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與人之間的悲歡並不相通。
就在某位道長因爲又白撿了一千七百萬深紅點而心中大喜之時,嬴肆卻是陷入到了深沉的焦慮當中。
如今擺在他面前的是來自大秦天機殿主給他奉上的情報。
“天機紊亂,大禍西來,人境終合。”
自從第一次天機殿主示警之後,嬴肆便讓天機殿晝夜不停的監測天象變化,祈求從中得到更多的信息。
然而他得到的只是天機殿主一次比一次措辭更加嚴厲的警告,以及天機殿主頭上越來越少的頭髮。
屋漏偏逢連夜雨,大秦先有魔境之亂,一刻未曾停歇,馬上接踵而至的便是天機殿的瘋狂示警,這怎麼能讓嬴肆不夙興夜嘆,滿面愁容呢?
要知道上次魔境入侵人境之時,天機殿給出的示警也沒有像如此這般嚴厲,甚至用上了‘河山傾覆’這等詞語。
夜深人靜之時,面對這如同泰山壓頂一般的壓力,哪怕是嬴肆這般雄主也不禁心生疲憊之感。
咚,咚,咚。
敲門聲起。
“進來吧~”
嬴肆立馬收斂愁苦表情,重新恢復平日間那副沉穩有力,智珠在握的神色。
吱呀一聲,門開了。
先出現在門檻之上的是一隻月白素色繡鞋,繡鞋敞露處一小截如同軟玉一般的腳面暴露在空氣中。
未着羅襪,腳背之上一根細小的青筋若隱若現。
“陛下,還在爲國事煩憂嗎?”
“先把這一盅八寶安神湯喝了再看這些奏摺吧~”
如同珠玉落盤之聲響起,一名雍容華貴的女子款款來到了嬴肆手邊,她放下手中瓷盅後便溫柔的來到了嬴肆身後,輕重不一的給嬴肆捏起肩來。
“唔~舒服。”
“月姬,這點小事你讓下人來做就好了,你現在要忙的事情也很多,何苦親自操持這些雜務。”
嬴肆將頭枕在身後之人軟玉之上,擡起頭望着頭頂麗人的漂亮的下頜線,柔聲問道。
“妾身也不想來,陛下您覺得現在還有人敢給您送這八寶安神湯嗎?”
“那些下人不都是被陛下您罵走了,不敢踏進此間半步嗎?”
見到嬴肆腦袋不安分,雍容女子本想後退半步,後來不知想到了什麼,她竟是放棄了之前的打算,反而是上前半步,一雙玉手開始輕輕按摩着嬴肆的太陽穴。
“好了,好了,朕曉得了,這段時間朕壓力有些大,脾氣是壞了些。”
“月姬,這段時日你也辛苦了,咱倆一起喝了這盅八寶安神湯吧。”
抓住身後麗人的玉手,嬴肆制止了雍容女子的動作後轉過頭來一動不動的望着身後陪伴自己多年的女子。
歲月滄桑,許多事已經無須多言。
老夫老妻間的感情都已經融化在這八寶安神湯中,在無聲無息的沉默交流中。
“好!”
雍容女子臉上綻放出一抹笑顏,一如當年她青蔥歲月之時。
一盅湯,兩人分。
“陛下無須擔心,妾身此行還有一個好消息要告訴您,大五行神機戰傀最後難關都已經全部攻克,如今已經開始建造,集我大秦之力,或許兩月之內就能建造完畢。”
“妾身率領秦墨經過推演,以吾大秦精銳駕駛五大神機戰傀,組成大五行顛倒破滅陣,若是有着破限三重高手主持此陣的話,恐怕哪怕是陛下也短時間內絕對奈何不了我大秦戰傀!”
月姬展顏一笑,高高的揚起天鵝頸,有些疲憊的臉上浮起一抹傲嬌的笑意,一副‘快誇我,快誇我’的表情,雍容做派頓時冰消雪融。
作爲一名終結了情場浪子嬴肆超神之路的女人,她自然也擁有着驚世智慧——雍容那是給外人看的,給自己人康的,自然就不用太過端着了,該反差就得反差。
“真的嗎?月姬!這,太好了!”嬴肆臉上浮現一抹驚喜的笑意。
大五行神機戰傀乃是大秦絕密,一直由秦墨首領月姬暗中主持。
大秦十二金人戰傀其實乃是月姬主持設計大五行神機戰傀之前置計劃而已。
大秦富有四海,自然有着諸多資源支撐着大秦進行各種方向上的嘗試,包括但不限於修行。
而月姬,則是秦墨當中萬年難得一見的頂尖人物。
除開生的兒子不夠智慧之外簡直挑不出什麼毛病….
“那是自然,陛下,吾說過,吾要助陛下君臨天下,一統人境。”
“雲墨那羣迂腐之輩,因循守舊,沒有力量,如何實現兼愛非攻之道?唯有吾等助力陛下河山一統,道佛魔三脈俯首,纔能有希望接近兼愛非攻的世道。”
這一刻的月姬神采飛揚,身上自有一股奇異氣勢。
這是在某一條道路中走到極其高深處產生的一種強大勢能,精神意志之凝練,遠超同輩之想象。
“陛下,大五行神機戰傀若是建成,如果由您來親自主持大陣的話,您說,能不能應付來自西邊的禍事。”
雍容女子拿起湯匙,喝完碗中的最後一口八寶安神湯後眨了眨眼睛,莞爾笑道。
不知何時,桌下繡鞋已經悄然滑落。
書房中的氣氛頓時一變。
——
“我是那開天闢地的武祖~”
“何人膽敢打翻我的丹爐~”
“小小狂徒,在何處~打得你魂飛魄散不敢走夜路。”
狂放的歌聲響徹高天之上。
歸心似箭,不惜動用移形異能全力奔襲之下易塵很快便見到了遠方的金殿。
那是帝皇宮,嬴肆的寢居之地。
義成子,義成子,大秦國師義成子,再履海龍城。
此刻他已經走到了破限五重戰力之極致,強大得令人心顫。
既然回來了,易塵當即便決定先見一下嬴肆。
回來之時通過一些手段,他已經知曉了嬴肆在自己消失之後對於自己身邊人的保護力度,這位千年帝君陛下能處,並沒有過河拆橋,他義成子很是滿意。
既然如此,歸來的第一站他準備先去拜會嬴肆。
你給貧道面子,貧道也給你面子,這是一種政治。
是一種你把廳長放到心裡,廳長把你放到廳上的人情世故。
沒有人可以形容易塵如今如同鬼魅一般的速度。
這還是他在海龍城已經儘量收斂的緣故。
蕪~蕪~蕪~
易塵滑步拖拽出一連串的重影,好像前世八百萬勇士鍾愛遊戲中的藍拳一般,滑入城門,滑過守衛,滑過帝皇宮重重宮殿,直入嬴肆書房。
蕪~蕪~蕪~
“陛下,陛下,開門啊。”
“貧道回來了!”
易塵來到嬴肆亮着燈的書房前,拿起門上的金環哐哐一頓敲。
爲表敬意,易塵還是沒有直接推門而入,也沒有以自身強大精神力量破開書房外的禁制防禦。
“國…國師?止步!!!”
“不是,國師,伱稍等一下,朕還有些公務要處理。”
嬴肆的聲音有些奇怪,易塵從其中聽出了幾分驚慌失措之感。
啪~很快嗷~
書房的燈滅了。
易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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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生甚麼事了?”
“感情淡了?”
“貧道幫你平定了魔境,陛下你不說倒履相迎,連門都不讓貧道進?就這樣讓貧道杵在這?媽的,貧道剛突破的真功第二十四層。”
“貧道把你當兄弟,你拿貧道當狗屁?”
義成子,義成子,大秦國師義成子頓時垮起了小狗批臉。
處理什麼狗屁公務這麼重要,連門都不讓他進。
兩個半呼吸後,書房內再次大亮,吱呀一聲,門開了,嬴肆滿臉堆笑的出現在了易塵面前,一隻大手當即攬在了易塵肩上。
“國師什麼時候回來的,消失的這段時日去哪裡了?可是讓朕一頓好找啊。”
“如今多事之秋,今日雙喜臨門,朕必須要和國師喝一杯。”
“來,國師,咱們今兒個就去你的墜龍山,看看你的建木,朕派人給你養得老好了。”
嬴肆攬着易塵的肩膀就往外走,笑容怎麼看怎麼有點奇怪。
易塵鼻頭翕動,以他如今五感靈覺,很快他便發現了嬴肆身上那幾乎微不可查的一抹奇異的味道。
瞭然。
大秦國師義成子瞬間便選擇了理解。
是他義成子莽撞了。
嬴肆大意了,清理不夠徹底,作爲魚龍舞一道當中的強者,易塵自然知道自己五感中捕捉的奇怪信息素是什麼意思。
“該死的,這個老流氓,貧道在魔境出生入死,你竟然在這出入平安!”
….
….
墜龍山上,建木巨大枝椏之上此刻支起了一張金楠方桌,無須易塵操心,一盤盤靈餐佳餚如同流水一般送了過來。
“什麼?魔境四大魔主如今已經全部身隕,如今在位的乃是一位偉大強者,公平魔帝伽樓蘭?”
易塵第一個拋出來的消息便讓嬴肆之前剛剛舒展不久的眉頭再次緊蹙起來。
第五境,這是何等境界,只怕哪怕是大五行神機戰傀建造完畢,再由他嬴肆親自主持也頂多與其周旋一番,最後仍是敗亡一途。
“不錯,陛下,這伽樓蘭英俊瀟灑,智慧過人,雄力無雙,更加重要的是此獠和貧道好的跟一個人一般。”
“哪怕他日五境之間空間壁障全部消退,魔境,也不再是人境的敵手了。”
見嬴肆的老臉都快擰成暴走漫畫的神韻了,易塵笑意吟吟的倒了一杯酒,將其推到了嬴肆身前。
轟!
天象急轉,電閃雷鳴。
轟響間嬴肆放在桌案上的筷子驟然掉落。
“好得有如一人,國….國師,你的意思是….”
“對囉~就是陛下你想的那樣~”此刻,易塵的雙眸亮如星辰,不經意間流露出的一縷氣勢竟是讓嬴肆心中產生了磅礴的壓力。
“陛下,你這是戒酒了?喝啊~”
“那麼,現在坐在朕面前的是魔境聖尊伽樓蘭,還是大秦國師義成子,亦或是其他?”
“國師不說清楚,這酒,朕不敢喝啊。”嬴肆神色複雜的望着易塵雄魁的身形,又望了一眼身前的酒杯,一時間心中五味雜陳。
“陛下你看這建木,長得多好,你看這墜龍山,以及籠罩着墜龍山之大陣。”
易塵沒有正面回答,而是伸出手指,指着頭頂建木華蓋以及隱匿在墜龍山附近的各色暗哨,陣法節點,最後纔回歸到面前的酒杯,
“如果此刻坐在陛下面前的不是大秦國師,陛下豈能與貧道在這建木之上共飲?”
“這一杯,敬陛下對貧道不成器的弟子親朋的照顧~”易塵舉杯。
“敬國師!”
汀~
暴雨如瀑,夜晚,兩隻金玉杯驟然碰撞在了一起。
“國師迴歸乃是吾大秦之福,不知國師接下來有什麼打算?朕這邊可以全力配合國師。”
“貧道與苦陀寺還有大光明山有一些陳年舊怨,想要一一了結,不過這些都是小事,貧道一人獨往即可。”
“善,不過上一次魔境入侵,大光明山出力不少,門中精銳盡出,還請國師看在這番情面上下手不要太過狠辣,
苦陀寺則不然,朕收到絕密情報,苦陀寺內隱藏着一尊破限三重的老僧,人境危難之際此獠竟然還穩如泰山,若不是其寺內也多有分歧,這才讓朕收到這等絕密情報,朕還被瞞在鼓裡。”
“如今多事之秋,朕才按捺了下來,不然就算國師不滅它,朕也要動手了。”嬴肆沉聲道。
“哦?是何人泄露給陛下的情報?”
“苦陀寺,主持,一名破限兩重的大和尚,上一次魔境入侵之時,他便是苦陀寺這邊的頭面人物。”
“可以,此人和他這一脈,貧道會酌情處理。”易塵點頭。
“貧道回來第二件事,想要一統東洲中洲道門,吾聽聞太上道門有着道尊之唯一道經傳承,此經吾不取,不過吾想請陛下替貧道查探施壓一番,吾要遍收天下宗門武經一觀,爲大義武盟留下一些底蘊。”
修爲到了易塵這般地步,做事情的方法自然也得變上一變了,也不用再像之前那般小心翼翼。
道友開門,自由貿易~
你們的武經貧道不白要,貧道拿東西和你們換~不要不識擡舉。
“太上道門一直乃是道門中流砥柱,想要他們拿東西,很難,不過朕會親自與寰叔子商談,若是他們門內真如同無定魔宗一般有着道尊點評編纂之武經,朕會讓他們交出來。”
“至於一統道門之事,就要國師你親自動手了。”嬴肆斟酌了一番後也點頭應下。
“善!”
“陛下有什麼難事讓貧道做的嗎?”易塵端起酒杯笑道。
“國師,有禍事,有天大的禍事自西方來。”
“這是天機殿主告訴朕的消息,先有魔境,又有西陸禍事,吾人族果真已失天眷,天命不在我…”嬴肆當即說起了之前自己心中苦楚。
“若天命不在我~那便說明這天命不對,吾等便斬天!”易塵笑着將杯中美酒一飲而盡,打斷嬴肆話語。
他大手指着頭頂傾盆大雨道:
“就好比這傾河白雨,落在普通人頭上便是滔天駭浪,落在貧道頭上,那它便是自尋死路!”
“大秦不負貧道,貧道自然也會爲大秦遮風擋雨!”
言語間道人仰面吐出一口極元,浩然光柱劃破夜空,攪亂風雲,朝着四方激盪,墜龍山上週邊空域萬里雨雲,頓時破碎。
一時間雲破月來,繁星滿天,星光映照在嬴肆震撼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