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和甘斯扶着我走入手術室的時候,老爹已經撒手
在他旁邊,老媽哭得暈了過去,萊尼等人忙叫醫生過來慌忙救起。
二哥坐在手術檯旁邊的一個椅子上,沉默不語,他只是呆呆地看着手術檯上的老爹,一句話也不說,咬牙切齒,彷彿要把人撕碎一般。
“二哥……”我來到二哥身邊,抓住了他的手。
“安德烈,老爹死了,老爹死了……”二哥嘴裡面就這麼一句話。
醫生走進來,將老媽帶到了旁邊的病房,萊尼等人都跟了過去,手術室裡就留下了我、二哥和躺在手術檯上的老爹。
一瞬間,我彷彿墜入了地獄。
“昨天還是好好的。我打電話到家裡的時候,老爹接過電話還說他感覺最近身體很不錯想去游泳呢。可今天……”二哥一邊說一邊抹着眼淚,泣不成聲。
從小到大,二哥最怕的人就是老爹。
老爹從來都沒有給過他什麼好臉色,不管他做了什麼,老爹都會訓斥一番。二哥經常告訴我,老爹不喜歡他,其實長大之後,他也明白,在老爹心裡,最讓他牽腸掛肚的,還是二哥。
而二哥雖然從小混到大,但是對於家庭比我和大哥都要看重,平時回去陪老爹老媽最多的人,就是他。如今老爹就這麼走了,他又如何不傷心。
“安德烈,你知道老爹最後說了些什麼嗎?”二哥看着老爹的臉,說道。
“說了什麼?”我轉臉看着二哥,他的臉上。冰冷一片,沒有任何的表情。
“老爹臨死地時候,還掛念着卡爾。叫我們有空找找他,看他到底在做些什麼,如果有什麼麻煩。老爹讓我們幫助他。”二哥牙齒咬得格格響,惡狠狠地說道:“可卡爾這個狗孃養的跑哪裡去了?!這麼多年來。從來就沒有回過一次家!?老爹每次生病他在哪?!老媽每次望眼欲穿的時候,他在哪?!每年聖誕,老爹老媽雖然不說,但是我看得出來他們想卡爾,哪怕是收到他的一張賀卡也好,可你也看見了。這個狗孃養的什麼時候露過頭!?現在老爹死了,他連面都不露!這樣地人。不管他做什麼工作,還算是老爹的兒子嗎?!”
二哥咆哮了起來,憤怒得如同一頭獅子:“安德烈,卡爾最好這輩子都不要回來了,如果讓我看到他。他就別想有好果子吃!從今天開始,我不認他這個哥哥,你也不要認!咱們柯里昂家族。沒有這樣不講情意地人!”
說完之後,二哥頭也不回地走出了手術室。
“二哥!”看着二哥的背影,我跌坐在椅子上,再也站不起來。
老爹的死訊,迅速傳了出去。
洛杉磯的各大報紙,紛紛刊登了這個消息。
“昨天,柯里昂家族痛失一名成員。霍爾.柯里昂因心臟病突發去世。對於這個老人,我們所知不多,只知道他曾經是華納公司旗下的一家小電影院的老闆,當了一輩子地放映員。但是,我們必須記住他,因爲他爲美國培養了一位世界級的電影大師!”——《洛杉磯時報》
“霍爾.柯里昂,我們不知道怎麼描述這個人,但是我們必須要說地是,這是一位可敬的老人。不單單是因爲他培養了安德烈.柯里昂,更是因爲他對社會做出的貢獻。昨天,洛杉磯28家孤兒院的院長,聯合寫了一封信到報社,看到了這封信,我們才知道,這位老人不聲不響地用他的全部積蓄建立了這28家孤兒院!”——《洛杉磯郵報》
《洛杉磯郵報》地消息,讓我驚呆了。作爲他的兒子,我從來不知道老爹會把自己的全部積蓄都捐給了孤兒院,要知道,他原本地積蓄加上每年我和二哥給他的零花錢,可是一筆不菲的數字。平時老爹捨不得吃捨不得喝,連我給他安排的旅行,他每次都是能減短几天就短几天,我和二哥一直納悶我們給他的拿些錢都花哪裡去了,誰能想到他能這麼做!?
老爹去世的當天晚上,律師就來了。作爲老爹的私人律師,他公佈了老爹的遺書。
“我,霍爾.柯里昂,現將遺傳分配如下:
我一生沒有什麼積蓄,都投到了當初的那家電影院裡。這些年來,得到不少養老費,前前後後加在一起,竟然也有500萬。
這些錢,一部分我建了28家孤兒院,我去世之後,這些]:轉入我的小兒子安德烈.柯里昂的名下。安德烈,你老爹是個沒有多大本事的人,一輩子沒有讓你們三兄弟過上好日子,如今你事業大了,手中的錢也多了,但是不管什麼時候,都不能忘記了自己的良心。這電影院,算是我爲你做的一點事情吧,幫助你增添一些名聲也好,幫助你做一些善事也好,希望你能繼續做下去,爲了那幫孩子,也爲了我。
我在伯班克附近買了一個小農場,花40萬美元。那塊地方風景很好,土地也很肥沃。我和你們的媽媽就在那裡認識,那個時候,我們都沒有錢,最大的夢想就是把那片土地買下來,做個小農場主,安安靜靜過日子。那裡是我們的家,留下過一家人的幸福時光。這個小農場,也留給安德烈。我是用不到了,算是給你留條後路,一旦公司有個什麼閃失,這麼一大家子也不至於去睡馬路。
農場裡面的馬,全部留給鮑吉。當年你上學的時候,就老抱怨我沒有錢,不能像鎮裡那些有錢父母一樣給孩子買上一匹馬遛彎。這件事情,老爹一直記得,老爹一輩子最虧欠的人,就是你。那些馬,都是我一匹一匹挑來的。肥體壯,沒事的時候,別老打打殺殺地,帶着小維克多去騎騎馬,告訴他。他的那些馬是他爺爺送給他的,告訴他。我愛他。
除此之外,我在洛杉磯還有一個小店鋪,是家器材店,賣得都是一些收音機、唱片機之類的器材。這個店鋪,留給卡爾,雖然我現在不知道他在哪。
孩子們。我這一輩子,最大的驕傲就是有了你們。老爹這輩子欠你們很多東西。別怪老爹沒有本事,也別嫉恨老爹曾經掄着巴掌打你們地。你們要記住,老爹愛你們,直到永遠。”
老爹的這封遺書,讓我和二哥哭得稀里嘩啦。
他這一輩子。年輕地時候是爲老媽活,結婚之後是爲這個家活,整日起早貪黑。用那個小電影院來維持一家人的生計。
我還記得二哥和他吵架時說他沒有本事時他那傷心的臉,我記得我拍第一部電影的時候問他要錢,他的那份尷尬,我還
我的電影成功地時候,他的那份驕傲和自豪,他拿出地工資,在伯班克的酒館裡請人們喝酒,一遍遍告訴他安德烈.柯里昂是他的兒子!
即便是在生命最後的一段日子裡,他也在爲我們每一個人做打算。
建孤兒院是爲了我,買農場是爲了這個家,開間鋪子是爲了大哥。一輩子愛面子的他,在遺書說自己是個沒本事地人,叫我們不要怪他。
他說他欠了我們許多東西,可在我看來,他根本就沒有欠什麼!他做了一個最偉大的父親應該做的所有事情!
老爹去世地第二天,他的靈柩就被我們運回了在伯班克的老房子。
那裡,是我們的家,也是老爹一輩子呆的地方。
老爹的死訊,使得很多人發來了電。
柯立芝、胡佛代表美國聯邦政府表示慰問,傳統教派的教宗瑪麗亞一世、梵蒂岡教廷教皇庇護十二世、波蘭政府總理畢蘇斯基、愛爾蘭總統沙文.波德、德國國家社會主義工人黨領袖阿道夫.希特勒等人也發來了電。
好萊塢電影人,我的那些電影界的同行,送來的悼念花籃,堆滿了院子。
與此同時,美國社會各界的民衆也紛紛發來他們的慰問信,每天都有上千封信從四面八方飛來,而洛杉磯民衆更是紛紛趕到伯班克,把手中的鮮花,紛紛放在了那家夢工廠電影院的門口。
我和二哥放下了手頭的一些事物,把全部的時間和精力都放在了老爹的葬禮上。
夢工廠人依然按照我的命令,各司其職,該幹嘛幹嘛,在我看來,這是我的私事,和夢工廠沒有多大的關係。
儘管如此,甘斯、胖子、格里菲斯等人還是埋頭幫我料理各種雜事,收到老爹去世的消息,遠在波蘭的老沃爾夫岡和卡羅也趕了回來。
在葬禮的這些天,我和二哥時常發愣。
不管有多少人來,我總是期待能夠在門口看到大哥的身影。我想二哥也是這個想法吧。
可是一天又一天,大哥始終沒有出現,彷彿他根本就不存在在這個世界上一樣。
二哥整天都在罵,他甚至調動了伯班克黨的所有力量去尋找大哥的蛛絲馬跡,但是依然一無所獲。
二哥說大哥沒有良心,是個冷酷無情的人。
二哥說他下次見到大哥,說不定會一槍斃了他。
我雖然不停勸二哥,但是心裡也生大哥的氣。
二哥的婚禮,我的婚禮,他不出現,這還說得過去,可現在老爹去世了,他竟然連臉都不露,這連我都接受不了。
八月的最後一天,是個陰天。
早晨的時候,開始下起小雨,到上午八九點鐘的時候,太陽在雲層中露出了臉,灑下了幾縷寶貴的陽光。
這一天,是老爹下葬的日子。
從早晨開始,伯班克就到處是人羣。前來參加典禮的各界人士、媒體記者等等,充斥着伯班克鎮。
上午十點鐘,在大祭司的祈禱聲中,老爹的靈柩被裝上一輛馬車,我們跟在馬車的後面,走向墓地。
墓地位於伯班克南邊不遠的一個小山坡上,在老爹買下來的那個農場裡面。老爹買下了農場之後,就看中了那個小山坡。山坡不高。上面散落地張着高高的杉樹,山坡地下面是一條河流,河流對面就是農場裡面的田地,在坡頂,不僅可以看到整個伯班克鎮。能看清楚整個農場,更能看到遠處的好萊塢。
老爹把這個山坡改造成了柯里昂家族的墓地。爺爺羅賓.柯里昂的靈柩,也被他遷了過來。
如今,在爺爺地墳墓旁邊,一座新的墓穴已經被掘好。
山坡上風很大,參加葬禮地人密密麻麻沾滿了坡地。
穿着黑袍的大祭司和穿着雪白聖袍的傳統教派的教宗瑪麗亞一世,聯合爲老爹舉行祈禱。這是從來沒有人享受過的榮譽。
“霍爾.柯里昂,羅賓.柯里昂之子。你父安眠在至高至聖的父地光輝之中,你祖亦如此!我以原始教派大祭司的身份爲你禱告,引領你入天國,那裡有洛克特克、柯里昂家族地所有先輩,你有權站在他們之中。享受父的榮光!”
“霍爾.柯里昂,安德烈.柯里昂之父,你子讓至高至聖的父的榮光重現於世。你祖亦如此!我以傳統教派教宗的身份爲你祈禱,引領你入天國,那裡有洛克特克、柯里昂家族地所有先輩,你有權站在他們之中,享受父的榮光!”
大祭司和瑪麗亞一世的祈禱之後,28家孤兒院地孩.u中唱起了安魂曲。
歌聲幽遠,在風中飄蕩,我閉上眼睛,落下淚來。
老爹的棺木被緩緩放入墓穴,棺木之上,覆蓋着一面柯里昂家族的紅龍大旗。
這面旗幟,覆蓋過我祖父的臉,覆蓋過洛克特克、柯里昂家族的無數先輩的臉,如今蓋在了老爹的棺木之上。
我知道,有一天,它也會覆蓋我的臉。
老媽在我和二哥的攙扶之下來到墳墓旁邊,她把手中的花拋向棺木,然後看了好久好久。
“霍爾呀,我們結婚快有三十年了。三十年來,我一直都很幸福。當初那麼多人追求我,其中也有很多有錢人,可當你冒着大雨跑到我的窗下拉着我去你的小電影院看電影的時候,我就知道我這輩子要跟着你了。”
“三十年來,你總是說沒有給我好日子過,可是你知道嗎,只要和你在一起,和孩子們在一起,就是我最大的幸福。如今你走了,你現在那邊安排好,再過些年我就過去。別的我不要求,千萬別忘記在天堂上,也給我建一間電影院,就像咱家門前的那個電影院一樣,我還想可以一起看電影。”
老媽彷彿是在和老爹聊天,卻讓我和二哥淚水漣漣。
我們倆親自端起鐵杴,剷起黃土,投入墓穴之中。
我看見那些黃土,一點點蓋住老爹的棺木,一點點蓋住棺木上的那面紅龍大旗,一點點蓋上老爹的臉。
葬禮從中午,一直到下午三點多才結束,結束之後,所有人都離開山坡。
我走在最後面,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我突然發現雨不知道什麼時候停了,在山坡的後面,升起了一道彩虹。
那麼美,五彩斑斕!
然後我就笑了起來。
我知道老爹走的,一定很安心。
晚上的伯班克,在經歷了這面多天的喧鬧之後,終於安靜了下來。
一家人在房間裡吃了一頓飯之後,就各自休息去了。
睡不着,走出院子,來到門前的那個小電影院跟前。
站在電影院的門口,擡頭看着上面的招牌,我一字一頓地讀了出來:“夢工廠電影院”。
我不禁想起當初我註冊電影公司的時候那個登記員問我公司的名字叫什麼的清靜。
那個時候,我只是個毛頭小夥子,心中忐忑不安,不知道自己這麼幹會不會成功。
當我說我們的公司叫夢工廠電影公司的時候,我的腦海中浮現的不是什麼輝煌的前景,而是這家小電影院,是老媽當首飾的身影,那個時候,我的目的很簡單,就是拍好電影,不讓這個維持我們一家生活的電影院被別人收去!
如今,這家電影院成爲了夢工廠所有電影院當中最出名的電影院。人們談論夢工廠電影公司的時候,都會談起這個小小地電影院,而那些前來參觀的人。面對這個電影的時候,都會說這是安德烈.柯里昂成長的地方,是他童年帶過的地方。
對於我來說,最重要地,是老爹一輩子的心血。現在還在我地手裡繼承着,這家電影院。每天還都在放映着電影,這些電影,有幾十年前老爹和老媽一起看過的,也有我拍攝的。
老爹雖然走了,但是他的事業延續了下來。
站在電影院的門口,我的心情。突然變得輕鬆了起來。
“怎麼,還沒有睡?”一個聲音在我後背響起。二哥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我地身後。
“想不想進去?!”我對二哥說道。
二哥露出了一絲難得的笑容,點了點頭。
電影院裡面地格局,幾乎沒有怎麼改動,還是那麼多座位,還是那樣的格局。
我和二哥坐在電影院入口處的臺階上。看着裡面的一切,默默無語。
“安德烈,你還記得嘛。當初老爹最喜歡每天晚上放完電影之後,帶着我們三個人在這裡面玩耍。那個時候,老爹在上面放電影,我們就站在那塊熒幕跟前伸出手臂使勁比劃。卡爾和我老爲了爭奪有利地勢而打架,那個時候你才五六歲,站在銀幕跟前抓裡面的氣球,抓不到就哭。”
“有一次老媽過生日,老爹在那天晚上早早關門,把飯桌搬到了前面地臺子上,我們一家就坐在那邊一邊吃飯一邊看着電影。老爹說那部電影是他第一次和老媽約會的時候看的電影。”
“我上學地時候,經常逃課和人打架。有一次對面街上的十幾個小孩子揍過,我打不過他們,就跑,一直跑到電影院裡面。那幫小孩追了進來,我就躲在銀幕的後面。那個時候正在放映電影,我們一幫人就在銀幕後面打,打着打着就把銀幕扯了下來,整個電影院的人目瞪口呆,然後看着臺上一幫小孩子,鬨堂大笑。那天我以爲老爹會狠揍我一頓,但是他沒有,而是帶着我一起把銀幕重新掛上。”
“小時候,我們曾經在銀幕後面的一個地方用筆寫過自己的理想。卡爾的理想是做一個有錢有勢的人,就想伯班克鎮長那樣。我的理想是做伯班克鎮所有小孩的老大,你猜猜你的理想是什麼?”二哥轉臉問我道。
“我怎麼知道?我都忘記了。”我笑了起來。
“來來來,你過來看看就知道了。”二哥拍拍站起來,帶着我走上了前面的臺子,撩起了銀幕指着角落處的牆壁。
在那裡,我果然發現了三行字。
最上面的是大哥的,中間是二哥的,下面的是我的。
我蹲下身來看着那行歪歪扭扭的字,竟然是:“我的理想,是當一名像老爹一樣的放映員!”
二哥站在我的身後,笑了起來,道:“看看你那個時候的理想吧。誰會相信如今稱爲好萊塢電影之父的安德烈.柯里昂,小時候的理想是當個放映員。”
“你也強不到哪裡去!誰能想到咳嗽一下整個西部都要抖三抖的伯班克黨老大,小時候的理想只是當全伯班克鎮所有小孩的老大。”我學着二哥的語氣,一邊說一邊笑。
二哥靠着牆壁,無限懷念道:“後來老爹在收拾銀幕的時候發現了我們寫的這些字。老媽要抹掉,老爹沒讓。老爹說的話,我現在還記得。他說,那是孩子們的夢,孩子們的夢,怎麼可以抹掉呢?”
“後來我漸漸知道了,老爹爲什麼把咱家的這個電影院起名叫夢工廠了。對於他來說,這裡是人們做夢的地方。老爹一輩子都在爲能夠成爲造夢的人而感到驕傲。他在放映室裡放電影,我進去的時候,就發現他坐在裡面樂呵呵地透過放映室的那個小孔一邊看外面一邊笑。當時我不明白,那些電影老爹已經看了不知道多少遍了,怎麼還能笑得那麼開心。知道有一天,我站在那個小孔的後面看到電影院裡的情景的時候,我才明白,老爹之所以那麼高興,不是因爲電影,而是因爲那些對着銀幕快樂的觀衆。”
“老爹從來不像其他的那些電影院的老闆那樣。一門心思想提高票價。在這周圍,咱們家電影院地票價是最低的,很多時候,鎮上的孩子沒有錢看電影,趴在門外扒着簾子偷偷摸摸看。我發現了就去趕他們,結果被老爹制止了。老爹把那幫小孩全都放了進去。然後他對我說咱們家的電影院就是給人帶去快樂的,大家地生活都不容易,每天最快樂的時候就是看場電影,能讓他們快樂,這不是一件很自豪地事情嗎?”
二哥說着說着,眼淚就掉了下來。
“老爹就是這麼一個人。一輩子沒有幹什麼大事。鎮子裡他的那些朋友,有的當上了農場主。有的進城當上了老闆,只有老爹一輩子都守着他的這個小電影院,一輩子給鎮子裡的人帶來快樂。”
“安德烈,如今老爹走了,可他地這電影院留了下來。這裡有老爹一輩子的記憶。也有我們一家人地記憶,更有全鎮人的記憶。”
二哥和我站在放映室裡,看着裡面的機器。看着每一處老爹曾經留下印記的地方,一次次流淚,一次次又笑出聲來。
“安德烈,老爹說得對,你是咱們家的頂樑柱,你也最像他。我只能打打殺殺,其他地幹不來,你不一樣,你應該把老爹一輩子做的事情延續下去。”
二哥拍了拍我的肩膀,說道:“這段日子,我知道你難過。其實我也難過。不過難過歸難過,不能消沉,該工作還得工作,該生活,還得生活。這,也是老爹地心願吧。”
我嘆了一口氣,趴在那個小孔上看着外面的電影院,一瞬間,我彷彿看到了當年坐在銀幕下吃晚飯
人,彷彿看到了一羣又一羣對着銀幕歡樂大笑的觀衆
突然,一個想法在我地頭腦中蹦了出來。
“二哥,我要拍一部關於老爹地電影!”我轉過身來,看着二哥,堅定地說道。
“關於老爹的電影?”
“對。一部叫《天堂電影院》地電影!”
二哥被我逗樂了,道:“這樣的一部電影,拍出來會有人看嗎?“
“只要有心去拍,怎麼會沒有人去看呢?”我聳了聳肩。
我們兩個從電影院裡走出來,沿着伯班克鎮空蕩蕩的街道上前行。
伯班克鎮的變化比幾年前大得多,但是街道兩旁地店鋪卻基本上保持了原樣。
“安德烈,你還記得嘛,小時候你最喜歡這一家的巧克力豆,每天放學的時候,就趴在人家櫃檯上看着那些巧克力豆饞得口水直流。那時候咱們家很窮,老爹把全家地伙食費都貼到電影院的翻新中去了。我看着你那樣子,就心疼,然後到家裡偷了老爹幾塊錢買了一大包給你。那天下午,你就坐在街邊的這個路燈下面,抓起那些巧克力豆,吃得滿嘴都是,那把整整一包都吃完了。後來回到家裡,老爹發現錢少了,拎着我就打,你就哭着喊着叫老爹不要打我,說那些錢是給你買巧克力豆的。那一天。老爹坐在院子裡,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在我的印象中,他從來沒有哭得那麼傷心。那一年的聖誕節,老爹訂了一個盤子一般大小的巧克力蛋糕,回到家裡,大家樂壞了,所有人都圍着桌子,直勾勾地看,誰也不願意吃。就那麼看了一兩個小時,最後還是老爹拿出刀分掉了。那塊蛋糕,全部被我們三個人吃了,老爹和老媽一口都沒動。也是那一天,我突然覺得自己長大了,知道了家裡的辛酸。”
二哥彷彿講故事一般徐徐道來,我站在他的旁邊,只是微笑着負責傾聽。
“那間當鋪,老爹和老媽是常客。有一年,大概是卡爾十六歲的時候,他喜歡了這條街上的一個女孩,那女孩是從英國搬來的,有着地道的英國口音。卡爾當時就迷上了,想約人家吃飯,又沒有錢,還想買一輛單車帶人去逛街,可那個時候我們家只有一輛老掉牙的單車給老爹用的。卡爾那個愁呀,整個人暈暈乎乎。老爹就把他的那塊陪伴他十幾年的手錶當了,不僅給卡爾買了一輛單車,還給他置辦了一身漂亮的衣服。後來我才知道,那手錶是老媽送給老爹的定情禮物!”
“我覺得有點不甘心。有一天趁着店主午睡的時候。溜進去把手錶偷了出來。然後樂滋滋地拿回去向老爹邀功。哪知道老爹摁倒我就打。打得那叫一個恨,我地整個都打紫了。然後老爹拎着我地耳朵到當鋪裡去,給人家賠禮道歉把表還了回去。那天晚上。我趴在牀上心裡直叫委屈。然後老爹拿着一瓶藥水進來,一邊給我揉一邊罵。一邊罵一邊哭。他說我們柯里昂家地人。雖然窮,但是要有志氣。手錶沒了可以買。人的志氣丟了上哪裡去找!?他那天一直在罵人,可我聽得出來。那不是在罵我。而是罵他自己。罵他自己沒有本事。”
“想一想,老爹對我們每個人,都疼得要命。可卡爾這個狗孃養的。竟然連老爹地葬禮都不回來!”
二哥憤怒地呼出了一口氣,擡頭看了看頭頂的夜空。
星光璀璨。月亮出來了。皎潔命令。
“安德烈,你知道嘛。有時候我真地很懷念小時候。雖然沒有錢,但是一家人可以在一起快快樂樂地。小時候。每年夏天的晚上,老爹都會帶我們到房頂上看星星。那時候我們都是三個小屁孩。什麼都不懂。老爹就告訴我們,原本天上是沒有星星地。一片黑暗,後來一個好人死了,他地高貴的靈魂就留在夜空之上閃閃發光。老爹說,做人就要做一個有着高貴心靈地人。一個善良地人。”
“後來我出去混,對着僅有地幾個手下說這個故事的時候他們全都大笑,說我這是扯淡。黑社會講心靈,不是找抽嘛。可我就這麼要求他們。也是這個要求,讓伯班克黨和其他任何一個黑社會都不一樣,我們不但沒有受到街區人的反對,甚至還受到了他們地歡迎,攤子才越鋪越大。”
“每次我看星星的時候,都會響起老爹地話。其實老爹更像個哲學家。他這一輩子,是沒有幹什麼大事,但是最成功地,就是把我們教育成了有良心的人。當然,卡爾那狗娘養地除外!”
二哥就這麼絮絮叨叨,我們從家裡一直走到鎮子的邊緣。
吹着冷風,我們倆睡意全無。
二哥說得這些故事,我根本一點印象都沒有。不過我很喜歡聽。這些事情雖然雞毛蒜皮零碎得要命,但是讓我一點點靠近真實地老爹,那個真實的家。
“安德烈,想不想去看看農場?”二哥轉臉對我笑道。
“去。”我點了點頭。
我們兩個人出了伯班克鎮,慢慢向農場走去。
“這片小農場,原來是一個黑人地。那個時候,不管黑人有多少錢有多大地農場,人們都叫他們黑鬼,連小孩子都對他們吐口水。但是老爹從來不允許我們像其他的小孩那樣叫他們黑鬼。老爹說人都有尊嚴,黑人也是人。整個伯班克鎮,那個黑人只有老爹一個朋友。他們之間,似乎根本就沒有因爲膚色問題而有過任何地隔閡。後來,當地的政府強取豪奪,編了很多罪名要抓捕黑人一家,然後侵吞他的農場。那個黑人就跑到我們家裡,要把農場送給老爹。老爹不願意收,他把自己手頭的積蓄全都給了黑人,並且冒着坐牢地危險幫他連夜逃出了伯班克。”
“後來老爹對這個農場一直念念不忘。你搞民權運動的那會,老爹很高興,也很擔心。他知道你忙,就一天十幾個電話往我哪裡打,問這問那,爲你的做法自豪,而爲你地安全擔心。老爹說得沒錯,我們三個人當中,就你最像他。”
二哥和我沿着農場中的那條河邊一直往前走,遠處就是那個埋在老爹的山坡。
空氣中夾雜着泥土和一絲花香,沁人心脾。
我和二哥停停走走,沿着山路走向山坡。
突然,我聽到了汽車發動的聲音,然後一輛黑色的汽車快速駛過來,和我們擦肩而過,開了出去。
“狗孃養的!沒有眼睛呀!差點撞倒我們!”二哥頓時火了,指着汽車破口大罵。
我愣住了,拉着二哥道:“二哥,這麼晚了,怎麼有車在山坡上?!”
“這有
奇的,車怎麼不能在山坡上……不對。這可是咱們呀!”二哥突然也明白了過來。
“有問題!”我和他異口同聲地叫了起來。
然後我們倆撒丫子往老爹的墳墓跑過去,來到墓前,果然發現墓地地前面放着一大束花,而且還有酒氣。
二哥聞了一下,立刻臉色就變了。
“安德烈。這是老爹最喜歡的酒,剛纔的那車。是卡爾!”
“是大哥!?”我傻了。
“不是他還是誰!?老爹喜歡什麼酒,只有我們一家人才知道!”二哥叫道。
“那追呀!”我也不管二哥了,拔腿就往山坡下面跑,那車就在前面。
“大哥!大哥!”我一邊跑一邊叫,不知道摔了多少跟頭。
車上的人似乎注意到了,不但沒有停車。反而加快速度。車子左拐右拐很快就沒了蹤影。
“二哥,大哥怎麼不停下來?!”我轉臉看着後面跟上來的二哥。氣喘吁吁地問道。
二哥拍了拍我身上地泥土,道:“停下來!?他還有臉停下來!?想被我一槍打死呀!”
“二哥,大哥這不是來看老爹了嗎?”我笑道。
“他這叫看!?他這是做了虧心事纔過來的!安德烈,不要說他了,晦氣!從老爹入土地那時候起。我就不認識這個人了!”二哥氣得如同牛喘一般,對着汽車開去的方向大喊道:“卡爾,你聽着。以後我會吩咐農場的人和伯班克黨,只要你敢露頭,我就叫他們斃了你!”
二哥聲嘶力竭,連連咆哮。
回去的路上,我們兩個人都沒有說話,而是一前一後走着,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
二哥肯定是在生大哥的氣,老爹地葬禮,讓他們之間的關係徹底破裂。
而我在擔心,擔心他們倆之間地這種衝突,擔心萬一那一天大哥真的回來,會發生什麼情況。按照二哥的脾氣,大哥肯定沒有好果子吃。
回到家裡,已經是午夜了,老媽還沒有睡,在房間裡和萊尼等人聊天。
爲了不惹老媽傷心,我和二哥都沒有把大哥的事告訴她。
第二天一早,一家人離開了伯班克鎮,老媽被二哥接了過去,老爹走了,她一個人住我和二哥誰都不放心,讓她住到二哥那裡去,還有二嫂和小維克多陪她。
我回到了夢工廠。公司裡的氣氛有點壓抑。
我把格里菲斯等人叫過來,宣佈我地決定。
“老闆,你要拍新電影!?什麼電影?!”格里菲斯興奮地問道。
作爲我的副導演,他早就望眼欲穿了。
“老大,你……你要不要先休息一陣子。”胖子卻對我有些擔心。
我搖了搖頭,道:“沒什麼要休息的。現在都九月了,再不抓緊,恐怕就真地來不及了。”
“老大,你劇本你寫了嗎?”胖子問道。
我揉了揉紅腫的眼眶,從包裡掏出一疊文稿,遞給了他們,那是昨天晚上通宵的結果。
胖子看了一遍,格里菲斯看了一遍,兩個人連連點頭。
“老大,你準備在波蘭拍這部電影?!”胖子揚了揚手中的劇本,問道。
“嗯。”我點了點頭,然後長出了一口氣:“我從來沒有去過歐洲,也沒有去過波蘭。我想我應該去老家走一趟,看一看那裡到底是什麼樣子了。”
“也對,順便看了一看我們的幾個分廠。”胖子表示同意。
確定了劇本,確定拍攝目的地,接着就要搭建劇組了。劇組中其他的人員都好辦,對於演員大家全有了不同的意見。胖子認爲應該從夢工廠的演員中挑選,電影中的角色,夢工廠中都可以找到合適的演員。但是格里菲斯卻堅持認爲應該到波蘭挑選當地的演員,畢竟這部電影是以波蘭爲背景的,而不是美國,一部說英語的波蘭電影,只會讓人覺得有些假。
他們倆的觀點,各有各的道理,用夢工廠自己的演員,便於拍攝,也便於宣傳,但是用波蘭演員也有極大的好處,那就是使得整部電影更加真實。
前思後想,最後我還是決定採用格里菲斯的意見。
然後就是繁忙的籌備。好在這部電影不是什麼大成本,沒有多少東西要準備了,幾天之後,我們就在洛杉磯碼頭上了船。
跟着我去的,有格里菲斯、胖子、卡瓦等人,爲了確保我的安全,二哥精挑細選了50名伯班克黨中的頂尖精銳。
公司全權交給了甘斯等人管理,好在所有的事情基本上走上了正軌,沒有什麼大的意外的話,不會有什麼問題。
出行的這一天,全公司的人都到碼頭送行,萊尼等人也都來了。
原本打算帶霍爾金娜回歐洲的,但是考慮到她的身孕問題,只能作罷。
“你一個人在那邊,要小心點。我聽說歐洲很亂的。”海蒂小聲叮囑道。
其他的幾個女人也都面帶擔憂之色。
霍爾金娜挺着大肚子,道:“你到波蘭之後,要和當地政府聯繫,讓他們提供便利,別自己到處跑,我不在你身邊,你不要逞能。”
“不是還有卡瓦嘛,他那身手也不錯。”我笑了笑,然後親了親霍爾金娜的肚子,道:“兒子乖,好好照顧媽媽,老爹去去就來。”
一幫人都笑。
娜塔麗亞拉着我,指了指自己的肚子。
“幹嘛!?”看着她那平坦的腹部,我迷糊了起來。
“我要你親一下。”
“霍爾金娜那是肚裡有寶寶了,你……不會吧!?娜塔麗亞,你也!?”我頓時驚叫了起來。
娜塔麗亞和霍爾金娜看了一眼,然後笑了起來。
“我的上帝!那不就是說明年我就有兩個兒子了?!”我興奮地連連叫喚。
“你怎麼知道是兒子,要是女兒呢?”娜塔麗亞白了我一眼,霍爾金娜則滿臉甜蜜的微笑。
“老婆們,等着我回來!”我對着他們揮了揮手,上了船。
嗚!汽笛鳴響,大船緩緩駛離洛杉磯碼頭。
看着漸漸模糊的送行人羣,看着漸行漸遠的好萊塢,我心裡涌出了一絲興奮和激動。
畢竟,這是我第一次離開這個地方,第一次踏上了漫漫的征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