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里昂先生,格里菲斯先生是因爲勞累過度,加上這氣不好,引發了一些老毛病。”醫生摘掉口罩,對我說。
“那,那有沒有事情?”我惴惴不安地問道。
醫生搖了搖頭:“沒什麼大事情,但是估計要好好修養一下。人年紀大了,身子就不能像年輕人那麼經得起折騰了。格里菲斯必須在醫院裡呆上一段時間,要不然會出大問題的。”
聽見格里菲斯沒什麼大事,我就放下心來了,帶着都納爾等人把格里菲斯送進了病房。
格里菲斯已經醒了過來,靠在牀上臉色慘白,見我坐在旁邊,一臉的歉意:“老闆,我這身體太不爭氣了,越是關鍵的時候,越是不聽使喚。”
他說的關鍵時候,指的是我們馬上要拍的華萊士領導的軍隊和英國人的決戰。這是電影后面的壓軸戲,規模比上次的戰爭要還大。這一仗,華萊士慘敗,蘇格蘭人遭受重創。
我笑笑:“大衛,這段時間你太累了,還以爲自己是個棒小夥嗎?我看,這段時間你就好好休息吧。電影的事,你不用着急,我們會處理好的。”
格里菲斯嘆了一口氣:“這麼大的戲,連老闆你也算上,加上都納爾、斯蒂勒、斯登堡也不過四個導演,而且你還是主演,有的鏡頭還得披掛上陣,三個人調度根本不夠用,再說他們都沒有怎麼拍過大場面的戲,我是擔心呀。”
格里菲斯說得沒錯,上次拍攝那次大戰的時候,我們就有點吃緊了,不過在他的協助下,劇組才最終克服了一切困難順利完成任務。本來劇組裡調度能力強的就我和格里菲斯兩個人,我主演上場的話就剩下他了。他一倒,肯定會出問題,何況這次的戰爭場面比上次的大得多。
“大衛,這個你就別操心了。有我在,沒問題的,頂多我們拍得久一點就是了。”到了這個時候我還能說什麼呢?除了安慰安慰這個倔強的老頭子,我什麼都不能做。
“好吧。”格里菲斯重重地嘆了一口氣。
安置好了格里菲斯,我帶着大家返回駐地。一路上我連聲嘆氣,眉頭不展。
“老闆,我們怎麼辦?”斯蒂勒問我道。
“什麼怎麼辦?”我扭頭問道。
“大衛這麼一倒下,我們幾個應付不過來呀。”斯登堡聳了聳肩。
“斯蒂勒,你就別給老闆填堵了。我看呀,我們雖然沒有大衛的調度能力,應付小場面倒還是綽綽有餘。我看就慢慢拍拍,一點一點地磨,絕對能把電影給磨出來。”斯登堡笑道。
“可那樣一來,我們的拍攝日期可就要大大推後了。這麼一場戲,至少要拍一個星期,大衛不在的話,我看至少要兩個星期。多拍一天劇組就多開支一天呀。這麼多人,開不是一筆小數目。”都納爾一直都對拍攝費用挺在意的,他知道我們現在底子薄。
“那也沒有辦法呀。”胖子在旁邊搖了搖頭。
“老闆,我倒是有個好辦法。”黃宗沾平時鬼點子最多,這次還是他搶先。
“你說。”我苦笑道。
“你看能不能到別的公司借個導演過來。去那些好的公司要,比如米高梅和環球。”黃宗沾嘰裡咕嚕地轉了一下他的大眼睛。
“這個主意好!我也同意!”斯登堡拍手道。
其他人也紛紛同意。
拍戲的時候借人,這在好萊塢是常有的事情,幾乎每個劇組在拍戲的時候都會借個攝影師借個燈光師什麼的。但是黃宗沾這回這個點子,怕是用不上了。
“不行。”我攤了攤手。
“爲什麼呀?!”連嘉寶都在旁邊叫了起來。
“你們想呀,現在正是拍片的高峰時期,各大公司幾乎全員上場,你要是借個攝影師什麼的估計還能借得到,畢竟攝影師、燈光師每個公司都有一大把,但是導演就不行了,每個公司花了一大筆錢把導演養起來,當然不是讓他吃白飯的,早把他們打發到片場去了,誰還有多餘的?米高梅現在幾乎集中全公司的力氣拍《華盛頓》,那部電影的場面絕對和我們差不多,西席導演幫他調度,哪有剩餘的人借給我們?環球公司現在麻煩事一頓,賴摩都氣得住院,哪裡還會管這事?再說,我也不好意思去了。”我越說越灰心,長吁了一口氣。
“還有,你們有沒有想到這一點?好萊塢雖然導演遍地走,但是真正有能力調度這麼大場面的人根本不多,大衛算是頂級高手,我算一個,約翰特勞亨算一個,但是他是《華盛頓》的副導演,金他請來,估計也發揮不了多少用處。其他的人,卓別林倒是可以用一下,不過即便是他要來,你們也會把他扔到湖裡餵魚的。其他的導演能符
的,我是想不出來了。”我咂吧了一下嘴。
“那劉別謙呢?!”斯蒂勒小聲道。
“斯蒂勒,你小子傻呀!華納公司的人願意讓他來!?”斯登堡狠狠地敲了斯蒂勒一下後腦勺。
華納兄弟雖然現在表面和我關係不錯,但是這幫傢伙很記仇的,他們不背後捅我刀子我就阿彌陀佛了,還怎麼敢期望他們幫我的忙。
“老闆,那個威廉嗎?!”都納爾現在已經急得把能記得起的導演都說一遍了。
“威廉這麼大場面他掌控不過來。”我一口否定。
“老闆,那,那就找不到人了?”斯登堡十分不甘心。
“人倒是有兩個,可都不行。”我嘆氣道。
我說的這兩個人,一個是埃得溫山級的導演,格里菲斯在他面前都是小學生,這樣的大場面絕對是他的拿手好戲。但是老爺子現在年紀大了,根本經不起我們折騰,萬一在片場壯烈了,我們誰也負不起這個責任了。更何況他早就息影多年了,我們怎麼可能把他給請出山。
第二個人,是後世拍出不朽鉅作《公民凱恩》的奧遜的調度能力在所有的好萊塢導演中絕對數一數二。不過這個時候,他還只是個十幾歲的小屁孩,估計還在和別人玩過家家呢。
除了這兩個人,我真的想不到有其他符合條件的人了。
斯登堡等人見我如此,一個個耷拉着腦袋很是失望。
“老闆,我看,只能慢慢磨了。”斯登堡嘆氣道。
“也只有這個辦法了。”我點了點頭。
回到了駐地,已經是晚上八點了。我在自己的帳篷裡修正基本,決戰的戲要在後天拍攝。格里菲斯一倒下,他的那份活就全落到了我的肩頭,這擔子確實夠重的。
“安德烈,你還沒吃晚飯吧?”嘉寶端着晚餐進來的時候,我正撓頭看格里菲斯留下的劇本。這老傢伙的字十分潦草,在上面又是圈圈又是叉叉的,有些地方的記號只有他自己看得懂。
“沒呢。”我接過嘉寶的晚餐,大口地吃了幾口,見嘉寶對着格里菲斯的劇本,一臉的笑意。
“怎麼了?大衛的劇本上有什麼東西讓美麗的伊莎貝爾王妃如此高興?”我笑道。
嘉寶指了指劇本:“這是格里菲斯的?”
“是呀,怎麼了?”我看着她道。
嘉寶捂住了嘴巴:“平時看這老頭在片場縱橫捭闔呼風喚雨的,沒想到這劇本弄得跟小學生一般。這哪裡是劇本呀?分明是胡亂畫的作業本嘛。”
“形容的好!不過他這樣的劇本手稿,別人想要還要不到呢。等過個百八十年的,就這麼個劇本,起碼也值個幾十萬美元。”我笑道。
“你就胡說吧。”嘉寶不理我,低頭看劇本起來。
我胡說?要是在2000年誰有個格里死?!不過這種事情,跟這小蹄子也說不清楚。
“你真打算慢慢磨呀?”嘉寶突然冒出一句。
“不慢慢磨我又有什麼辦法?!難道你想改行做導演?!”
嘉寶趕緊擺手:“我做演員挺好的,可沒有那個想法!導演不是人做的。”
“什麼!?你這不是罵我嗎?!”我急了。
“不是,我不是那意思。我的意思是說,導演可不是人人都能做的,沒有一定的基礎根本做不來。”嘉寶見我一幅要撲上去咬她的樣子,趕緊給我解釋道。
我點了點頭,一邊得瑟去了。
吃完了晚餐,我把托盤遞給了嘉寶,專心研究起格里菲斯的劇本來。這老傢伙有些地方打死我都看不懂,看樣得抽空到醫院向他當面請教清楚才行。
嘉寶並沒有出去,而是坐在我身後看着我修劇本,我們兩個人就這麼一句話不說呆在帳篷裡。
等我把格里菲斯的劇本弄到了一半,都納爾從外面闖了進來。
“老闆,甘斯先生來了!”
“甘斯?!他不是明天到嗎?!”我趕緊放下劇本走了出去。
因爲後天的戲需要一大批道具,所以早在兩個星期前我就打電話回公司叫山立格的三廠負責製造了,是一批盔甲和武器,其中就有幾百支十字弓。
甘斯說他會親自把這些道具帶過來,可原本的計劃是明天下午到呀。
走出帳篷,見甘斯風塵僕僕地站在外面正指揮着人把道具搬下車。
“你小子怎麼這麼快呀!不是說明天到嗎?!”走到甘斯跟前,我狠狠地捶了他一下。
“老大,我和山立格爲了這批道具可是一天忙到頭連天忙到黑,山立格都瘦了兩圈了。我呀,你看,我都快成電線杆了!”甘斯扯了扯身上的衣服。
在
時間裡生產這麼一批道具,從採購原料到生產然後再來,其中的辛苦他不說我也知道。
“你小子就別抱怨了,大衛都進醫院了!”我翻了甘斯一眼。
“大衛進醫院了?!老頭子沒事吧?!”甘斯急道。
“沒事,就是累的。醫生說要修養一段時間。”我嘆氣道。
“那還好,那還好。自從吉斯去世之後,我一聽公司裡這幾個老頭生病就兩腿發軟。我呀,是經歷不了什麼葬禮了。”甘斯擠巴了一下他的眼睛,想弄出來個悲哀的表情,可也只擠出了滿臉的褶子。
“好個屁!老頭子一倒,可苦了我了!後天就要拍場面最大的戲了,關鍵的時候他歇火,把這麼大一個擔子丟給我,我哪裡管得過來!斯登堡他們吧,又沒有大衛那樣的經驗,裡裡外外靠着我一個人,我看我這會是別打算從片場活着下來了。”我抱怨道。
“老大,我是相信你的,絕對相信!”甘斯一臉奸笑地拍我馬屁。
“去去去,累了就休息去,別跟我打哈哈,我還有得忙呢。”才一會的時間,我就煩他了。
“老大,不是我說你,這回說什麼你也得感謝我呀!”甘斯得意洋洋地看着我。
“好好好,我的大經理,我感謝你們趕出這麼一批道具來,等年終的時候,我在帝國酒店請你。”我轉身就想走進帳篷。
甘斯在我身後嘿嘿壞笑了幾聲:“老大,我說的可不是趕道具這事。”
“那是什麼事?你搗鼓了什麼事情了?別給我闖了什麼麻煩!?”聽他這麼一說,我趕緊又兜了回來。
“你看你說的,難道我就只會闖禍!?你不是缺人嗎,這會我給你帶來了一個人!”甘斯下巴都快要撅到天上去了。
“你帶了個人?!什麼人?!”我的的確確吃了一驚。
“導演!”甘斯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人呢?!”
“在後面的帳篷裡吃飯呢。”甘斯指了指身後不遠處的帳篷。
“你小子沒騙我吧?!”
“你看你說的,我什麼時候騙過你呀!貨真價實的導演!”甘斯看着我,一臉的笑意。
“快說是誰!”雖然心裡有點感到意外,但是對於他說的這個導演,我是根本就沒有抱着什麼希望,我們剛剛還把好萊塢的導演都過濾了一遍,根本沒有合適的。
“不是咱們好萊塢的。是個外國人!”甘斯故弄玄虛起來。
“甘斯,你小子再吊我們的胃口,不用老大動手,我就揍你了!”胖子本來性格就毛糙,被甘斯挑逗得實在受不了了。
“我說我說!”甘斯見胖子掄起了拳頭,趕緊討饒。
“是個歐洲人,叫茂瑙。”甘斯叫道。
“茂,茂瑙?!”我一下子呆在那裡,手裡的劇本呼啦一下掉到了地上。
“老大,老大你沒事吧?!”胖子和甘斯見我跟抽風一般直勾勾地站在那裡,嚇壞了,齊齊地擁到了我跟前。
“他人呢?!”我呆呆的問道。
這個名字,對於我來說,實在是太有震撼力了!如果甘斯說是個演員,或者即便說是個導演或是好萊塢人,我絕對不會這麼震驚。但他告訴我的是這個人是個導演,是個歐洲人,我就受不了了。
我雖然不能確定這個茂瑙是不是自己心儀的那位,但是甘斯說的這個情況和歷史很吻合。歷史上的1926年那位茂瑙確實遠渡重洋來到了萊塢。
茂瑙何許人呀,我想就用不着我多說了。凡是對電影稍微瞭解一點的,誰沒有聽說過這個名字?二十年代的歐洲,二十年代的歐洲電影界,茂瑙絕對是個不倒的獵獵大旗!
作爲德國表現主義的一代電影大師,茂瑙對世界電影的發展產生了深遠的影響。他在1924年拍攝的《最卑賤的人》,是表現主義的傑作《最卑賤的人》無論是在歐洲還是在美國都引起了巨大反響,併成爲對電影史發展貢獻最大的德國電影之一。茂瑙在這部電影中的移動攝影以及主觀、變形鏡頭的運用,被後來的電影人奉爲經典。
除此之外,他和我有直接關係的,就是那部他幾年前拍的《吸血鬼諾思費拉度》。雖然現在提起吸血鬼電影所有人都會先想到我的《吸血鬼德古拉》,但是茂瑙的這部電影同樣有着非凡的藝術價值。他的這部電影和我的電影儘管同一個題材,同一個故事,但是風格迥異,茂瑙把表現主義風格完美地糅合了他的電影當中。看他的電影和看我的電影,絕對是兩種截然不同的享受。
甘斯拉着我走到了那個帳篷跟前,從裡面拽出來一個人來。
看着他的臉,我一下子叫出聲來!
不會這麼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