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漸漸降臨,四殿,亦是初修院,在夜色的籠罩下安靜地沉睡而去。新來的那三百名弟子也都同樣沉睡而去,今夜一過,他們就要正式開始一年的磨礪。
李決在自己那間潮溼的屋中並沒有睡,石豪的無情雖讓他心痛,但他選擇了堅強,生活還在繼續,特別是今天的流雪讓他重新看到了自己的希望。
將牀上清理乾淨,李決在各個方向擺放起白天在峰腰下收集的一些材料,然後再按照他從藏劍閣卷宗上學來的東西,很快便擺成了一個簡單的聚靈陣。
一切準備妥當,李決不由長吁了一口氣,看着已成形的聚靈陣,他的眼中不由閃爍起一絲激動與期待。
“六年來無數個日夜的夢想今夜真的能夠實現嗎?”一瞬,在李決的眼前彷彿又出現了白天那個聖潔的白影,頓時,他的臉上不由自主地浮現出一抹笑意。不過,猛地他又一搖頭,拋開心中所有雜念,盤腿坐在了聚靈陣中間,然後將流雪白天給他的劍清丹拿了出來。
凝望着手中的劍清丹,鼻尖似乎還飄蕩着一縷淡淡的清香,李決心中一定,將劍清丹填入了嘴中,然後閉上了雙眼。
劍清丹一入嘴,立刻如水般溶解,化作一道熱流,瞬間流遍李決體內百脈。
不敢有一絲分心,閉着雙眼的李決默默運轉起劍心訣一層心法,引導劍清丹所化的能量按特定的路線在在體內運轉開來。
劍心訣一層心法?六年未領悟的李決又怎會在此時就能運轉?
其實這是李決體內最大的一個秘密,六年來,別人都以爲他笨,其實不然。
初來神劍盟,拿到劍心訣一層心法,他僅僅用了七天就將其完全領悟了,但每當他運轉心法到最後關頭,在他的體內總會涌出另一股力量,將他的所有努力瞬間擊潰。
他也曾經不放棄的努力過一次又一次,可結果都是一樣,這個秘密,他從未向任何一個人說過,包括石豪。在他心中,無論原因是什麼,結果都是他六年來無法練成劍心訣一層,或許有些偏執,但卻是他這個質樸少年最真摯的想法。
熟悉的心法在腦海中劃過,不一會,李決便察覺到從丹田內升起一股微弱的氣流,心法引動,那股氣流立刻在他體內各個經脈規律地流動起來。
那氣流感覺上去,清涼,溫和,頓給人一種愜意的感覺,很快,氣流在李決體內已經運轉了一週。在運轉中可以明顯的感覺出那股氣流比起最初已經粗大了少許,而隨之李決全身也漸漸泛起一層濛濛的青色光芒,在黑暗中一閃一爍。
就這樣,劍心訣一層心法在李決體內一遍遍運轉,不知過了多久,心法已整整運轉了三十五週,那股氣流也變得如小溪般粗大,一絲絲充斥在李決全身各部。
但此時李決卻不敢有一絲放鬆,因爲六年來,這種狀態他不知做到過多少回。最關鍵的便是剩下的最後一週,若不能把已成氣候的靈力在第三十六週歸於丹田,那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都算白費了。
果然,第三十六週剛一開始,李決就感覺體內深處猛地一熱,接着一股龐大氣流洶涌而出,很快聚成一大片。
不同於劍心訣劍源的溫和,這股氣流一出現就呈現出一種攻擊的姿態,就彷彿自己的地盤受到了侵犯一般。
詭異氣流一陣翻涌,立刻向着劍心訣劍源咆哮而去,要在以前,李決是根本沒有抵抗之力的,但今天卻不同了,詭異氣流剛動,李決服下的劍清丹所化的靈力立刻同時涌出。
瞬間,兩股氣流抵在了一起,而一剎那,涌入李決腦海的便是那撕心裂肺般的劇痛。
兩股氣流相撞,似要撐破他的經脈一般,李決的臉變得煞白,因痛苦緊緊扭曲在了一起,但他卻咬着牙沒有發出哪怕是一絲痛哼。
劍心訣劍源緩緩向丹田移動,此時,那劍源每進一步,就有着一次質的飛躍,可惜這份突破並未維持太長的時間。彷彿發了怒,詭異氣流猛然間變得更加狂暴,凌厲的攻勢甚至在那瞬間就將劍清丹所化的靈力擊穿。
“轟。”李決就感覺腦子炸開了一般,胸口更是如遭重擊,一口鮮血已是含在口中。
“還是突不破嗎?一瞬,李決的心涼了。
“我相信你行的。”突然,流雪在白天的那句話猛地涌入心頭,李決的身體劇烈一顫,似看到了那個白影在向自己招手。
“我不能輸,我一定要堅持。”心中在一瞬間涌出一股不願服輸的鬥志,緊緊咬着牙,李決忍着全身劇痛再次運轉起劍心訣一層心法。
此時,李決體內那劍清丹所化的靈力幾乎已被擊散大半,好在因爲劍清丹的幫助,劍心訣劍源已小有氣候,在心法帶動下,劍心訣劍源和劍清丹所化靈力緩緩匯合在了了一起。
詭異氣流依然在咆哮,直迫的劍源節節敗退,但卻始終能保證不被擊散。
撕心般的痛伴隨着詭異氣流的衝擊一陣又一陣,李決苦苦堅持着,將全身靈力收縮再收縮,在詭異氣流的攻勢下勉強抵擋着。此時,李決在牀的四周所擺的那個聚靈陣起了它該有的作用,四面虛空的靈力被吸收入陣,然後又緩緩匯入他的體內轉化爲劍心訣劍源,雖然不算很多,但總能讓李決在最後一刻絕處逢生。
時間在流逝,也不知過了多久,李決依然在堅持着,“蓬”的一聲炸響,牀上那個聚靈陣已因超負荷運轉而炸散。李決的耳中,鼻中也都滲出了一絲絲鮮血,而在他體內,那劍心訣劍源卻依然在壓縮,壓縮,眼看已是到了就要潰散的地步。不過就連李決也沒發現,在詭異氣流壓迫下運轉的劍心訣劍源正變得越來越精純。
“我相信你行的,我相信你行的,我一定行的,我一定行的。”劇烈的痛已令李決的神智有些模糊,嘴中不停地喃喃着。汗水早已浸溼了他的全身,迴盪在腦海中的是六年來,是四殿的自己?是摯友石豪的無情?還是那給了自己莫大信心的聖潔白影?
一切似乎早已分不清,李決在堅持,堅持,再堅持。
“啊!”猛然間,劇痛達到了極致,李決仰頭髮出一聲如同野獸般的大吼,在詭異氣流停滯的那一剎那,被壓縮的不能再壓縮的劍心訣劍源轟聲而炸。滾滾氣流彙集一處,就如一把鋒利的劍逆擊而上,超越了身體的極限,劍心訣劍源凌厲的氣息越發強盛,終於在一瞬的僵持之後,劃破了那層層阻礙。
詭異氣流急速收縮,瞬間聚在了一起,而李決這時心中猛然一驚。他感受到了,是禁制,那阻礙了自己六年的詭異氣流竟是一道封,禁制,自己的體內竟然存在着禁制。
駭然與不解中,李決的身體已幾乎崩潰,沒再有絲毫停懈,劍心訣劍源瞬間一聚,化作一線,朝着那詭異氣流電射而去。
蘊含着捨命一搏,詭異氣流再也無法抵擋,在衝擊下轟然而散,劍心訣劍源飛速運轉,一瞬歸入丹田,整整三十六週終於結束了。
“我成功了。”李決睜開了雙眼,笑着喃了一下,隨之,他的身體卻是一晃,“蓬”的一聲倒在了牀上。
再醒來,已經是第二天中午,不知是否是將李決遺忘了,那幾名執事弟子竟沒有來喊他幹活。
李決坐了起來,昨夜那一陣陣劇烈的痛楚如今竟是沒有了一點感覺,反而覺得渾身一陣說不出的舒適與愜意,向四周看去,那視線也變得清晰了許多。
查看了一下自己體內,李決的身體先是一顫,隨之,雙手便因爲激動不由地緊緊握在了一起。感受到了,他感受到了,感受到了丹田內那股淡淡的靈力,心一動,立刻流轉全身。
“我成功了。”再也壓抑不住,李決一下子站起,仰頭大喊了一聲,喊着,他也在笑着,但笑着,他的眼中卻有着淚流出,這是喜極而泣。
六年的艱辛,六年的期盼,今日終於有了一個結果,這其中所包含的除了他自己,又有誰能明白。從今天起,他再也不用低頭,他再也不用自卑,他再也不用害怕,他成功了,他用六年的時間向所有人證明了他能行的。
一聲大喊,彷彿宣泄出了六年中的所有,李決走出屋子,走出四殿,站在峰邊,迎着大風一遍又一遍地大喊:“我成功了,我成功了,我成功了……”
風在吹,山林之中,陡見百鳥齊飛,振翅而鳴,彷彿也在爲李決喝彩,這一刻,單純的少年已忘卻了一切,帶着夢想,他已高飛。
初修院,這個相伴了自己六年,帶着心酸,帶着傷痛,也帶着拼搏與成功的地方
,李決再次深深凝望了它一眼,然後,轉身向更高處跑去。
三殿,四殿弟子一個又愛又恨的地方,在衆弟子口中,三殿又稱爲“龍門院”。確如其名,三殿確實就像一個龍門,一旦越過,可以說只要不犯大錯,成爲神劍盟真正合格弟子已是定局,二殿,一殿只是成爲正殿弟子前的一次歷練。
因此,三殿對弟子的考覈也是最嚴格的,也是一年時間,在一年中必須領悟劍心訣二層,三層,領悟不了,下山,當然也有少數人可以選擇終身在四殿當一名執事弟子。
而這些也不是最難的,最讓人防不勝防的是那無形的卻又無時無刻不在的考驗,那就是品行的考驗。
三殿以上的弟子是神劍盟的根本,考覈之時必然馬虎不得,一個人的品行不行,即使天資再好,也無法從三殿晉升入二殿。
三殿殘酷,但卻是必走的一條路,除非你是像四大弟子那樣被掌門,副掌門從小看中。
離開四殿,來到三殿,看去,只見滿目盡是連綿的房宇,林木相伴,雲霧相繞,一片氣勢不凡,拿四殿比起簡直是天壤之別。但說起三殿的人數,每年從四殿三百弟子晉升而來的最多也不過百人,而且每年還有兩個月的無人時間。
三殿,給了所有人一個舒適的環境,但也在同時給了所有人一個時時不敢鬆懈的競爭氛圍。
因爲現在根本不是四殿晉升三殿的時間,像李決這樣的,想要完成晉升,就必須去找管理三殿的長老了。
進入三殿,李決沒有停頓,直接向三殿的長老所在之地走去,這個地方他並不陌生,因爲曾經,他無數次的偷偷默望那裡。
一路走去,有三殿的幾名弟子看到了李決,因爲三殿弟子都是從四殿晉升的,他們自然認識李決,不由都是滿臉驚訝。
李決承受着那打量的目光,曾有那一瞬,他本能地想低下頭去,但也是又在一瞬,他止住了那個動作,堅定了目光繼續向前走着。
來到長老所在的地方,看去,只是一間稍顯破舊的房屋,走進屋中大廳,只見廳中只有幾張桌椅,可能是因爲長時間沒有人來,上面落滿了灰塵。李決倒沒把這些放在心上,只是待他左右看了一下發現沒人之時,心中不由也有些失望,往日他前來偷偷凝望這裡時,也是從未見過有人前來。
然而,突然間,李決聽到了一個聲音,再向前,低頭看去才發現,一張桌子的下面正有一個老頭打着呼嚕睡覺呢,應該正是三殿的長老。
李決見此,頓時一喜,本想上前將那長老叫醒,但腳步剛擡起便又收了回去,只是站在一旁耐心地等待着。
呼嚕一聲比一聲大,李決也已等了好久,但就是不見那長老有醒來的跡象。不由的,李決有些心急了,但一切依然急不得,不過,突然,他心中一動,當下盤腿坐在了地面,練起自己剛剛突破的劍心訣一層心法起來。
清涼的靈氣隨着心法運轉自丹田升起,在經脈中緩緩流轉開來,李決全身心已是進入了另一片天地,而這時,他才驚喜的發現,自己的劍心訣劍源在與詭異氣流的爭鬥之下顯得精純的許多。
這一發現讓李決興奮久久,當下更加認真,心法一遍遍運行,不知不覺一層心法已被他運行了三遍。
收功起身,李決在那一剎那間感似乎受到了一種與天地同在的境界。那種境界中,他似抓到了什麼,但也只是一瞬,那種感覺很快退去,李決再想去感受,卻抓不住絲毫頭緒。
想了許久,也沒結果,李決才猛然想到自己來這裡是幹什麼的,再向前看去,他發現那原本睡在地面的長老此時又換到了在椅子上睡。
眼看已經在這快等了半天,急等着想要晉升的李決猶豫再三,終於決定不再等下去,上前就要喊醒那長老,可剛走兩步,那長老卻猛地一下睜眼站起,把李決下了一跳。
長老似乎還沒完全睡醒,瞪着眼睛看了李決半天,神情突然就又轉爲鬆散,毫無形象地坐在椅子上,伸着懶腰,連打哈欠道:“老頭子好久沒睡過這麼舒服的覺了。”
李決心中被長老古怪性格弄得一陣不安,但擡頭看去,才發現那長老,昨天自己纔在四殿見過一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