輛車子之所以引起在場的人注意的,是它的車頂,放殊的標誌,這是標誌,是一個徽章,上面是兩個交叉在一起的權杖,權杖下面,是一行希伯萊文字。
看到這個徽章,人們就知道傳統教派的人來了。
誰都知道因爲《耶受難記》的關係,現在傳統教派和梵蒂岡教廷之間的矛盾日益公開化,而且大家都知道,這部電影和梵蒂岡教派唱反調了,但是所有人都沒有料到傳統教派的人會出現在首映式上。
一來是因爲傳統教派的人行事一向都很低調,並不像尤特烏斯.克雷那幫人那麼張揚,二來,因爲這部電影,因爲柯立芝、庇護十一世的到來,這個場合已經變得十分的敏感,但是偏偏在這個時候,傳統教派的人出現了,不能不讓一旁圍觀的民衆做好了看好戲的心理準備。
一看到這輛車,我就知道是誰來了,所以趕緊親自走上前去迎接。
那些記者們更是一哄而上,紛紛把手中的照相機對準了那輛黑色的小車。
車門大開只是,所羅門五世從裡面走了出來,他的這一身打扮,頓時讓廣場周圍發出了一陣驚歎之聲。
傳統教派一向樸素、低調、內斂,這也是他們留給民衆的一貫印象,教宗所羅門五世平時出現自傲公衆場合,也都是穿着白色的教宗便裝袍,但是這一次,一向低調的所羅門五世,算是出盡了風頭。
寬大的白色教宗袍穿在身材魁梧的所羅門五世的身上,顯示出了無比的威嚴和聖潔,袍子上面沒有任何繁複的文飾,更沒有十字架,一條黑色的法帶圍在所羅門五世的脖子上,從他兩側的胸前垂了下來,一直垂到膝蓋,法帶之上。用銀線竹着《舊約》裡面地故事,並且寫滿了希伯萊文。那些都是遙遠古代的祈禱詞。頭上戴着高高地三層教宗冠冕,全部用純銀造就,代表着地獄、人間和天堂,冠冕的頂端,是兩個交叉在一起的權杖的標誌,那代表着上帝至高無上的權力。手裡拿着一根長長的白色的權杖,權杖地頂端。是兩個張着翅膀的天使,他們的翅膀相互連接,圍出了一個空間,這個圖案,我很熟悉,那是約櫃上的圖案。
鬚髮皆白的所羅門五世,本來就身材高大、器宇軒昂,穿着這一身以白色爲主色調的教宗聖袍,在燈光之下,聖潔而威嚴。讓人羣中很多傳統教派的信徒們跪倒一片。
“教宗的這一身打扮,還真威風!”甘斯在我旁邊咂吧了一下嘴,發出了嘖嘖的讚歎聲。
“這衣服也是看人的,穿在教宗地身上極爲好看,但是如果換成是你,恐怕就不倫不類了。”斯蒂勒白了甘斯一眼,低聲說道。
我走上前去,按照傳統教派的禮儀給所羅門五世行了個禮。我對所羅門五世的印象要比對庇護十一世的印象好得多。而且我對這個老頭極爲尊敬,所以這個禮完全發自我的肺腑,但是所羅門五世卻趕緊把我扶了起來,激動得差點沒把手裡的權杖扔掉。
“安德烈,你的這個禮我受不起!受不起呀!”所羅門五世看着我,一臉的微笑,道:“這一次。收到你地邀請,我這個從來不在公衆場合出現的老頭,這回也決定露露臉了,畢竟這一次,有可能是我最後一次出現在公衆面前了。”
所羅門五世笑得極爲灑脫,穿着白袍的他,威儀中戴着意思溫存,讓人心裡暖洋洋的。
“教宗,你這話就說錯了,我看你的身體還很健朗。十年還是能活的,再說,父要你活,你就活,他沒要去你天國,別人是沒有任何資格的。”我地這句話,一語雙關,表面上是在和所羅門五世開玩笑,實際上卻是在告訴他在傳統教派和梵蒂岡教廷之間我站在哪一邊。
所羅門五世點了點頭,他開心地說道:“不錯,你說得很不錯,父要讓我多活幾年,我就多活幾年,若是現在便招我,我立刻就走。”
啪!
一聲巨大的煙花炸裂聲從天空高處傳來,引起了人羣的一片歡呼聲。
這朵煙花,比之前的所有煙花都要巨大,炸開來,組成了連個交織在一起的權杖的圖案,讓所羅門五世很是高興。
我攙扶着所羅門五世,走上階梯,當所羅門五世看到放在門口的的地毯和必須脫鞋的標示牌時,他沒有猶豫,沒有讓一旁的工作人員幫忙,而是親自把鞋子脫掉遞給了他們,並且說了聲謝謝。
傳統教派教宗所羅門五世進去電影院沒多久,緊接着地幾輛車子的到來,讓人羣再次歡聲雷動。
前面的一輛車,我再熟悉不過,是尤特烏斯.克雷的車子,後面的一輛被警車保護起來的一輛車上,豎立着一個巨大的徽章,徽章上面是兩把交叉在一起的鑰匙,鑰匙上面是一頂教皇冠冕。
看到這個標誌,人羣中的基督徒們開始跪拜。
它的出現,標誌着梵蒂岡教廷的教皇庇護十一世到來了。
比起所羅門五世,庇護十一世顯然因爲他的身份受到了更多的關注,等待已久的記者們更是把照相機對準了車門,有些人甚至衝到了跟前。
車門大開,庇護十一世出現在公衆面前的時候,廣場周圍同樣響起了一片嘖嘖聲。
與剛剛抵達洛杉磯時穿着便裝不同,這一次,庇護十一世顯然知道出席首映式的重要性,所以他今天晚上穿的,是梵蒂岡教皇最正式的聖袍。
誇大的白色的袍子上,用金線繡着一層一層的無比繁複的圖案和文飾,這些圖案和文飾,都是取材於《新約》裡面的福音書,上身是紅色的短袍,邊緣都用金線鑲邊,一個巨大無比的黃金十字架掛在胸前,隨着步伐微微搖晃,頭上戴着高高的白色教皇冠冕,底小頂大,冠冕上用黃金鑲嵌出耶受難的一連串故事。頂端則是一個十字架。
庇
世雖然不高,但是穿着這身教皇袍。的確比他穿便的多。
如果說,一身白袍的傳統教派地教宗所羅門五世顯現出來的是威嚴和聖潔地話,那麼紅、白、黃搭配的庇護十一世則表現出了一份雍容華貴,一份世俗的至高權力。
可以說,傳統教派和梵蒂岡教廷兩者之間的內在的精神區別,通過他們的最高領導人的聖袍,完全得到了淋漓盡致地表露。
跟在教皇后面的尤特烏斯.克雷沒有像以往那樣那他的那件主教服穿出來顯擺。而是十分自覺地穿着一身紅衣主教的便裝,頭頂紅色小帽,完全起到了陪襯的效果。
啪!
巨大的煙花再次在半空之中炸響,高空之上,出現的是兩把交叉在一起的鑰匙,其中的含義,衆人自然知曉。
“柯里昂先生,煙花很好看。”庇護十一世見到我,沒有伸出手給我親吻,他已經知道即便是他伸出手來。我也不會像他的信徒那樣跪下來親吻地,於是他指着天空,換了一種見面的問候方式。
對於他的這種問候方式,我自然是樂於接受的,這樣起碼不讓我頭疼。
“都是特意定做的,教皇陛下如果喜歡的話,我可以讓人爲教廷定做一些。”我笑了笑。
庇護十一世自然知道我這事客氣,笑着點了點頭。然後走向那些跪在地上的信徒們,像他們揮了揮手。
看到信徒們無比崇敬的臉,庇護十一世揚了揚眉毛。
當我親自帶着庇護十一世來到電影院門口地時候,庇護十一世看着那塊標示牌,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柯里昂先生,必須要脫鞋子嗎?”庇護十一世看着我問道。
我點了點頭:“這是我們的一個規定,所有進去看這部電影的人。都必須脫鞋子,剛纔教宗都已經脫了。”
“教宗?什麼教宗?”庇護十一世顯然對這個詞語有點反感和不悅。
我纔不管他高興不高興呢,便答道:“是教宗所羅門五世。之所以有這個規定,也算是對這部電影裡面的人的尊敬吧。”
聽到這個,庇護十一世就沒話了,他再怎麼囂張,也不過是教廷的教皇而已,這部電影裡面,可有着上帝和耶呢,叫他脫鞋。他沒有任何拒絕的理由。
於是,庇護十一世十分不情願地向一旁地工作人員伸出了腳,然後極爲不習慣地走了進去。
“看着老頭齜牙咧嘴的樣子,在公衆場合脫鞋這樣的事情,恐怕還是在他身上第一次發生。”甘斯偷笑了起來。
“管他發生沒發生,只要他脫就行了。”我發出了一生冷笑。
“老闆,我突然想到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斯蒂勒看着庇護十一世的背影,突然笑了起來。
“什麼事情讓你樂成這樣?”我看着快要抽風了的斯蒂勒,納悶了起來。
“我想到你剛纔對庇護十一世說的話。”
“什麼話?”
“你不是說之所以叫他脫鞋,是表示對電影裡面的人的尊敬嘛。”
“是呀,我是這樣說的,有什麼問題嗎?”
“嘿嘿,電影裡面地人是誰呀!?當然是你了!庇護十一世乖乖地把鞋脫掉了,那不表明他是對你尊重嗎?!”斯蒂勒十分淫蕩地笑了起來。
“這……”我被這小子的話弄得哭笑不得。
比起所羅門五世和庇護十一世的盛裝到來,美國總統柯立芝的出現算是土到家了。這傢伙一看就知道是剛剛睡醒,昨天晚上的那頓狂歡,肯定是耗盡了他的全部體力。
蓬鬆的睡眼、滿臉的倦容,穿着一件筆挺的黑色西裝,坐在一輛車子裡頭前警車帶路嘩啦啦就開了過來,從車子出來之後,還忘不了對民衆揮手致意,沒有看到廣場邊緣的階梯,還被絆得差一點跌了個狗啃屎。
偏偏民衆看到這副模樣的柯立芝,還以爲他是多麼的操勞,低低的讚歎聲響起一片又一片。作總統能做到這樣,我算是對他佩服得五體投地,四蹄朝天。
“安德烈,你就不能把你們廣場弄得平整一點嗎?!又是溝又是階梯的,差點讓我摔倒,你看看,剛纔如果真的倒了。我這個美國最偉大的總統的光輝形象可就要轟然倒塌了!”柯立芝一走到我的跟前,就低聲嚷了起來。
這傢伙和我握手地時候。臉還通紅一片,看來嚇得不輕。
“這麼多人走都沒有摔跤,就你這個狗孃養的事多!難道我地臺階認準了只摔美國總統!?”我沒好氣地白了柯立芝一眼,然後擡起手腕在他面前晃了晃。
“幹嘛?”柯立芝打了個哈欠。
看着他張着的大嘴,我真想往裡面吐一口唾沫。
“你看看都幾點了!都已經超過七點半了你纔到,庇護十一世和教宗都已經到過了!”我氣得直搖頭。
我和柯立芝之前商量的方案可是他提前來,我和他一起迎接庇護十一世和所羅門五世。一國總統迎接,怎麼着也能表現出政府的威嚴和誠意。
哪知道這傢伙竟然那晃晃悠悠弄到了最後纔來。
“對不起對不起。”柯立芝自知理虧,滿臉諂笑地撓了撓後腦勺。
“回去補了個覺,睡到一半又爬起來喝了一瓶酒,結果就晚了。”柯立芝解釋道。
“怎麼不喝死你!”我拿他根本沒有辦法。
“還要脫鞋呀?”走到門口,柯立芝看了看那個標示牌擠巴了一下眼睛。
“哪這麼多廢話!?庇護十一世和教宗都脫鞋了,你一個美國總統還不脫!?”我對工作人員使了個眼色,兩個小姑娘走過來給柯立芝脫鞋。
柯立芝立馬不樂意起來。
“怎麼了?還不脫!?”我立馬瞪起了眼睛。
“不是我不想脫,實在是……”柯立芝眯起了眼睛,苦笑了一下。
“實
麼!?”
“我有腳臭呀!?”
“你怎麼不去死!!!!”
“那就把他的腳砍了!”
臺階上頓時傳出了我的怒罵聲。
柯立芝進去了之後。我又迎接了幾批嘉賓,到了七點五十分的時候,嘉賓全部到齊。
當我帶着夢工廠地全體人員從電影院的過道里走向前面的座位上的時候,全場爆發出熱烈的掌聲。
來到前面的貴賓席,我被眼前的形象弄得哭笑不得。
因爲這一次的首映式比以往的人數增加了不少,而第一影院的座位數又是固定地,所以我們想了一個辦法就是加座,也就是貴賓席上。原本是十個人一桌,變成了十五個人一桌,這樣一來,也就基本解決了人數上的問題。
可是眼前的情況卻是:教皇庇護十一世和尤特烏斯.克雷獨佔一桌,教宗所羅門五世坐的桌子也是沒有一個人趕去坐,而最可惡的是柯立芝這個狗孃養的,他自己竟然也佔了一桌!
如此以來。原本分佈在這個三個桌子上的人全部被擠到了旁邊,旁邊的幾個桌子被擠得密密麻麻,像是疊羅漢一般。最讓人忍俊不禁地是馬爾斯科洛夫、阿道夫.楚克、華納四兄弟、凱瑞.洛克菲勒這一幫大老闆卻像小學生一般搬着椅子擠得哼哼嗨嗨,怎麼看怎麼叫彆扭,馬爾斯科洛夫甚至把我的位子都佔了,看到我還露出了一臉不好意思的表情。
這些人之所以不敢和庇護十一世坐在一個桌子上,也是有道理的。一來他是教皇,身份極高,和他坐在一個桌子上難免有些不成體統,二來。所有人都知道這部電影的矛頭指的是誰,和教皇坐在一起,要是一不小心說了一些不該說的話,做了一些不該做地事情惹怒了教皇,那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馬爾斯科洛夫、阿道夫.楚克這幫人可不像我這麼天不怕地不怕,在他們心裡,那個老頭可是惹不起的人。而另外一方面,如果他們和庇護十一世坐在了一起,那另外一位教宗所羅門五世那裡,他們可就不好說了,這不明擺着和人家過不去嘛。傳統教派雖然在實力上沒有梵蒂岡教廷大,到那時在美國也是不可小覷的一股力量,再者經過這部電影一鬧騰,影響力肯定會一路飆升,也就是說,那也是個惹不起的主。
所以綜合考慮了一下,這幫傢伙決定還是誰的桌子也不坐。
馬爾斯科洛夫等人不和庇護十一世以及所羅門五世坐在一起,我還是理解的。但是他們爲什麼不和柯立芝坐在一起,我就百思不得其解了。
照理說。這正是和總統拉近關係的好時機呀。
帶着滿心的疑慮,我走到了柯立芝跟前,哪知剛一坐下就差點暈過去!
聖母瑪麗亞!差點沒被他的臭腳薰死!
“你怎麼不去死呀!”看着一臉無奈的柯立芝,我捏着鼻子衝甘斯擺了擺手。
“我也沒有辦法呀!”柯立芝哭喪着臉道。
甘斯找了兩個塑料袋來,讓柯立芝把腳裹住,終於才萬事O。
馬爾斯科洛夫等人這才搬過來,我看了看錶。正好八點,便對甘斯點了點頭,吩咐首映式開始。
“各位,請安靜。”甘斯走上臺子,電影院裡安靜了下來。
然後電影院後面地休息室通道里,走出了一隊穿着白色袍子地孩子們。
看到這幫孩子們出場,很多人都愣了起來,不知道他們是幹什麼的。
40幾個來自猶太社區地孩子分三排站立好之後,波特帶|:跟着走了出來,看到樂團們在臺下架好了樂器。這個時候大家才知道,接下來可能要演奏什麼。
首映式之前搞演奏,這在好萊塢可是從來沒有的事情。
“安德烈,你這是搞什麼鬼?”馬爾斯科洛夫扯了扯我的衣服。
我詭秘地笑了笑,道:“你等會不就知道了嗎?”
電影院裡一片安靜,燈光漸漸暗了下來,只有一縷光亮打到了那羣孩子們的身上。
一聲小提琴緩緩響起,樂曲沉緩。猶如深夜流淌的河流,曲調帶有明顯的異族風情,既不同於美國現在的流行歌曲、百老匯地音樂,更不同於歐洲的巴赫、莫扎特的古典月,這種音樂,深沉,剛烈。雄厚,甚至是宿命。
接下來,一個十幾歲的女孩開始低低吟唱,用的是亞拉姆語,雖然沒有幾個人能聽懂她唱的時候什麼,但是很多人在她開口的一瞬間,明白了她們演唱的,恐怕是宗教裡面的聖歌。
“原始教派的古聖歌!?”我聽見坐在我不遠處地教皇庇護十一世低低地叫了起來,語氣中帶着無比的驚詫和恐懼。
他說得沒錯,40幾個孩子。是猶太社區的唱詩班,而且有可能是原始教派唯一的一個唱詩班了,她們從小就被訓練唱亞拉姆語的聖歌,這些聖歌,都是幾千年前,一代代的上帝的子民流傳下來的,沒有人知道它們是誰創造地,也沒有人知道它們何時誕生,但是所有人聽到這些聖歌,內心都會被巨大的肅穆和莊嚴充斥。
猶太社區的這個唱詩班,我開始還是不知道的,直到猶太社區的人跟着我到恩塞納達拍攝電影的時候,閒暇之餘我聽到了一些孩子們在唱,他們的歌聲,讓我聽到之後無比地震撼,後來我找到了尤里,問了一些其中的事情,他才告訴我,這些聖歌都是頌揚上帝的。
所以,我決定在首映式之前,讓這幫孩子們當衆演唱這些已經流傳了幾千年的古老聖歌,我要讓上帝的第一縷榮光,在這羣孩子們的歌聲當中涌現出來。
聖歌以小提琴開始,不斷地加入各種樂曲,開始很低沉,但是逐漸匯聚成一條洶涌澎湃的河流,它劇烈地拍打着人們的心岸,讓你全身的熱血瞬間沸騰!
先是一個孩子再唱,然後是兩個,三個,孩子們
加入進來,不同音區相互交融,到了最後,你耳朵裡幾個孩子在歌唱,而是聽到無數人在吼!
那種激盪,那種剛陽,那種雄厚和威嚴,是任何音樂都無法比擬的!
臺下地所有人,幾乎都呆了。
啪,庇護十一世握在手裡的權杖掉在了地上。藉助着微弱的光線,我看見他的臉上出現了汗珠,那是冷汗。
面對這這樣的古聖歌,他感到了壓力,比任何人都大。
長久以來,他是至高無上的教皇,是個無論走到任何地方人們都會朝他跪拜的人,但是這一刻,面對着這樣的古聖歌,他第一次感到了原來自己什麼都不是。他也第一次發現。他身上地那個原本威嚴的權勢。在這些古聖歌面前,根本經不起打擊就轟然倒塌。
他像是個螢火蟲發出地點點熒光。在月亮被雲層遮蓋地漆黑地夜晚,是耀眼的,也是被人追捧地,但是一旦浮雲散去,那輪皎潔的皓月高懸空中的時候。他的這點點螢火,就立刻顯得暗淡無光,無比可憐了。
這一曲長長的古聖歌。像是一股山洪,咆哮而下,將所有人心裡原本藏着地各種各樣的情愫全部沖刷一空,留下來的,是乾乾淨淨地空蕩,是徹徹底底的純粹。
所有電影院裡面的人,此刻都變得無比安靜。這裡沒有什麼總統、教皇,沒有什麼身份、地位,有的,是同樣的涌現在心頭的那份莊嚴、肅穆。
二十分鐘。整整二十分鐘,當聖歌在孩子們的齊聲吟唱中結束地時候,大廳裡沒有掌聲,沒有人起來吹着口哨喝彩。有的,是讓人喘不過氣來的安靜。
然後,電影院裡唯一的那道光線熄滅,頓時一片漆黑。
黑暗中,大家就那麼坐着。腦袋一片空明。
接着,一道光出現。透射到前面地銀幕之上。
所有人都在那一刻,同時坐直了身子。
銀幕上出現了夢工廠的廠標,但是原本雄厚的廠標音樂沒有了。這是我特意的安排,這樣地一部電影,前面是不能放我們的廠標音樂的。
然後緩慢地顯出字幕。
這字幕,不是演職員的名單。沒有我的名字,也沒有演員們地名字,是一長串來自聖經裡面的文字。
這段文字,幾乎每個人都是熟悉地。但是當它們浮現在銀幕之上的之後,不少人都捂住了嘴巴。
這段文字,是《舊約》裡最著名的十誡,是上帝頒佈的十誡!
“我是耶和華你的神,曾將你從埃及地爲奴之家領出來。”
“除我之外,你不可有別的神。”
“不可爲自己雕刻偶像;也不可作什麼形象彷彿上天、下地和地底下、水中地百物。不可跪拜那些像;也不可侍奉它,因爲我耶和華你的神。是忌邪的神。恨我的,我必追討他地罪,自父及子,直到三四代愛我守我誡命的,我必向他們發慈愛,直到千代。”
“不可妄稱耶和華你的神的名;因爲妄稱耶和華名的,耶和華必不以他爲無罪。”
“當紀念安息日,守爲聖日。六日要勞碌作你一切的工,但第七日是向耶和華你的神當守地安息日。這一日你和你的兒女、僕俾、牲畜,並你城裡寄居的客旅,無論何工都不可作,因爲六日之內,耶和華造天、地、海和其中的萬物,第七日便安息,所以耶和華賜福於安息日,定爲聖日。”
“當孝敬父母,使你的日子在耶和華你的神所賜你的地上得以長久。”
“不可殺人。”
“不可姦淫。”
“不可偷盜。”
“不可作假見證陷害人。”
“不可貪戀人的房屋;也不可貪戀人的妻子、僕俾、牛驢,並他的一切所有的。”
十誡是《舊約》的中心,不管是基督教還是傳統教派,不管是東正教還是新教,所有的教派都奉它爲經典和最高準則,它的出現,讓所有人的心靈都爲之一蕩。
而那些看到十誡的基督徒們,受到的心靈衝擊更大,因爲這段十誡的文字,來自最古老的《舊約》版本,上面的些許文字,和基督徒們看到了十誡不同,而最大的不同,就是基督教裡面的十誡,把“耶和華”改成了“天主”,之所以有這樣的改變,自然是梵蒂岡教廷的陰謀詭計,他們在篡改原本的內容,將上帝的榮光偷換過來。而現在,當這段十誡重新以原先的姿態出現在銀幕上的時候,給基督徒們帶來的震撼,是無比巨大的。
尤其是十誡中的前兩條:“除我之外,你不可有別的神。”、“不可爲自己雕刻偶像;也不可作什麼形象彷彿上天、下地和地底下、水中的百物。不可跪拜那些像;也不可侍奉它,因爲我耶和華你的神,是邪惡的神。恨我的,我必追討他的罪,自父及子,直到三四代;愛我守我誡命地,我必向他們發慈愛,直到千代。”。讓基督徒們內心充滿了彷徨和恐懼。因爲他們現在做地事情。顯然是違背了這兩條最重要地戒律。
他們不僅沒有尊上帝爲他們的神,更雕刻了無數地耶被釘在十字架上的偶像豎滿了全世界的教堂。他們跪拜那些像,侍奉它們,這些原本在他們心裡認爲再正常不過的事情,現在變得蒼白、破碎,搖搖欲墜。
庇護十一世的呼吸聲變得粗重了起來。彷彿像拉風箱一般,這個整天以天主地僕人自居的人,如今在這十誡面前。變得無比的脆弱。
而傳統教派地信徒們,則一邊看着上面的字幕,一邊小聲禱告起來,那禱告,是無比喜悅的禱告。
字幕慢慢消失,銀幕上漆黑一片,然後隱隱約約有期待的聲音穿來。
亞拉姆語的期待。低低的,隱秘的,卻是莊嚴地。
隱約有歌聲,幽遠的歌聲。那是吟唱上帝榮光的聖歌。
黑暗中,一個無比滄桑低沉
響起:“我是耶和華,你們的神。我創造了這個世地是空虛混沌。淵面黑暗。我的靈運行在水面上。我說要有光,就有了光……”
銀幕上一道耀眼的光芒劃過,重現出了一個生機勃勃的世界,山川、河流、草木、動物……光明一片。
那聲音在繼續:“我造日月星辰並萬物,我按照自己地形象造了你們,使你們管理海里的魚,空中的鳥。地上的牲畜,和全地,並地上所爬的一切昆蟲……”
“我可以讓日頭隱沒,可以讓晝夜更替……”
銀幕上,雲層遮住太陽,晝夜變化,極爲壯觀。
“我可以讓山川崩裂,河流改道……”
銀幕上,巍峨陡峭的山崖轟然倒塌,碎石亂飛。原本寬闊的河道驟然改道,大水蔓延。
“違揹我誡命地,我必懲罰他,而愛我的守我誡命的,我必讓人尊他爲義人,引他入天國。”
鏡頭失焦,依然是一片黑暗。
這一連串的開場鏡頭,讓電影院裡開始騷動起來。這種騷動也以往電影首映式開始出現的騷動有明顯的不同,以前的騷動,是興奮的,是狂亂的,但是這一次,卻是緊張。
如果把觀衆的心,比作一張弓地話,那麼這些開場鏡頭就如同一雙強有力的手,把這弓拉得不能再滿,我甚至能感受到從這些弓身上發出了吱吱嘎嘎的聲音,快要斷裂的聲音。
鏡頭慢慢變亮,呈現的是一個詭秘的樹林,樹林裡霧氣繚繞,樹木的形狀極爲詭異,地上則佈滿了灌木和長草。
中景鏡頭,闊大的樹林,林莽中濃霧翻滾,沒有風,偶爾可以看到有小動物在草叢中出行。隱隱約約聽到有人聲,但是聽不清楚。
低沉的大提琴聲響起,遼遠的若有若無的哼唱聲響起,配合鏡頭越發增添了鏡頭的神秘色彩。
鏡頭緩慢前移,穿過樹木和草叢,在一塊空地上停了下來。在鏡頭靠近空地的過程中,人聲越來越大,大到終於可以聽到。
一個人的背影,穿着寬大的麻布袍子,跪在地上,昂頭向天。
說的是觀衆聽不懂的亞拉姆語,但是因爲有字幕,所以在理解上不難。
“我的父,我以你爲大,以你爲世界上唯一的真神,我侍奉你,以你的意願行事!我尊你的名爲聖!願你眷顧我,不叫我受到試探,不叫我墜入黑暗,願意在我的身邊,不拋我於苦海之上。”
他的身體在晃動,彷彿極度疲憊,幾乎連跪在地上都支持不了。
特寫鏡頭,天空中一輪皓月當空,皎潔的月光撒下來。
正面的中景鏡頭,耶的臉。滿臉都是汗水,頭髮溼漉漉地貼在臉上,眼神疲憊,帶着恐懼和不安。
“耶!”
“主呀!”
……
觀衆裡面響起了一陣微弱的聲音,這個特寫鏡頭,一下子讓所有人睜大了眼睛。
出現在鏡頭前的耶,身上沒有任何光環,他就是一個普通人,一個凡人,在危險到臨之前,是焦躁的。恐懼不安的,這使得他的禱告。彷彿是哀求一般。
庇護十一世皺起了眉頭,他似乎對耶這麼出場十分的不滿意。
中景鏡頭。耶穌的幾個門徒在樹底下睡覺,耶搖搖晃晃地走到他們的跟前,叫醒了他們。
“彼得,難道你連一個小時都不能守護我嗎?”耶對於門徒的表現很是生氣。
彼得趕緊從地上爬起來,問耶發生了什麼事情。
耶沒有回答他,而是讓他們祈禱。然後又走向了林莽地深處。
“他怎麼了?”馬太看着耶的背影轉臉問彼得道。
彼得搖了搖頭,喃喃地說道:“他好像很害怕。”
中景鏡頭,天空中地那輪明月。
然後圓圓的月亮慢慢疊化成一個人的眼睛,鏡頭緩慢拉開,是大祭司的一張得意的臉。
聖殿裡。火把呼啦啦的燃燒,大祭司站在高高的臺階上,臺階下面,是兩隊全副武裝地士兵。
中景鏡頭。一張有點緊張的臉,他看着大祭司,惴惴不安。
“你確定嗎?”大祭司問那人道。
“我確定。我可以帶你們去抓他。”那人笑了一下。
“猶大!”
“那人是猶大!”
電影院裡響起了一陣憤怒的聲音。大部分都是基督徒。
大祭司從懷裡掏出錢袋,扔給了猶大。
特寫慢動作鏡頭。在空中飛過的錢袋。
啪!猶大沒有接住錢袋,銀幕灑落了一地。
猶大單腿跪下。特寫鏡頭,猶大的手,他把銀幕一個個地撿起來,然後慌亂地放進來錢袋裡。
大祭司對兩隊士兵點了點頭,他們跟着猶大走出了門去。
樹林中,耶跪倒在空地上。再次向上帝禱告。
中景鏡頭,耶昂頭向天,用盡全力試圖對上帝呼喊。
“父呀,請傾聽我的言語,幫幫我吧!請把我從他們的陷阱裡救出來!那些背叛你的人,那些忘記你教誨的人,那些不守你誡命的人。請你把我從他們地陷阱裡救出來!”耶滿臉是汗水,五官幾乎扭曲,他在承受着巨大的驕傲。
一個滄桑的低沉的聲音出現:“那些人已經犯下了不可饒恕的罪,他們跪拜的不是我,而是木偶,他們借我的名,卻不按照我的意願行事,現在是,將來也是。先前我已經和他們立過了約,可他們把這約忘記了。你要爲他們背下這罪。爲他們,也爲你自己。我必讓他們受到懲罰,我必讓他們地木偶並那供奉木偶的殿堂被地火吞滅!”
特寫鏡頭,天空中,雲層翻滾,月亮隱沒於雲層之中。
原先照在耶臉上的光線,一點點地消失,最後黑暗籠罩了他的臉。
耶癱倒在地,他匍匐在地上,幾乎沒有一點氣力。
“我們真的犯下了罪了嗎?”我身後的基督徒,開始小聲地嘀咕了起來。
“原來即便是主,在上帝的跟前,也是如此地卑微。”
“我們恐怕和那些猶太人做的是一樣的事。”有些基督徒顫顫巍巍地在身體上劃下十字。
銀幕上,耶跪在地上,緩緩地擡起身來,鏡頭變焦,畫面的深處,出現了一個黑影。
“你真的以爲,你自己就沒有罪嗎?你真的以爲,你能替那些人背下這沉重的無可饒恕的罪嗎?不能,根本不能。這罪太重了,重得沒人能背起來。”那個黑影一部部走近。
“保護我吧,我的父,我信你,我從你那裡得到庇護!”耶對那個黑影彷彿沒有看到一般,繼續祈禱。
中景鏡頭,穿着黑袍的撒旦,沒有眉毛,沒有頭髮,臉上盡是慘白。
“撒旦!”
“那是撒旦!”
坐在我旁邊地柯立芝叫了起來。
“我告訴你,耶和華的約櫃不在他們那裡,他們聖殿的祭臺上空空如也,耶和華的約櫃也不在你這裡,你也不是他的認定的人,現在是,將來也是。相信我,連你自己都有罪,你又怎麼能替別人背下這罪呢?沒有人能救贖他們,沒有人。救贖他們那墮落的靈魂太大了,只有耶和華的饒恕能救得了他們。拯救他們的代價太大了。太大了。”
撒旦的聲音,迴盪在樹林之中。
耶在哭泣,他昂頭對着天空祈禱:“父呀,你無所無能,如果可以地話,照你的意願行事,而不是我地!我會讓人記住。你是世間唯一的真神,無所不能的真神!”
“誰是你的父?你又是誰?你隨我去,我便叫萬國匍匐在你的腳下。告訴你,那些不受耶和華誡命的人,都將跟隨我,我給你們權力。”撒旦一點點地走近跪在地上的耶。
耶奮力祈禱,聲音越來越大。
撒旦臉上露出笑容,鏡頭下移,一條白色地蟒蛇從他的袍子裡爬了出來。這條蛇爬到耶穌跟前,纏上了他的身體。
“父呀!拯救他吧!”
“父呀!”
電影院裡不斷有人低聲呼叫起來。這些人,大部分都是基督徒。
聽到這樣的呼聲,庇護十一世氣得臉色鐵青,渾身顫抖,他的手緊緊握住權杖,低頭不願意再看銀幕上的畫面。
而坐在他旁邊的尤特烏斯.克雷,則憤怒地盯着我,眼睛裡冒出了仇恨的火焰。
他們知道。他們信徒的心靈,已經在這開場的十幾分鍾內,被震撼了!
那些基督徒們地心,開始出現一道道裂縫,而且隨着電影的進行,這裂縫將越來越大,最後帶來的結果。是他們信仰的徹底崩塌。
這一切不能怪別人,只能怪他們梵蒂岡教廷自己。他們自己做過的事情,自己最清楚,在現實面前,他們的假面具就要被揭開了。
這,不能不讓庇護十一世恐懼,而戳穿他們假面具的我,不能不讓尤特烏斯.克雷恨得牙根癢癢。
銀幕上電影在繼續。
特寫鏡頭,天空中的那輪皓月從雲層中露了出來,一縷明亮地月光照在了耶的身上。
耶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他看着撒旦,一腳踩死了那條白色蟒蛇。
“我願意以自己的死讓後人記住他們犯下了多麼重的罪,我願意成爲一個警世的標誌,讓人們想起我,就更加相信父!我要讓後來的人,那些忘記了父的誡命而懵懂無知地人,得到父的原諒,重新回到父那裡!我也相信,父必不遺棄我,我必能在天國裡坐在父的身邊!”
耶的話,讓電影院裡的那些基督徒們全都低下了頭,他們似乎一瞬間明白,原來耶被釘十字架,竟然是這個原因。
耶的話,也讓他們看到了一絲希望,一絲可以被諒解的希望,瀰漫在電影院裡原先的恐懼氣氛,慢慢地減輕了。
不過下一個鏡頭,卻讓所有人緊張了起來。
樹林中開始出現大量的火把,前來逮捕的士兵,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