蕭朔的身體此時肉眼可見地扭曲了起來,體內兩道氣勁不斷地衝撞着,似乎要透體而出,周身的經脈都凸起來了,似乎血紅色的要往外滲出血水。
“看來輸出還是太慢了。”蕭朔咬着牙嘀咕了一聲,渾身的衣物已經像是水洗過一樣,溼漉漉地貼在身上,額頭的汗水向雨水一樣往下流。
他雙手不斷地變化着,從指尖一股股青色的靈力肉眼可見地流出。漸漸地,指尖風龍身體越來越綠,愈發逼真了。
而蕭朔的臉上駭人的血紅色這是才慢慢擴散開,不斷跳動的兩股氣勁,跳動的幅度也慢慢減小了,原來他要將體力躁動的氣勁全都化爲靈力,消耗殆盡。
如果鎮上有其他人在這裡一定十分吃驚,沒想到蕭朔居然是武道雙修。自古以來,習武的不一定可以修道,但是修道的一定可以習武。
因爲習武之人多注重於毅力和時間打磨,而修道之人則側重於天賦和機緣,修道之人必須要有道根,道根卻是萬衆無一的存在。
往往修道之人的道法威力都遠在習武之人的武技之上,同階的習武之人根本不是修道之人的對手。所以山海大陸有“強道弱武”之說。
但是武道雙修之人幾乎沒有,在山海大陸數以億萬年的時間中,除了上古傳說中的大能之外,武道雙修能達到巔峰之人鳳毛麟角。
武、道都太過高深了,一般人窮其一生也無法探尋到。修道者不可能浪費自己的天賦和時間,屈尊去學武道,道法大成者往往麾下無數武道高手追隨。
武道大成者苦於道根所限,只能在道門外望而卻步,但是武道殊途同歸,聖人無別,因此無論是習武還是修道,踏入了聖人之流都返璞歸真,沒有了差別。
當然武道雙修也有其好處,武者煉身,道者熬神,武道雙修者身與神合,戰力自然不可小覷,而且其中妙處只有同修者自己才知道。
蕭朔之所以走上了武道雙修的路,全然是因爲體內的這兩股暴亂的氣勁,沒有強健的體魄,根本擋不住體內躁動的氣勁衝擊。沒有道術,躁動的內力根本無處釋放。
他體內修煉的氣勁相互暴亂之後,林姥纔想辦法讓蕭朔跟着她學了道法,沒想到蕭朔居然還有道根,在道法一路走得順風順水。
只是伏龍鎮太小了,缺少檢測道根的器具,林姥只能先讓蕭朔修習自己一脈的風道法,等蕭朔再大一點,拜入宗門之後,進行系統的測試。
沒想到正是道法讓蕭朔在武學上有前進了許多,每當體力的氣勁暴亂,蕭朔就將氣勁化作靈力,釋放出去,沒有了氣勁,那兩股衝撞之力也就隨之減緩了。
此時,蕭朔手中的風龍已經越聚越強,風龍像是活過來了一般,在蕭朔的指尖張牙舞爪地跳動着,一道道犀利的風靈力從風龍身上一處,將屋內的傢俱瞬間撕裂成了齏粉。
“該死,有些抑制不住了。”蕭朔俊俏的臉上青筋暴起,低聲罵了一句,仰起頭看了看屋頂。
“出。”
手中的印記往頭頂一揮,那條五尺多長的風龍像是離弦之箭,瞬間將屋頂掀翻,挾裹着無數木屑衝向了半空中,一聲清冽的龍嘯聲,響徹了整個伏龍鎮。
“怎麼回事?”
許多戶人家都開了窗戶,探出了頭,看向了響聲所起的地方。
正是鎮長家。
正在給村民們分鐵石妖熊肉的南鬆也驚愕地擡起頭,看向了鎮長家,嘀咕了一聲“莫非小朔兒又整出了什麼幺蛾子?我得去看看。”
他讓身邊的人幫忙分熊,自己撥開了衆人向蕭老的小院子走去。
此時,在廚房中忙活着煎藥的林姥看到沖天而起的風龍,嘀咕了一聲:“沒想到小朔兒在道法上這麼有天賦。”說話歸說話,她靠在竈臺上的七星拐。
七星拐運轉,四周無數青色的靈力在柺杖頂端聚集,慢慢地形成了頭顱大小的靈力球,青色的靈力球閃爍着碧綠的光芒,透露着危險得到氣息。
“風縛。”林姥手一抖,七星拐上的光球嗖得飛向了半空中咆哮的風龍,陡然像是一面偌大的網打開,將它裹住,兩股靈力相互衝蕩,在空中消散了。
而此時,屋內的蕭朔嘭地一聲倒地地上,臉上露出了會心的笑意,這幾天身心俱疲,只有這裡才能讓他完全放下心來,好好的休息。
“沒事沒事。”蕭老廢了好一番口舌纔將關切的村民們哄走,眼前的房間已經四分五裂了,看着門外飛出來的木屑和磚瓦,苦笑了一聲。
他輕手輕腳地走進房間中,正好看到在地上睡得安詳的蕭朔,咕噥了一聲,“都長大了,還不讓人省心哪。”
說罷,他抱起地上的蕭朔,雖然已經比他還高出一個頭,但是畢竟還是自己一手帶大的孩子啊。
那張不是很像牀的牀上,只有半塊木板了,一頭高一頭低,蕭老將蕭朔橫放在牀上,聽着他均勻的呼吸聲,伸出骨瘦如柴的手在他那張稚嫩的臉上劃過。
“睡着了?”林姥端着一碗金黃的蔘湯走了進來,亮黃的蔘湯微微閃爍着晶瑩的光芒,升騰起一朵乳白的祥雲。
一品靈藥,沒想到林姥還是一個丹藥師。
蕭老輕輕地點了點頭,正要說些什麼,突然擡頭看到門外一個焦急的身影。
“小凡他們來找你了,你先去看看吧,小朔兒這裡我來照顧,就好。”林姥開口說道。
“恩。”蕭老點點頭,突然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涌上了心頭,扭頭看了看蕭朔,神情有些糾結,然後嘆了口氣,走出了房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