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剛剛離開一會兒,數道人影破空而至,宛如離弦之箭射進山谷。
落地之後,卻是六個中年男子,身穿紫袍,面白無鬚,雙眼神光迸射。
他們各站一個方位,掃視四周之後,分散開去。
片刻後又返回,白臉個個陰沉,眉宇間籠罩着怒意。
六人之中,身材最矮小的沉聲道:“找找痕跡,總會留下痕跡的,我去王府稟報!”
其餘五人答應,再次分散開去。
矮小紫袍中年電射而去。
法空此時坐在寧真真對面,微眯眼睛觀看着這邊,暗自點點頭。
自己是能用氣息遮掩住林飛揚他們,卻沒辦法遮掩住整個黃泉谷。
這證明自己的判斷是對的。
淳王府那邊是一直在監視着黃泉谷的,一旦黃泉谷出事,淳王府必有感應,也必有反應。
寧真真輕聲道:“師兄,可是有什麼事?”
“有人滅了黃泉谷。”法空收回眼神,微笑看着寧真真:“這個禍害終究是除去了。”
“黃泉谷……”寧真真蹙眉:“我一直想找到他們位置,可惜……”
她隨即露出笑容:“還是師兄高明。”
“也是僥倖。”法空笑道。
寧真真笑着搖搖頭:“淳王府不會罷休的,師兄可別露出破綻纔好。”
法空點頭:“師妹,那我便去了。”
他一閃身,消失無蹤。
下一刻,昏昏沉沉的朱霓忽然精神一振。
一道瓊漿從天而降,澆到身體,瞬間驅除了虛弱不堪與陰冷,宛如睏倦之極後的一場酣睡。
精神百倍,身體舒暢,前所未有的舒爽。
她輕輕推開張易山。
張易山正在狂奔,聞言轉過頭看去,發現朱霓彷彿換了一個人般,驚奇的看她。
朱霓左右顧盼,卻沒發現法空的蹤影:“應該是法空大師的佛咒。”
林飛揚點頭:“別停氣,一直跑,一刻別停。”
張易山道:“一口氣跑回去的話,那我們要跑上兩天兩夜。”
“累不死的。”林飛揚道:“就怕你們不跑,就沒有跑的機會了,淳王府馬上便要追過來。”
“我們殺得那麼幹淨利落,還能追過來?”張易山覺得他們過份緊張了。
且不說朱霓的音殺之術,無痕無跡,無法可尋。
便是自己也一樣無跡可尋,根本沒留下自己的氣息,一劍解決。
林飛揚道:“別小瞧他們,那可是淳王府,不遜色於南監察司與神武府。”
“也是,小心點兒也沒錯。”張易山笑道:“我們輕功極好,他們反應過來的時候再尋找,怎麼也要耽擱上一天半天的吧?”
“未必。”林飛揚搖頭。
三人如三支離弦之箭,破開夜空疾馳。
一邊疾馳一邊說話。
林飛揚看向朱霓。
朱霓輕聲道:“林大哥,我不要緊了。”
林飛揚道:“這一次多虧了你,要不然吶……”
他看一眼張易山。
張易山嘿嘿笑兩聲。
如果在平常,是別人,自己一定是不服氣的,可是朱霓的音殺之術,自己不得不服。
如果沒有法空大師所賜寶物,自己絕扛不住。
很難想象這般柔弱的女人竟然有如此手段,還真是人不可貌相。
——
黃泉谷
天空又有三道人影落下。
三個中年高高瘦瘦,臉容枯槁得好像三根木頭,分別找到五個大宗師,趴在他們身上嗅了嗅,然後盤膝坐在他們旁邊開始運功。
這五個大宗師皆一臉憤怒,雙眼怒睜,死不瞑目,眉心處有一處劍傷,正汩汩往外冒血。
血還沒幹枯,仍舊是熱的。
在三個枯槁老者閉眼運功之際,衣袂飄飛聲不絕於耳。
一道道人影從空中落下,停在山谷的一處位置,沒有貿然行動。
他們一個個雖是武林高手,卻極守規矩。
他們緊繃着臉龐,一臉肅然,氣氛緊繃而肅殺。
片刻後,先前的矮個子紫袍中年來到一個枯槁老者身邊,抱拳道:“墨老,不知找不找得到?”
那枯槁老者睜開眼睛。
紫袍中年心中微緊,被這麼一雙森冷沒有表情的眼神盯神,渾身發涼不舒服。
枯槁老者緩緩搖頭。
“難道沒留下氣息?”
“留下了。”
“那……?”
“被無形的力量遮住,無跡可尋。”枯槁老者面無表情,眼神也沒有表情,淡漠的道:“找不到了。”
“墨老,這是王爺親自交待要好好護着的,可是……”紫袍中年無奈的道:“一定要找到兇手才行。”
“追蹤之術不可及。”枯槁老者淡漠說道:“想找,那就去找欽天監吧。”
“欽天監……”紫袍中年面露苦笑。
他們這些人可沒資格找欽天監,要找也只能王爺去找,可這樣一來……
他想象得到王爺的憤怒。
因爲知道王爺對黃泉谷的重視,所以知道王爺會如何的憤怒與失望。
自己這一幫人可沒好果子吃。
可事情已經如此,無法挽回,那就只能領罰,不能再耽擱,免得讓兇手逃之夭夭,那就罪加一等。
紫袍中年想了想,咬了咬牙,輕聲道:“墨老,我那有一幅夜宿風雪嶺,墨老可否幫我辨一辨真假?”
枯槁老者冷漠的看着他。
紫袍中年微笑:“我也是輾轉求得,可惜眼光不夠,難辨真假。”
枯槁老者淡淡道:“待我用秘法一試。”
紫袍中年抱拳一禮:“有勞墨老。”
枯槁老者閉上雙眼,頭頂慢慢飄出一縷一縷的白氣,嫋嫋升起,在頭頂一尺處停住,凝而不散。
白氣越來越盛,早終凝成一朵白雲。
枯槁老者忽然“哇”的吐出一口血,睜開了眼睛,虛弱的道:“往西,一直往西,他們沿一條直線逃躥,已經逃出五十里外。”
“好,往西!”紫袍中年頓時大喜過望,忙抱拳一禮,吆喝一聲。
頓時一羣人騰空而起,朝着西方追去,正是林飛揚他們三人的方向。
——
林飛揚正在飛馳之中,聽到法空的聲音再次響起:“帶他們去一號處。”
“是。”林飛揚在心裡應一聲。
他扭頭對兩人道:“隨我來!”
他往左一拐,變了方向,由往西改成往南。
“林大哥,我們這是……?”
林飛揚道:“他們已經知道我們的行蹤,我們要先去一處躲一躲。”
“去哪裡躲?”
“一處山谷。”林飛揚道。
他帶着兩人來到了百里外的山谷,卻是一處跟黃泉谷差不多的山谷。
山谷中央是一片樹林,山壁下是一處水潭,直徑約五米左右的水潭,清亮如鏡,倒映着明月。
水潭與樹林之間距離四五十米,皆是雜草。
山谷裡已經建好了兩座木屋,一個在樹林的東邊,一個在水潭的西邊,兩屋保持了足夠距離。
林飛揚道:“你們要在這邊躲幾天。”
張易山咧了咧嘴:“幾天時間足夠他們追上我們,把我們捉住了吧?照我說,直接跑便是了,他們跑不過我們的!”
林飛揚搖頭:“大永武林,輕功絕頂勝過你們的可不少!”
張易山道:“真有這麼快的?”
“如果不出意料,他們已經感應到我們的方向了,所以會追過來。”林飛揚道:“往後啊,你們還是要小心一點的,能不露面就別露面,你們被惦記上了。”
“他們要報復回來?”張易山皺眉。
林飛揚道:“這是一定的。”
張易山發出冷笑:“他們難不成能在神京刺殺我們?真能做到,我也沒什麼可說的!”
“紫陽閣不知道吧?”林飛揚搖頭:“你呀,別光埋頭練功,只管刺殺不管別的。”
“紫陽閣……”張易山皺眉。
朱霓輕聲道:“是大永的紫陽閣?”
“他們在神京的耳目可不少,”林飛揚哼道:“要不然,黃泉谷這幫傢伙怎能精準的找到禍亂的時機?”
“法空大師不是能掩住我們氣息嗎?”張易山道:“怎會被他們找到的?”
他摸出自己那塊木牌。
林飛揚道:“強中更有強中手,有人用秘法破了住持的遮掩,所以要來這裡。”
他指了指這山谷:“這裡比起你們手上的木牌強十倍,可以徹底遮住你們。”
“不會再被破掉?”張易山半信半疑。
林飛揚沒好氣的道:“放心吧,即使破掉,也不會讓你們落到他們手上的。”
“要先殺了我們,是不是?”張易山道。
林飛揚緊繃着臉點點頭:“真要被他們追上,如果不想活受罪,還不如自殺的好。”
張易山面露苦色。
林飛揚失笑:“還真以爲他們能破掉住持的遮掩?”
“萬一呢。”張易山道。
林飛揚道:“住持行事向來是萬無一失的,絕不會讓你們白白送命,沒法向信王爺與端王爺交待。”
張易山嘆一口氣:“哪有萬無一失的事啊,哪有萬無一失的人吶。”
“張公子,我相信法空神僧。”朱霓輕聲道。
她看了看張易山。
張易山無奈的點點頭:“事到如今,那就是上了賊船,不相信又有什麼辦法,又下不了船!”
“你這小子!”林飛揚覺得手癢得厲害,想收拾他一頓。
張易山嘿嘿笑道:“好好好,我也相信法空大師,一定不會過河拆橋。”
林飛揚哼道:“不知天高地厚。”
他懶得再說,擺擺手道:“各忙各的,練功或者做什麼都行,就是別出山谷。”
張易山忙看向朱霓:“朱姑娘,你不要緊吧?”
朱霓搖搖頭。
她很好奇,法空大師既然出手幫自己,爲何不現身,非要躲到一旁。
她怎麼也不可能想到,法空那時候還在十幾裡外。
一刻鐘後,周圍有破空聲,數人從山谷上空一掠而過,衣袂獵獵飄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