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境,東極魔國。
北風捲地白草折,魔境九月即飛雪。
東極魔國,雪花飄落,一處暗黑深淵內,排着一字長蛇陣的高大魔人或騎着巨大魔物,或驅趕着諸多外形各異的兇獸,沉默的走入深淵之內。
隊伍當中偶爾也有魔性難馴的兇獸發出焦躁不安的嘶吼,很快迎接它的便是一道好似鐵蒺藜一般的異形鐵鞭。
那奇異鐵鞭在天光中閃動着紅黑之色,魔兵手持的把柄部位卻是黧黑之色,不知是那鐵鞭本就是如此還是鞭身部位被鮮血所染紅,天長日久之下這才浸潤出此般顏色。
不過可以確定的是,只要一鞭子抽下去,基本上躁動的兇獸或者魔物便會順從的老實下來,不敢再嘶吼咆哮。
偶爾也有刺頭不信邪,吃痛之下目露兇光,繼續嘶吼掙扎,但是迎接它們的便是第二記鐵鞭。
再不服就是第三記第四記,總有它不再吱聲的時候。
“混賬東西。”
一頭好似猛獁一般的強壯魔物被一記勢大力沉的鐵鞭抽得腦漿直流,轟然倒下,在它癟下的頭部,仍然可以清晰見到四道鐵鞭抽出的凹痕,顯然這頭魔物比較倔強,是魔物當中的硬漢。
不過現在硬漢倒了,再也不能仰天嘶吼。
一名三米高大的魔族士兵目光暴戾,一腳將猛獁魔物的眼珠子踢爆,忒了一口唾沫後這才一臉晦氣的繼續驅趕着自己馭使的魔物繼續前進。
在他身後,猛獁魔物殷紅的鮮血緩緩滲入黑暗石淵之內。
視線上移,再往左平移萬米之地,此刻一處隆起的高大山脊之上,怪石嶙峋,白雪撒徹,覆蓋其上。
一名肌肉虯結,高逾五米的高大魔人單手撫胸,跪倒在一名額頭生有一簇紫色鱗甲、披着血色披風的魔人面前。
那額頭生有鱗甲的魔人不過兩米高大,可是高大魔人跪倒在他身前,卻是大氣不敢出。
“卡蘭魔將,暴風軍團還有多久可以全部到位?”披着血色披風的魔人冷冷的瞥了一眼跪在自己面前的高大魔人,沉聲詢問道。
“回稟血龍魔帥,罪淵難入,天險重重,更有魔風,強大凶獸等潛伏暗藏,暴風軍團全部到位仍需要將近兩月。”
高大魔人小心翼翼的回覆道,唯恐自己觸了眉頭。
“兩月?慢,太慢了。”披着血色披風的魔人眉毛一蹙,冷漠的目光掃了卡蘭魔將一眼,“卡蘭魔將,我最多給你一個月時間。”
“一個月,只要暴風軍團還有能夠喘氣的,哪怕是爬也得給我爬到幽泉之地。”
“這….魔帥大人,一個月時間,暴風軍團的折損估計得達到兩三成,運氣再差點只怕四成也不是沒有可能,咱們真的要這樣做嗎?暴風軍團可是咱們東極魔國的真正精銳軍團。”高大魔將戰戰兢兢道。
“那些低劣的紅血綠血魔族,就如同魔境大地上的黑蘚一般,取之不盡,這一批用完了又會長出下一批,傷亡大點又有何妨?那羣廢物,哪怕是青血魔族,只要不是死上太多,也無須太多顧忌。”
“卡蘭魔將,你是藍血魔族,又跟隨我多年,本帥這纔多提點你幾句。”
“陛下催運我東極魔國至高魔器魔龍珠,早已推算出罪淵內幽泉之地空間壁壘最爲薄弱,若是四極穹宇大陣成功布下,此處地界一定可以通往人境之地。”
“卡蘭魔將,本帥可是在陛下面前立下了軍令狀,務必拿下幽泉聯通人境之地的那處地域,掠奪足夠多的血肉後修建魔池,
穩定並且擴大空間裂縫,讓陛下這等強者也能從容通過,這是何等功勳!死傷即使大上一些又有何妨。”
魔境以血脈稱雄,血脈以顏色劃分等階,由低到高大概可以劃分爲五種,紅,綠,青,藍,紫五色。
每種顏色又分三六九等,比如最高級的紫色,又有着淡紫,深紫,幽紫之分。
血脈的尊貴程度決定着魔族之人的實力上限,對於魔族而言,世界便是這麼殘酷,有些東西你出生的時候沒有,那麼你這輩子也不會擁有。
當然了,大衍之數五十,其用四十九,天道從來給人一線生機,比如一名最低等的紅血魔族若是想要逆天改命,將自己血脈洗練到綠色,
便可以服用魔境中魔鐵礦內伴生的血元石,天長日久之下只要服用的血元石足夠多,血脈也能晉階。
當然了,這個方法有着一個微不足道的小缺點。
那就是能夠產出血元石的魔鐵礦都控制在高等魔族手中。
血元石的路子走不通的話,那麼還有一條路,那就是血脈等階更高的魔族以自損元氣爲代價,從自身血脈當中凝聚純元血珠,以高等魔族凝聚出的純元血珠爲引,有極小的概率讓血脈晉階,提升自己的潛能。
獲得的純元血珠越多越好,純度越高越高,這些都能大大提高血脈晉升的成功率。
然而這個方法也有一個小小的缺點,怎麼讓高等魔族自損根基爲你凝聚純元血珠….
不過高大魔將現在顯然得到了這個珍貴的機會。
“卡蘭,你們狂魔一族是藍血魔族,對本帥獻上你們的忠誠,說服伱們狂魔一族全力襄助本帥拿下幽泉對面之地,事成之後本帥賜你三顆紫色純元血珠,怎麼樣?”
“以本帥修爲凝聚出的三顆紫色純元血珠,運氣好的話,你有兩成的機率血脈晉階淡紫貴族之列,這樣你的子嗣以後便也是紫血貴族了,
這個機會本帥只給你一次,算是對你這兩千年來追隨本帥的獎賞。”
此言一出,高大魔將眼神當中驀然綻放出強烈的渴望與狂喜之色。
他們狂魔一族還從未出過紫血貴族,或許這將是他此生唯一的機會,他必須牢牢抓住。
“卡蘭願爲魔帥大人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高大魔將額頭重重磕到地上,當即慷慨激昂的做出保證。
“呵呵,你還是先在一個月之內將暴風軍團全部給我帶到罪淵幽泉之地再說吧。”
額頭生有鱗甲的魔人面色冷厲,伸出大手將一朵飄落的雪花接住,“這雪真是讓人生厭。”
“給老子滾!”
伴隨着一聲暴喝,接近破限三重修士的磅礴魔威掃蕩四方,剎那間萬里空域內所有雪花驟然氣化。
待高大魔將擡頭時這才發現身前已經不見血龍魔帥的蹤跡,只餘一道冷厲之聲在原地迴盪。
“記住了,最多一個月。”
“本座的魔戟,早已經飢渴難耐了,我要讓人境血流成河!”
無人知道,穿越界域壁障,那幽泉連接之地竟是與大越三大名山之一的龍虎山遙遙相連。
….
….
西極魔國,曠野,軍營盈野。
在軍營中心,最爲奢華的一處軍帳之內,三名高大魔族坐在上首,互相低語輕笑,不知在聊些什麼。
在堂下,一名生有巨大猩首的高大魔人單膝跪地。
“求大人首肯!”
此刻,高居軍帳左首的一名魔族淡淡的往下瞥了一眼:
“瑪樓驍將,你張口便是要借一百萬斤血元石,不知你在我大軍當中每月能領取多少血元石?” 猩首魔族驍將沉默兩秒,這纔有些底氣不足的說道:“三千!”
“三千?哈哈,三千?兩位大人聽到沒有,他說三千,要借一百萬血元石。”
坐在右首的一名魔族大將聞言不禁笑得前俯後仰,隨即聲音陡然轉爲冷厲,“瑪樓,你好大的膽子,你一個青血魔族也敢張口借一百萬斤血元石,把你賣了,骨頭熬成湯你也值不了這麼多血元石。”
“三位大人,我聽聞隔壁黑魔軍團發現了一處隱蔽之地,只要四極穹宇大陣神異開始生髮,此處有極大概率聯通人境,現在黑魔軍團正在暗中調兵遣將,三位大人與黑魔軍團主將交好。”
“卑職願意率人加入先鋒軍,第一個前往人境,只要卑職能夠活下來,五成,五成的收益和功勳,全部獻給各位大人,希望三位大人看在瑪樓爲三位大人這麼多年出生入死的份上,給我一個機會。”
“這….”坐在左首的魔人大手摩挲着下巴,略一思忖,“也罷,瑪樓,這麼多年你修爲囿於血脈,卡在入道境界,看來你是想要搏一把了。”
“也罷,看在這些年你與我的情分上,你要帶我魔甲軍團多少精銳魔族?”
“三千!”猩首魔族再度吐字出聲。
“好,本座成全你,我給你四千魔兵,但是我等要你收益和功勳六成,以我魔甲軍團的名義接收,你覺得如何?”
“五成,你讓我們三位大人怎麼分?”
猩首魔族沉默兩秒半後這才斬釘截鐵的說道:“好,六成就六成。”
“不錯,瑪樓你果然敢打敢拼,希望你真能立下大功,能夠獲得足夠多的血元石,將血脈晉升到藍血之境。”
“本座再錦上添花,再給你三千魔兵,只不過你若是身隕,你的夫人孩子,你留下的一切,都要用來彌補本座的損失,如何?”坐在右首的魔人揉了揉自己圓滾滾的肚子,眸中寒光閃爍,笑眯眯的說道。
“這….多謝大人!”
略一猶疑,猩首魔人還是點頭答應了下來。
他乃是深青血脈,若是還想再進一步,就必須獲得足夠多的血元石讓血脈蛻變。
望着猩首魔人的身影消失在軍帳之外,坐在左首的魔人這才朝着另外兩人拱手道:
“兩位大人,這六成收益,咱們如何分?”
“我要五成,剩下的四成你們兩人平分!”
此刻,坐在中間一直沒有說話的魔人軍將忽然吐字出聲。
“啊?大人您拿五成,咱們拿四成,這….這不是六成了啊。”
坐在中間的魔人咧嘴一笑,望了右邊的魔人一眼,當即也走出了軍帳。
“牛魔將軍,你乃是藍血魔族,族羣顯赫,但是現在還是太年輕了啊。”
“他說六成,咱們便拿六成,那我們老牌藍血魔族的威嚴何在?東西可是掛在咱們魔甲軍名下的,到時候咱們拿着那一成告訴瑪樓,這就是四成,他又能拿咱們怎麼樣?”
“一個沒有根基的青血魔族,哪怕他走了狗屎運變成淡藍血脈,他要是不識擡舉,咱們直接安排一下,弄死他。”
“紅通通的血元石,就這樣給了瑪樓,造孽啊,牛魔將軍。”坐在右邊的馬頭魔人笑呵呵的起身拍了拍牛頭魔人的肩膀,諄諄教誨道。
魔境,等級森嚴,一切就是這樣殘酷。
走出軍帳,來到一處結冰的湖面,望着仍在不斷飄雪的天空,猩首魔人直勾勾的望向遠方,怔怔失神。
良久,他的寬闊猩鼻中這才吐出兩道白氣,忍不住低聲自語道:“我這一生,如履薄冰,魔天在上,我能走到最後嗎?”
猩首魔人擡足踏上結冰的湖面,驀然間一道細微的龜裂聲傳來,猩首魔人的步伐頓時止住,隨即足下生出黑雲,堅定的朝着前方走去。
魔境各域,都在以自己的手段厲兵秣馬,準備攻伐,各色戲碼不斷上演。
….
….
龍虎山,天柱峰。
張虎一頭戴抹額,手持道劍,卻是準備下山,在他的身前站着的,則是前來送他的父親,元山真君。
“虎一,你真要下山歷練嗎?現在外面紛亂不休,如今下山,不如呆在龍虎山苦修來得妥當。”元山真君眼含關切,忍不住出聲勸誡道。
“父親,易道長離開之前與我閒聊時有一句話說得很對,讀道藏萬卷,不如行萬里路,他勸我下山多走走多看看,纔能有大成就。”
“龍虎山卻是太過安逸了,不經歷風雨的小樹,是無法成爲撐天巨木的,孩兒想去外界的風雨當中歷練一下。”
“呆在龍虎山,有着天師族老,後山中的各位長輩遮風擋雨,孩兒可是淋不到半點雨,吹不到半點風。”
“要不父親你也下山行走一番吧,易道長說真君之路苦修進展太慢,哪怕是父親您,下山多走走多看看,對於修行也是大有裨益的。”張虎一反客爲主,卻是勸誡起了自己父親來。
“好,吾兒有此大志,爲父定然支持,你去吧,裡面的東西給你傍身,爲父要參悟五雷正法精妙,暫時就不下山了。”元山真君眼眸當中既有欣慰也有擔憂,他拿出一枚儲物戒指交到張虎一手中,對張虎一的離去顯然是早有準備。
“多謝父親,孩兒去也~”張虎一見狀也不惱,瀟灑轉身,他一聲長嘯,當即意氣風發的朝着山下走去。
張虎一下山之後,一天的時間過去,夜幕降臨。
無人注意到天璇峰上一棵歪脖子樹下埋藏的邪骨驀然泛起了一抹淡淡幽光。
這幽光幾不可察,只在啓明星亮起之時迅速閃爍一次,隨即幻滅。
而天璇峰上的異象仍在繼續。
在外人看來,如今的天璇峰一切如故,甚至弟子更加奮進,然而恐怖的陰雲早已將天璇峰緩緩侵蝕。
也沒有人注意到天璇峰有些弟子眼眸深處的絕望與求救。
他們天天上演着‘精彩’的戲劇,在諸多精心設計的戲劇當中,他們沒有開口與離場的權力,也沒有沉默和不爲所動的權力。
他們的意識早已被關押在識海深處,只能像旁觀者一般看着自己的身體如同提線木偶般做出種種鬧劇。
“龍一,你真是一個人才啊,你這樣的人才,本座的迷欲之城也是難尋。”
黑氣內一道身影驀然開口讚歎道。
一根根吸管接入到天璇峰猶如泥塑木胎的族老體內,一個個如同小老鼠一般的涌動在導管內產生,蠕動。
當然,一根導管也連接着張龍一,他的氣勢比之前有強大了三分。
純陽道宮內,一名魁梧道人望着窗外明月,卻是忍不住對月興嘆:“天地異變馬上就要來了,也不知道龍虎山的邪骨咋樣了。”
“算了,幫我祭煉斬龍劍的金冶子大師天壽已至,已經仙逝,貧道又提點了張虎一,龍虎山的福報關我懾世純陽什麼事。”
“誒,義成子啊義成子,善良是你最大的弱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