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
地裂天崩,山川成煙。
刺骨的寒潭水與炙烈的岩漿一併倒灌而來,將玄兵秘境所在整個淹沒。
「逃!」
公羊羽神情一緊,抓起石鴻的屍身,方纔撐起真氣罩,已被淹沒、沖走。
經叔虎、雷驚川緊隨其後,也被暗流淹沒。
「玄鯨錘認主了?!」
韓垂鈞立於原地,周身涌現出火光,片片蛟鱗將他覆蓋,卻是死死的看向高處。
隔着飄散的雲霧,他敏銳的捕捉到了自極高處落下的人影,繼而,拔地而起:
「留下!」
轟!
自高空墜落時,黎淵只見雲海翻涌開裂,寒潭水滾滾倒灌,這方玄兵秘境以極速開裂。
他還未墜到地上,那四面八方涌來的寒潭水已將他徹底淹沒。
「噗!」
成千上萬噸的潭水倒灌,只一個衝擊,黎淵就眼前一黑,饒是諸多甲冑加持,也差點昏厥。
「肋骨斷了……」
黎淵強忍着劇痛,奮力在暗流中掙扎,向着距離最近的洞穴而去。
突然,他的心頭一寒,感受到了莫大的危機。
猛然回頭,只見寒潭底下,一道赤光以比他還快的速度破開重重暗流而來。
赤光如箭,所過之處,無論魚羣還是被暗流裹挾的巨石都被一下貫穿。
隔着數百米,黎淵已經感受到了刺骨的殺意。
高手!
大高手!
黎淵心頭狂跳,沒想到有人在玄兵秘境破碎的瞬間還能盯上自己。
而且,比自己速度還快。
魚鱉成精?
黎淵心中大驚,強忍着劇痛加速,這是拼命狂奔了。
「區區內壯,速度居然這麼快?」
赤光繚繞中,韓垂鈞忍耐着赤炎蛟龍甲灼燒,心中也是震驚。
他可是披着神甲,速度比尋常時快數倍之多,即便是常年生活在寒潭底的赤龍魚王都遠不能和他相比。
這小子真是內壯?!
砰!
黎淵破水而出,自深坑跳出,一把抓起‘吱哇"亂叫的小耗子,向着來時的地道而去。
地道入口,是那一扇插着長槍的鐵門,黎淵飛速將其收起,過門後,又將其甩向身後。
頭也不回的繼續狂奔。
轟隆!
黎淵駭然回頭,卻見那一扇厚足數米,混雜着各種精鐵的大鐵門被一下轟的變形。
「這麼兇?!」
黎淵心頭髮毛,被他抓在手裡的小耗子也嚇的差點尿出來。
一人一鼠狂奔沒幾步,就聽得‘轟隆"一聲巨響,地道都被震的塌陷。
「煉髒?」
黎淵頭皮發麻,莫說他現在這個狀態,就算是全盛時,也不可能對抗這個級數的高手。
逃!
黎淵狂奔,憑藉着對於附近地道的熟悉,他左拐右拐,不斷閃避。
然而,身後的寒意不斷沒有被拉開,反而越來越近……
「不對?!」
突然,黎淵身子一顫,隔着三條地道,他仍能看到那耀目的金光,來自於‘赤炎蛟龍甲"。
但除此之外,還有他很熟悉的‘風雷如意杵"!
「老韓!」
認出來人是誰,黎淵一屁股跌坐在地,只來得及將臉上的面具和人皮面具收起,整個人已是脫力了。
砰!
堅若精鐵的
山壁被一下洞穿,煙塵飛濺中,韓垂鈞及時收錘,眯起了眼:
「黎淵?你……」
「師傅!您終於回來了!」
黎淵艱難撐起身子,見他眼神猶疑,一個踉蹌,直接昏了過去。
「……」
一把接住黎淵,韓垂鈞身上龍鱗散去,他深深的看了一眼黎淵,突然笑了:
「臭小子。」
……
「噗!」
一處地道中,萬川咳出一口帶血的冰水,臉色發白。
玄兵秘境消失後,陡然倒灌的潭水差點將他拍死在寒潭底,好懸才緩了過來。
「玄鯨錘認主了!」
萬川揉捏着太陽穴,震驚、懷疑、不甘,各種情緒在他的心中翻涌沸騰。
「怎麼可能呢?」
萬川喃喃。
他對於天運玄兵的瞭解很深,甚至曾見過那位手持‘伏魔龍神刀"的鎮武王。
據他所知,天運玄兵冥冥之中與天地意志相合,即便有緣,也要歷經種種考驗。
這方玄兵秘境開了不過五天,怎麼可能有人在如此短的時間內通過所有考驗?
「那李元霸,到底是何方神聖?!」
緩緩調息許久,萬川神情凝重,而聽到由遠而近的腳步聲後,就越發的凝重了。
這是韓垂鈞的腳步聲。
「韓垂鈞?」
萬川站起身來,捏住鍛造錘,如臨大敵。
惠州八府,算上淮龍宮的八大長老,他最忌憚的人,也得是韓垂鈞。
倒不是其人武功冠絕惠州,而是此人太狠、太絕、太毒了。
「萬兄,許久不見了。」
韓垂鈞緩步而來,全然忽略了剛纔在玄兵秘境內見過面的事。
「韓兄可抓到那李元霸?」
萬川掃過兩邊,臉色不是很好的公羊羽、經叔虎、雷驚川也都提着錘刀而來。
一言不發,卻將他圍在中間。
「暗流翻涌,跟丟了。」
韓垂鈞語氣很不好,似乎在強壓着心中的怒火與殺意。
「這……」
萬川心下微緊,只覺有些頭皮發麻。
他可是知道韓垂鈞對於玄鯨裂海錘的執念的。
「天運玄兵,無緣不得見,想來是老夫無緣吧。」
韓垂鈞嘆了口氣,頗有些蕭索的味道,一口手錘在他手裡轉悠着。
萬川心下發毛,不得不轉移目光,看向臉色極差的公羊羽:
「公羊兄,你們這是?」
公羊羽面無表情,沒有回答,還是經叔虎輕咳一聲:「有些事要尋萬兄商議一二。」
「什麼事?」
「玄兵秘境破碎,玄兵認主,此事必轟動天下,引來無數人的窺伺……」
經叔虎微微一頓,道:「依萬兄,我等該如何?」
「嗯?」
萬川回過味來。
玄兵秘境破碎,玄鯨錘認主‘李元霸",這是隻有他們幾人才知道的內情。
但這消息,即便說出去都沒人會信。
李元霸是誰,根本聽都沒聽過,也沒人認爲區區內壯能在一干高手環伺下奪走玄鯨錘。
「依幾位呢?」
萬川手心出汗,雖然有神兵在手,但他並不擅長與人廝殺,更不要說這韓垂鈞穿着蛟龍甲了。
「此間事,除卻我等五人外,再無任何人可知,我們不說,誰又知道玄兵秘境曾出世過?」
經叔虎沉聲開口。
若得了玄鯨錘也就罷了,錘毛都沒看到一根,要背這麼大鍋,他是一萬個不願意的。
若玄兵秘境出世的消息傳出去,天知道會不會有人找上神兵谷。
「瞞得住嗎?」
萬川皺眉:「若是那百里驚川之前傳出消息呢?」
「他連麾下的舵主都不想通知,怎麼可能傳出玄兵秘境的消息?」
雷驚川冷哼一聲:「他之前傳消息,只是要吸引足夠多的祭品而已。」
他的心情同樣極差。
祖師們追尋千年不可得,自己好不容易有緣進入,結果看都沒看到就被人拿走了。
只是想想,他就心痛的直抽抽。
「百里驚川身爲邪神教分堂之主,必有生人碑……」
萬川很猶豫。
「生人碑不過是邪法邪道,又非真個重生,怎麼可能知道玄兵秘境中發生了什麼?」
「可,還有那赤焰龍王……」
「一道真氣,都不及現身就被壓滅了,還能隔着千百里察覺到不成?」
「那邪神教主……」
「夠了!」
萬川還想說什麼,韓垂鈞擡手打斷,他掌中手錘泛起幽光,眼神冷厲:
「萬兄,得罪了。」
「等,等等!」
聽到這熟悉的話,萬川眼皮狂跳,冷汗滲出:「同意,老夫同意便是!」
「多謝萬兄。」
公羊羽攔住了韓垂鈞,他狠狠的瞪了一眼後者,這才微微拱手:
「但常言道,口說無憑,事關我等安危,萬兄若無意見,那麼……」
萬川臉色很難看。
公羊羽則從懷裡摸出一張蛇臉面具丟了過去。
「摘星樓!」
萬川色變,只覺那面具燙手無比,心頭冰涼:「你,你們……」
公羊羽看了一眼經叔虎、雷驚川,三人同時帶上了面具。
「你們,居然,居然都加入了摘星樓?!」
萬川驚出一身冷汗,瞠目之餘,只覺無比後悔,自己就不該來蹚這渾水。
這羣瘋子,難道不知道加入摘星樓,一旦被人發現,是要族滅的嗎?
「我神兵穀日薄西山,與淮龍宮有些恩怨,又被邪神教盯上,總歸是要尋些後路的。」
公羊羽嘆了口氣。
當年大殿裡,看到一干長老全部戴上面具那一刻,他比萬川還要震驚十倍。
最終,也不得不戴上面具。
「萬兄,戴不戴由你。」
韓垂鈞擦着手錘,似乎已經躍躍欲試。
雷驚川獰笑着搓手,經叔虎掂着錘,虎視眈眈,公羊羽嘆着氣,拔刀……
「我,我……」
萬川欲哭無淚,狠狠的將面具扣在臉上,咬牙切齒:
「一羣***的老王八蛋,老夫認栽了!」
……
……
惠州城坐落於平原之上,城前是平江大運河,附近數千裡盡是良田。
呼~
夜風吹動草木。
一處坐落於田埂間的茅草屋內,一面色蠟黃的老農正‘吧嗒"‘吧嗒"的抽着旱菸。
突然,他心頭一震,火燒屁股般站了起來,跪在土牆上懸掛的半面銅鏡前:
「惠州分堂副堂主,皇甫琨,拜見龍王!」
嗡!
破碎的半面銅鏡上,絲絲縷縷的紅光飄忽而起,化作一行大字:
「百里驚川身死,速去神
兵谷,見者,皆殺!找到,龍脊骨碑,以及裂海玄鯨錘!」
百里……
「百里驚川死了?!」
恭敬的等那紅光散去,皇甫琨的臉上頓時涌現出驚喜來:「好好好,死的好,死的好!」
他袖袍一抖,將那半面銅鏡收起,快步走進夜幕之中。
……
……
這一覺,黎淵睡的無比深沉,像是要將之前的一下補回來。
也不知過了多久,黎淵幽幽醒來,眼皮微動,沒睜眼。
「啪!」
下一刻,他腦門上就捱了一下。
「啊!」
黎淵翻身坐起,齜牙咧嘴:「您老真下手啊?」
他餘光很快掃過屋內,房間內裝飾很簡單,且有些搖晃,這是船?
「吱吱~」
這時,吱哇亂叫的小耗子一溜煙跑了過來,淚眼婆娑,像是受到了天大的委屈。
「一覺睡了三天兩夜,你再不醒,老夫都準備把你給埋了!」
房間門口,韓垂鈞躺在搖椅上,似乎在翻看書籍。
「這不是知道您老回來了,弟子心裡太踏實了嘛!」
黎淵伸了個懶腰起身,發現自己斷裂的肋骨也早已接上,身上的暗傷明傷都好轉不少。
他走出門口,才發現自己身處一方五牙大艦上,眼前,是平江大運河。
他環顧四周,卻沒看到神兵山脈與蟄龍府城,也沒有看到其他師兄弟。
這還是一艘商船?
看了一眼桅杆上大大的‘黃"字大旗,黎淵心下微動,這是分散走了?
「踏實?」
韓垂鈞合上書籍,冷笑:「看來老夫不在的這些天,你很是做了些虧心事?」
一句話差點把黎淵噎死,他敏銳的察覺到了老韓語氣中的不悅和惱怒,頓時識趣的閉上嘴。
「哼哼!」
韓垂鈞頗有些惱火,但也無處發泄,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怎麼不說話?」
「……」
不說也有錯?
黎淵無奈:「您要要打就打,還找什麼藉口啊?」
「哼!」
韓垂鈞一口悶氣憋了好幾天,這時倒也沒太氣了,起身回了屋。
黎淵很有眼力,將東西收拾了一下,低着頭回屋,一副任打任罵的摸樣。
「李元霸?」
突然,韓垂鈞開口,面無表情。
黎淵回頭:「誰?」
「……」
小子挺能裝啊?!
韓垂鈞差點氣笑了,這小子自己教的最少,但居然和自己最像,這嘴臉,真恨不得給他一巴掌。
「李元霸是誰?」
黎淵一臉茫然。
「這李元霸……嗯,一個走運,可惜命不久矣的小子。」
韓垂鈞扯了扯嘴角。
「啊?」
黎淵心下微緊。
「和你無關,緊張什麼?」
韓垂鈞瞥了他一眼:「還裝嗎?」
黎淵苦笑:「您想讓弟子怎麼說?」
「你這小子……」
韓垂鈞啞然,心下悶氣消散大半。
他轉身坐下,黎淵忙倒茶,也不說話,只是在旁伺候。
「說說吧?」
韓垂鈞喝了口茶,放下茶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