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魯茲的《騎馬的乞丐》以及金.維多的《戰:I照他們的原計劃同時公映,儘管出品公司費了大力氣宣傳,首映式也弄得很有氣派,但是《求救的人們》已經徹底把觀衆吸引過去了,不僅夢工廠的二十幾家電影院場場飽滿,米高梅、第一國家影片公司等公司旗下的影院也是人滿爲患,觀衆甚至在門前排起了長長的隊伍。
儘管《騎馬的乞丐》和《戰地之花》都是不錯的電影,但是與《求救的人們》相比,無論是從藝術創新還是對社會的深刻反映都遠遠不及,更何況我們首映比它們提前了兩天。在《求救的人們》的風頭跟前,它們就像風暴中的一葉小舟,徹底被吞沒了。
如果他們能趕在我們之前上映,或者三部電影一起首映,那麼肯定不會是這個結果。
兩天!僅僅兩天的時間,便是天壤之別。
福克斯和派拉蒙爲了吸引觀衆,把原來的票價打了個對摺,但是上座率仍然不足五分之一,面對着因放映《求救的人們》而人聲鼎沸的電影院,再看看自己的門可羅雀,他們不僅望洋興嘆。
楚克和福克斯最後只得有計劃地放棄西部觀衆,轉向東部,可他們等到的消息卻是東部的觀衆因爲媒體的報道和社會輿論,早已對《求救的人們》翹首以待,加上第一國家影片公司、比沃格拉夫公司等衆多放映公司的拷貝的引進,派拉蒙、福克斯要想在東部分一杯羹,怕是極其困難。
12日,哥倫比亞出品的勞埃德導演並親自主演的《大學映,他們的上座率也不是很理想,但因爲是喜劇,所以吸引了一部分熱愛喜劇的觀衆,勉強保本並略有盈利應該沒有問題,但是像歷史上的大賺票房已經不可能。
15日,聖誕檔期的最後兩部有影響力的電影同時公映。託德.勃朗寧的《三個歹徒》一敗塗地,有了前面這幾部電影的出頭,不說《求救的人們》,其他三部中的任何一部都比他的電影優秀得多,也更吸引觀衆,況且他拍的這部電影,類型上和詹姆斯.克魯茲的《騎馬的乞丐》有相似之處,克魯茲的電影都觀看者寥寥,更何況是他。
除了《求救的人們》之外,形勢最樂觀的就是米高梅出品斯特勞亨導演的《風流寡婦》。首先,裡面的很多**鏡頭以及斯特勞亨式的拍攝技法很能吊觀衆的胃口,另外,也是最重要的一點,在《求救的人們》放映之前,都會放一段這部電影的預告片,凡是看過《求救的人們》這部電影的人,對《風流寡婦》也是好奇心倍增,所以上映的第一天,米高梅電影院的上座率就突破了三分之二,也就是說,不管怎麼樣,可以賺一比不小的錢。
這個聖誕檔期,硝煙密佈,各有傷亡,最大的贏家無疑是我們的《求救的人們》,據甘斯和雅塞爾估計,不算歐洲在美國本土至少能獲得近600的純利,這個數字可把我樂壞了。
除了《求救的人們》,米高梅的《風流寡婦》賺個一兩百萬不成問題,勞埃德的《大學新生》小賺幾十萬,克魯茲的《騎馬的乞丐》勉強保本,勃朗寧的《三個歹徒》血本無歸連拍攝費用都沒有賺回來,至於派拉蒙和福克斯力挺的金.維多的《戰地之花》也極有可能勉強保本,即使賺了,估計也不會超過二十萬。
每年一度的聖誕電影票房蛋糕,被夢工廠吞吃了絕大一部分。
讓我開心的倒不單單是龐大的利潤,這一部電影,徹底讓夢工廠在好萊塢結結實實地站穩腳跟開枝散葉,一躍成爲好萊塢電印公司第四個檔次中的老大,把原先的聯美擠到了身後。另外,隨着電影的大賣,一幫主創人員的身價也極速竄升,斯登堡這小子的身價已經飈到了30美元,詹姆斯50萬,茱麗30萬,而嘉寶,觀衆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好萊塢時報》把她評爲“最有潛力的女演員”,風光一時無二,至於格里菲斯,老頭子現在重新獲得了好萊塢人的尊重,原先風塵已久的《一個國家的誕生》、《黨同伐異》也會不少影院翻出來重新放映。
至於我,基本上被捧爲了好萊塢第一導演,“不可多得的天才!”“好萊塢藝術電影的楷模”“蒙太奇之父”“票房常青樹”等等一系列的高帽子開始戴到了我的頭上。
只生產了兩部電影的夢工廠的境遇,用《洛杉磯時報》上的一幅漫畫就可以說明,那副漫畫上,是一疊形態各異的電影公司的廠標,最下層的自然是那些小公司,然後就是聯美、哥倫比亞、環球,然後就是華納、第一國家影片公司等等,派拉蒙的山峰廠標和米高梅的獅子廠標位於最上方,這些廠標組成了一個柱形,而柱子上,一條巨大的紅龍盤旋而上,它的下面的兩個爪子牢牢地抓住了華納和哥倫比亞等公司的廠標,上面的爪子一個按住了派拉蒙的山峰標誌,令一個則抓着米高梅獅子的脖子,那顆龍頭在最高處咆哮,齜牙咧嘴。這幅漫畫的名字,叫《未來的好萊塢,是誰的?》。
1925年的平安夜,在一場大雪中
,洛杉磯家家戶戶開始裝點聖誕樹,一家人團聚在一,到處都有孩子在燃放焰火,鵝毛般的雪花紛紛揚揚從天空之中飄散下來,讓各處閃爍的燈火顯得異常的溫暖。
晚上我從爸媽那裡回來,開着車到哈維街口的時候,突然想下來走一走。呆在這裡時間越長,便越發喜歡這條街道。
走在厚厚的雪上,鞋底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天氣有點乾冷,可以看出自己呼出的白氣。
哈維街總共住着約有一千多人,大多是移民和社會底層,夢工廠建立以來,只要有活基本上都先找他們幹,所以他們的生活比以往提高了不少,基本上家家都可以安安穩穩的過個聖誕了。
在街道上走,看見兩邊的房屋裡一家家人圍着桌子吃晚飯,儘管飯食很簡單,但是他們笑得是那樣的甜,那樣的幸福。
我的心情莫名地好了起來。
經過洛克大爺的麪包店時,我習慣性地停了下來,他帶着惟一的小孫子在家裡烤麪包,桌子上有半支火雞,我轉身要走的時候,正好被他看見。
“柯里昂先生!”洛克大爺追了出來,他的小孫子緊緊跟在了後面。
“洛克大爺,什麼事情呀?”我笑道。
“哪有什麼事情。您的車呢?”洛克指了指我。
“停在街口了,想走一走。家裡最近怎麼樣?”
“好,這不,剛買東西準備吃晚飯呢。”洛克大爺轉身從他的麪包爐裡掏出一塊剛剛考好的黑麪包,塞在了我的手上。
“不用了,整天吃你的麪包,從來沒有付過錢。”我推辭道。
“拿着!”洛克大爺生氣地把麪包裝進我的兜裡,道:“好萊塢除了你,沒有哪一個大老闆願意吃我這老頭的黑麪包!柯里昂先生,你這是看得起我老洛克呀!哈維街人有了你,總算可以過上好日子了!”
我點點頭,把口袋裡的糖果塞給洛克大爺的小孫子,揮手和他們告別。
走到街尾的時候,一陣嘈雜的聲響從旁邊的垃圾堆裡傳了過來。
“先生,給點吃的吧,今天是平安夜,聖誕快樂!”一個年紀大約有十五六歲的髒不啦嘰的小孩,披着一塊編織袋光腳站在我的面前。
他望着我
“你是哈維街的人?我怎麼從來沒有見過你?”我驚詫道。
小孩搖搖頭:“我們不是哈維人,是從洛杉磯到這裡的。”
“你們,除了你還有誰?”我問道。
小孩把我帶到了一個廢棄的老屋裡,裡面橫七豎八地躺着十幾個年紀和他差不多的孩子。
我問了一下,他們原來是洛杉磯一家孤兒院的孩子,去年孤兒院失火,他們就無家可歸,終日流浪,最後聽說好萊塢是個好地方,就集體遷移過來,領頭的這個孩子,叫吉米,他有一個弟弟,正在發燒。
“走吧,跟我走吧。”不知怎麼的,看着吉米和他的弟弟,我想起了傑克兄弟倆。
傑克剛從醫院裡康復回來,現在還在醫院裡陪他弟弟一起過聖誕。
一幫小孩跟着我進了公司的大門,我叫甘斯帶着他們洗澡去,找些乾淨衣服給他們換上。然後又叫胖子帶人把哈維街的各家各戶發動起來到公司的院子裡集合。
“老大,你這是要幹嗎?!”所有人都被我弄糊塗了。
“幹嗎?!過聖誕呀!大家一起過聖誕!”我笑道。
這一夜,哈維街男女老少聚在公司的廠棚大廳裡,他們拿着各自準備的食物擺起了千家宴,我讓斯登堡帶人採購了整整兩車的食物酒水堆放在門口,大家想吃什麼就拿什麼,喝酒,唱歌,徹夜狂歡。
人們一遍一遍地向我敬酒,喝到半夜,夢工廠的頭頭腦腦們幾乎全部被灌趴下了。
我踉踉蹌蹌地從廠棚裡出來到外面吹風,忽然看見大門口一個人勾頭往樣子裡看,我眯着眼睛看着那人,不禁大吃一驚。
穿着一件極其講究的黑色外套,帶着一頂黑色的鴨嘴帽,不是我二哥鮑吉還會是誰?!
晚上吃飯的時候老爹和老媽還唸叨大哥和二哥,大哥卡爾爲人耿直,做事穩重,但是很有野心,不甘心一輩子窩在伯班克所以纔出去闖蕩,從來沒有給家裡打過電話來過信,二哥鮑吉整日和流氓混在一起,自從我把老爹老媽街道洛杉磯市之後,就沒有看到過他,也沒有多少他的消息,今年聖誕他更是沒有回家,怎麼會突然出現在公司的門口。
“二哥!”我跑了過去。
鮑吉見了我,撒丫子跑了出去。
我跟在後面拼命追趕,終於在一個拐角截住了他。
“二哥,你怎麼跑到這裡來了,爲什麼不回家?!”我氣喘吁吁地看着他,發現他的臉上好幾塊瘀青,顯然是打架留下的。
“你小子,現在混得出息了!”鮑吉看着我笑了笑,摸了摸我的西裝:“這套西裝最少也值好幾千塊吧,呵呵,如今我們柯里昂家就數你混得好了!”
我翻了他一眼,打落了他的手,吼道:“你爲什麼不回家!?你知道老爹老媽多擔心”
“擔心我?!笑話!從小到大他們什麼時候擔心過我,他們擔心卡爾,擔心你,我在他們眼裡就是個敗家子,他們什麼時候擔心過我!?”鮑吉呲哄了一下鼻子,吼道。
“你吼什麼?!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流裡流氣的,二哥,老爹老媽年紀大了,你就別瞎混了,明天我在公司裡給你找分活幹。”看着他,我就氣不打一處來。
“讓我給你幹活?!我纔不去呢!我現在挺好的,日子逍遙快活!”鮑吉呵呵大笑,臉上全是譏諷的微笑。
“你!你活得好,那臉上的傷是哪來的?!你活得好,爲什麼平安夜不回家跑到我公司門口!?我還不瞭解你?!你就是打腫臉撐胖子,是不是惹了什麼亂子了?!”我氣道。
“我惹亂子?!我惹亂子不會找你!柯里昂大老闆!”鮑吉聽了這話,氣得渾身亂抖,掉頭跑開了。
“二哥,我這裡有點錢,你拿去花吧!”我對着他的背影叫道。
“你留着吧!”鮑吉一邊跑一邊頭也不回地朝我揮了揮手,他的背影,竟然有幾分踉蹌。
我呆呆地站在大街上,看着二哥的背影,心裡一陣酸楚。我們兄弟三人,其實最讓父母擔心的就是他,我瞭解二哥,他在我們三個人中,最要面子,父母越說他沒出息,他越逆反,寧願出去混也不願呆在家裡就是證明。
我記得他說過,混也要混出個頭臉來。
可他爲什麼平安夜跑到公司門口不進去呢?
“你小子,混得出息了!”
“我在他們眼裡就是敗家子,他們什麼時候擔心過我!?”
二哥的話,回想在我的耳邊,像刀子一樣紮在我心上。
我突然明白,他是愛這個家的,愛老爹老媽,愛着我這個弟弟。平安夜,看見別人家家團聚,他也想家,可他不能回去,這麼狼狽回去見老爹老媽不是他的性格。所以他跑到這裡,跑到我的公司門口,爲的是能夠看上我一眼!
哪怕是一眼,他也滿足了,至少這個聖誕,他和家人見上了一面。
而我,卻用那種口氣和他說話!竟然對他橫加指責!
可以想象,他的心,又該是多麼的痛。
這個平安夜,我讓整條哈維街的人歡笑,卻深深傷透了二哥的心!
“柯里昂先生,你剛纔看見我們老大了嗎!?”我呆呆站在街道上,幾個手裡拿着匕首的年輕人衝到了我的跟前。
“你們怎麼認識我?誰是你們老大?!”我趕緊抹了抹眼淚問道。
其中的一個模樣清秀的畢恭畢敬地回道:“老大經常跟我們提起你,說你是柯里昂家族最了不起的人。”
“你們的老大是我二哥?!”我吃驚道。
“是,剛纔我們和西西里街區的意大利人火拼了一場,對方被我們一窩端了,老大也受了傷,被刺了一刀,完了之後他草草包紮就離開了,告訴我們要過來看弟弟,我們擔心他,就跟了過來,你看見他沒有?”幾個人一臉擔憂的表情。
我指了指二哥離去的方向,眼淚橫飛,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那幾個人對我點了點頭,飛快地追了過去。
我昂頭看着天空,任憑雪花打落到我的臉上化成冰涼的雪水,我的皮膚感覺到涼,可是心在生生作痛!
我猜得沒錯,二哥是過來看我的!而且還是在受傷之後!
他心裡,放不下我這個弟弟!
我忽然記得,小時候他雖然偶爾會偷我的零用錢,但是如果伯班克街上的小孩欺負我,他絕對會揮舞着棍子找人家拼命,事後帶着一身的傷領着我回家,迎來的,確實老爹老媽的呵斥。
我還記得有一年聖誕,我看見別的小孩玩那種鐵皮小火車羨慕得要命,他跑到玩具店裡偷一個給我,後來被店主發現,交給老爹,被吊在院子裡痛打。
卡爾比我大整整八歲,我的記憶中,他從來沒有帶過我玩,他有他自己的事情,有着自己的理想,雖然他也愛我。大部分時間陪着我的,是二哥!
這個平安夜,我逗老爹老媽歡笑,逗整個哈維街人歡笑,卻傷了最愛我的二哥的心!
自從我辦公司以來,拍電影,賺錢,從無到有,從小到大,到高級酒店吃飯,開福特小轎車,日子過得舒服得很,可享受的時候從來沒有想到過他!
想想他和一幫意大利人拼刀子之後,捂着傷口踏着雪花一步三滑地跑到這裡看我,我卻那麼對他,無限的悔恨從心底涌出。
雪還在紛紛揚揚地下,蓋住了二哥跑開的腳印,卻無法抹掉我心裡的悲傷。
這個平安夜,我的內心被一片大雪覆蓋,奇冷無比。
失魂落魄地回到公司,我已經沒有心情和大家鬧了,一個人上樓洗漱之後沉沉睡去。
我夢見小時候,也是聖誕,我們一家五口擠在一起切火雞,二哥一臉的痘痘,他把最大的那塊給了我,然後對我笑。
那笑臉,是如此的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