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位少年,面目俊秀而乾淨,眼神澄澈而剛果。看了看身上新換上的睡衣,他又不敢相信的摸了摸自己的身上肌膚,隨即才又面帶驚恐的下了牀來,走到那銅鏡之前,看自己的臉。
若他沒有記錯的話,他並不自戀,但他也是很自信的,所以他很少照鏡子。
不過今天卻不一樣,他在鏡子前久久的端詳自己的臉,仿若鏡中的自己是他心儀的愛人一般。
一邊看着鏡中的自己,一邊慢慢的回想之前的經歷。
現在,他的面容還是十八歲少年的美好,滿頭也只是青絲,精神幹練,修爲飽滿。
他不敢相信這一切,仿若是一個夢,可他知道,人是不可能做這麼清醒的夢的。那麼,他到底經歷了什麼呢?
雖然疑惑,但他卻也沒有太多的糾結,推開了門,他走了出來。
院子很清淨,鳥語花香,根本沒有高原冬日的肅殺。又透過這裡濃密的樹木,他終於看清了遠處那些新修的建築和道路,他忽然笑了,因爲他知道,自己已經回家了。
“宗主大人,您醒了。”
他醒了,便又有一位武士打扮的人上了前來。
他不知道這位在武宗是何職務是何地位,但他卻是初入人元境的修爲。或許在見識了大千世界太多強者的他看來,人元境的修爲實在太弱了,不過其實,在帝邊高原之上,人元境從來都是強者而不是弱者。
“雪兒呢?”
他問了這位一句。雪兒,楚雪,他們已經很久未見了,並且這一次好像比以前任何一次都更要驚險和恍然。
他好想立刻便見到雪兒,看一看她因爲勞累而顯得滄桑的臉,對他寵溺的眼神,抱一抱她。
“雪兒大人帶人到北邊修城牆去了,大人,您在靜養一段時間吧!”
他笑了笑,又伸手拍了拍這位的肩膀,道:“我沒事的,我去看看他們。”“哦,對了。”走了幾步,他又站住了腳,轉身看向這位,又說了一句道:“辛苦了。”
他下了青龍山來,也不用馬,就這樣沿着大路一直往外走去。
道路很寬闊,至少也能容納千人並排前行,而道路兩邊則是一些農田。再往外走,便來到了這逐漸繁華的青龍岸,只不過現在的青龍岸上,大部分的居民都是鎖門的,偶爾有武宗的武士在街道上巡邏。
再從青龍岸往外,走不了多久便能見到一座高聳的塔形建築,有一些塔上,甚至還有雄鷹把守。
內心之中無比的感慨,這兩年裡他所吃的苦無法形容,但雪兒呢,她吃的苦又有誰能知道。
這些年來,她可曾安穩的睡過一次,她所透支掉的精力,又是多少修元人所汗顏的呢?
男人一生最大的幸運,無異於遇到一個待己如此的女人吧!她從不抱怨,並且她是少有的能夠給一個男人莫大安全感的女人,跟着她,似乎便能一路好運。
因爲他的速度很快,所以這本來遙遠的路程不大會兒他便來到了。
這裡是西域進入帝邊的唯一路徑,這裡也是一處天然的軍事屏障。
帝邊高原地勢高偉,而從這裡開始,地勢被急速的擡高了數千丈。寬闊的帝邊入口上,其實只有三條可以行走的道路,南北靠山的地方各有一條路,第三條路則是這諾大的峽口中心區域。
這第三條路是最寬也最爲平緩直接的,但其實進出帝邊的人都只習慣於走旁邊更曲折的兩條路。首先是那兩條路有明確的道路,並且在道路一定的距離處有專供遠途休息的無人客寨和一些必要的水源補給。再次便是這兩條路相對安全,沒有極端的天氣和地形……
而現在,雪兒在做的便是封堵住這南北兩條路,並且在路面一些日後還可補救的地方進行破壞。
一切工事,她雖然都可安排別人去做,不過她卻始終都是親力親爲。距離這麼遠,他也能看到雪兒那因爲過度操勞而顯得疲憊的臉色,還有她手上的新傷和手繭,甚至她的衣服都好久沒換了……
她明明只是一個二十上下的女孩兒,但現在卻有了和她年齡不相仿的蒼老。
最後把那山峰炸塌,徹底的封堵了路徑,她才又獨自坐到了一塊石上,取出了一些肉乾和飯糰吃了起來。
現在是冬季,因爲羣山環抱,所以在帝邊的中心溫度是很溫和的,可這裡卻隨時有強烈的颶風涌入,這裡很冷,她身上的披風已不能爲她帶來太多的溫暖,特別那肉乾和飯糰,都已被凍到難以撕咬了。
她咬了一口,卻也只在那肉乾上留下了一個淺淺的牙印,她只得把整塊肉乾都丟入了口中,皺眉嚼了起來。
“嘶!”
她嚼着肉乾,而這個時候,從她的身後,一隻粗大的手卻是沿着她的手臂伸上前來,握住了她。雪兒的表情僵硬了,隨即一滴熱淚便從她的眼角流下。
旁邊的其他人也是止住了動作,疲憊卻又羨慕的看着他們。
從她手中拿走了一片肉乾,放入口中嚼了起來,同時,他握着雪兒的手上逐漸發熱,熱量緩緩把那肉乾烘軟,恢復了其本來的鮮美可口。
“雪兒,你不累嗎?”從身後湊在雪兒的耳邊,他又柔和的問了一句。他是真的心疼雪兒的,一如雪兒心疼他一樣,他知道雪兒累,但這就是選擇跟隨他的代價。
她輕輕偏了偏頭,好讓自己的腦袋距離他的臉更近一些,然後才又回答道:“只要你還活着,我便不累。”
她本來不想說這樣的話,不過這卻是真心的。她已經見過了他的死亡,那一刻,她的心都已經碎了,她不斷的向上天請求,只要他能活下來,那不管要她付出什麼,她都願意。
或許是上天聽到了她的祈求,他真的被上天送回來了她的身邊。
她知道這個男人很危險,但也是從那一刻開始,她再次堅定了自己的理想。她必須要給這個男人以幫助,甚至保護,因爲她絕對不能再一次失去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