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防衛?”
聽到這四個字,蒙毅和一衆刑部官員,都微微皺起了眉頭。
雖然從這四個字的字面上,他們隱隱意識到了其大致意思,但仍感困惑。那就是,何謂正當防衛?
“沒錯,正當防衛!”
李陽點點頭,解釋道:“正當防衛,又可稱自我防衛,或自衛。指對正在進行不法侵害行爲的人,而採取的制止不法侵害的行爲,這種行爲屬於正當防衛,由正當防衛對不法侵害人造成損害的,可不負刑事責任。如此一來,便匡正、填補了私鬥罪律例的不足和缺陷了。”
“妙哉,妙哉,哈哈……”
一語似乎便點醒了蒙毅,使得他頓時便興奮的猛然拍手叫絕,連呼:“好辦法,這真是一個絕妙的好辦法啊!”
蒙毅是又驚又喜,一個正當防衛,可不就正好完美的區分了何爲私鬥,何爲合法反擊麼?
而且,這條正當防衛的律法,直接涵蓋了各種不同情形之下的反擊合法性。這就不必逐一去限定哪種情形的反擊,不屬於違法了。
這簡直可以說是化繁爲簡,精妙絕倫之計。一條律法,便使得很多種情形下的反擊,變爲了合法性。
高,實在是高啊!
這一刻,蒙毅看向李陽的眼神都充滿了敬佩之意。
當然,堂下的刑部諸官員,亦是對李陽的才能,佩服的是五體投地。
一個看似極爲複雜的問題,竟然轉瞬之間便可想到完美的解決之策,這份通天徹地的智慧,簡直令人驚歎。
而且從中也可以看出,李陽對法家學說之精通,顯然是到了靈活妙用,深不可測之境界了。
一時之間,衆人深深的感到,在律法的應用上,以及律法的制定上,與鎮國君相比,自己等人都是自愧不如的。
當下,蒙毅和一衆刑部官員便深深一揖,佩服道:“鎮國君真可謂是神人也,神機妙策信手拈來,我等自嘆不如!”
“哈哈哈……”
李陽大笑一聲,擺了擺手,謙虛道:“諸位過獎了,本君豈能跟神人相比,畢竟這個辦法,我也是足足用了三個喘息的時間,方纔想出來的,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三個喘息……
聽到這話,蒙毅頓時差點被這話給嗆到了。
三個喘息之間,就想出這樣一條妙策,他居然還用“足足”二字,這……
他懷疑鎮國君這是故意在裝逼,只是沒有證據。
蒙毅表情一呆,只得下意識道:“大人過謙了。”
“爾等也不必客氣了!”李陽很豪氣的擺擺手,對於這些馬屁,早就不怎麼感冒了,不由忍不住感慨道:“還是你們這些凡夫俗子厲害,本君隨便說出個辦法來,你們都能拍出一句絕妙絕倫的馬屁來,真是不服不行。好啦,不說了,我們還是說正事吧。”
“…………”蒙毅和一衆官員,突然有一種想死的感覺。
李陽重新正色起來,道:“正當防衛,只是一個概念,具體的細則上,還是需要你們刑部去推敲細制定出相應的解釋。比如對正在進行行兇、殺人、搶劫、強女幹、綁架以及其他嚴重危及人身安全的暴力犯罪,採取防衛行爲,均可屬於正當防衛,不負刑事責任。”
“我等記下了。”刑部官員立即應道。
李陽又道:“當然,一味的追求正當防衛,也是行不通的。總不可能有人先動手打你一巴掌,你就得拿刀反擊,捅死人家吧?故而,私鬥與正當防衛之間的性質,還是需要明顯的區分出來的。”
衆人深有同感的點點頭,極爲的認同。
蒙毅道:“這個簡單,凡鬥氣、爭執而起的打鬥,均可視爲私鬥。凡制止違法犯罪的行爲,均可視爲正當防衛,如此便可分明的將私鬥與正當防衛的行爲區別開來。”
李陽點點頭:“不錯,具體的你們自己去推敲。另外,正當防衛也須有一個程度,比如說,有人行兇傷人,你反擊將其打暈了,或者說對方已經失去了攻擊的能力,你若還去將對方殺死,這自然不能再屬於正當防衛了,而屬於防衛過當,所以還須有一條關於防衛過當之解釋。”
衆人聽完這話,深深佩服的點點頭。
這條防衛過當,可以說是對正當防衛律法的匡正和補充,實在是太重要了。
說實話,大家不得不對李陽又一次產生佩服之意。
一條簡單的律法,他卻能瞬間想到這條律法上面的不足和缺陷,加以匡正和補充,這種能力,大家若不是親眼見證,都不太敢相信他是臨時想到的,而是會以爲他是經過深思熟慮之後想出來的。
大家再次帶着深深的敬仰之意,看了李陽一眼。原本想再讚歎一句,不過話到嘴邊,又咽下去了,因爲擔心李陽又說他們這是在拍馬屁。
看着衆人那佩服的表情,李陽倒是習以爲然。同時,他又想到後世在律法實施當中,時常存在關於正當防衛難以得到認定的情況,實施當中,偏向認定爲故意傷害罪的情形相當普遍,很少見到正當防衛的判決,所以李陽不由接着又補充道:“有一點必須注意,正當防衛,一定要界定清晰,不可模棱兩可,更要杜絕‘誰能鬧誰有理’、‘誰死傷誰有理’的現象,堅決捍衛‘法不能向不法讓步’的法治精神!”(PS:我並無抨擊後世律法的意思哦,只是我一直認爲,律法是人制定的,所以不可能一定完美,可以接受不完美,但是明知存在爭取,存在問題時,就應當需要不斷的匡正、補充,使律法逐步優化。2020年9月3日,最高院公佈了適用正當防衛制度的指導意見,這就是一種進步。最後,我是一個具有愛國情懷的人,這本小說裡的各種改革手段,其實都是後世的,所以亦代表我認同後世的改革方針。)
“喏!”衆人立即應是。
到了這時,李陽方纔滿意的點了點頭,轉頭對在大堂外的女人招了招手,喚其進入刑部大堂。
女子進入大堂,看到一衆官員,自然是有些害怕的。
不過,救夫心切的她,還是不忘焦急地道:“鎮國君,如今已是秋末,我丈夫不久便要問斬,還望鎮國君能儘快救救我丈夫。”
“你放心,此案刑部會令山東那邊重新審理的。”
李陽安慰道。
這時,蒙毅便對女子問道:“你丈夫的案件是由哪個郡縣審理的?”
女子道:“原是琅琊郡府審理,後轉至山東行省衙門審理。”
“山東行省衙門?”李陽和蒙毅皆是一愣,有點意外,這個普通的案件,怎麼會轉到行省那裡去。
要知道,在秦國,目前還沒有像後世那樣,可以上訴的程序。而這個女子丈夫的案件就厲害了,琅琊郡審了,又轉到行省去了,然後她竟然還跑到京畿來上訴,簡直牛b啊。
似乎看出了大家的困惑,女子道:“是公輸冊大人幫民婦丈夫的案情呈送行省衙門的,只是行省衙門亦說律法如此,只得維持原判。最後,公輸大人便對民婦說,世上唯有一人可救我丈夫,那便是鎮國君。於是……民婦便來了咸陽。”
聽到這裡,李陽恍然大悟。
不過,心裡又有些好奇,因爲她提到的這個人,李陽自然非常熟悉,就是大秦工程製造署的公輸冊唄。
於是趕緊問道:“工程製造署的公輸冊?你家與公輸冊是何關係?”
“是的,民婦丈夫是造船廠的匠人。”女子答道。
“原來如此!”李陽終於算是徹底的明白了。
也就是說,如果不是公輸冊出主意,這個女子顯然也不會想到來咸陽找自己了。
這時,蒙毅就問女子丈夫的名字,然後當即寫了一道刑部的令信,大致意思就是讓山東行省衙門將這個案子暫且擱置,待修正後的新律法出來後,再予定奪。
寫完這道令後,便傳來一名親衛,蒙毅將令信交給親衛,道:“速將此令傳至山東行省衙門!”
“喏!”親衛領令而去。
做完這一切,蒙毅這才道:“好了,我以令山東行省暫且將你丈夫的案子擱置,不日再重審,你大可放心回去了。”
女子聽到這話,大喜,不過還是又問了一句:“那我丈夫是否會無罪釋放?”
蒙毅道:“只要案情如你所言,那麼應當是可以無罪釋放的。”
聽到這裡,女子終於是大鬆了口氣,然後撲通一聲,朝李陽和蒙毅跪一下去,拼命磕頭,連聲道謝。
李陽趕緊扶起女子,見其抱着孩童,咸陽離山東,相距千里,這母子要想回去,可謂不易,於是便又令刑部安排一輛馬車,和盤纏贈予女子。
就這樣,女子的案子,算是得到了圓滿的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