蠶苑,春意盎然,桑葉翠綠。
無數只蠶寶寶扭動着圓滾滾的身子,在桑葉上永無休止的打洞洞,彷彿沒有一刻停歇過。
同心領着衆妃嬪,仔細瞧着這羣蠶寶寶,一個個被這可愛的小東西逗得眉開眼笑。
孟靜怡忍不住伸手碰了碰蠶寶寶雪白的小肚皮,肉肉的、軟軟的,好摸極了,連帶着眉眼的都是笑意。
“娘娘,這些蠶寶寶真的好可愛啊。”
同心會心一笑,“以後它們還能吐絲,織出來的衣裳可柔軟了。”
站在不遠處的陸蕊瑤,盯着這些可愛的蠶寶寶,下意識地撫摸了一下自己的肚子,欣然道,“娘娘,待這春蠶吐絲後,可否給臣妾的孩兒用蠶絲紡的布做件肚兜,肯定舒服。”
同心柔步走近陸蕊瑤的身旁,拉着她的手,對着還未突顯的肚子,親切道,“好好好,皇額娘一定命人給皇兒做件最舒適的肚兜,你可要在額娘肚子裡乖乖地哦。”
說着便輕輕地撫摸了一下蕊瑤的肚子,滿目慈祥。
陸蕊瑤臉上雖掛着笑意,身子卻情不自禁地往後傾斜,雙手開始冰涼甚至發抖,直到對上景嫺那雙冷冽的雙眼,不禁打了一個寒噤。
“怎麼了?襄嬪你的手爲何這般涼,可是生病了?”同心察覺出她的異樣,急忙關切問道。
“多謝娘娘關心,臣妾…沒事…”陸蕊瑤臉上的血色忽的散去不少,有些結巴道。
同心微微皺下眉心,輕聲吩咐道,“雅琴,把本宮的披風給襄嬪吧。”
“不用了,娘娘!”陸蕊瑤忽的卯足音量大聲喊道,以至於所有人的目光都從蠶寶寶轉移到她的身上。
只見她忽然如同魔怔了一般,猛地甩開同心的雙手。
毫無徵兆的身子向前一傾,狠狠地撞在同心的身上,隨之反彈,往後一個踉蹌摔倒在地。
衆人驚慌不已,燕兒急忙衝到主子身旁,一個勁地低喚,“娘娘,娘娘,您沒事吧?”
此刻陸蕊瑤的脣色也開始泛白,一邊捂着自己的肚子,一邊痛苦低聲道,“我…我肚子疼!”
相較於旁人,同心對此卻是格外的沉着冷靜,淡定轉身,朝李幾吩咐道,“宣徐太醫。”
“喳!”李幾忙不迭地應下後,便匆匆跑了出去。
景嫺眼裡除了故作的驚慌,更多的還是驚訝,她萬萬沒有想到陸蕊瑤竟會在這般栽贓同心。
可是她不能錯過這次機會,急忙正聲道,“皇后娘娘,即便你不喜歡襄嬪,但也不能謀害她腹中的龍種呀,畢竟這是皇上的骨肉啊。”
對於景嫺會突然說出這番話,同心的眸底沒有一絲驚訝,面無怒色,仍然平和問道,“本宮何時說過不喜歡襄嬪,又何時謀害了她腹中的骨肉?”
景嫺提足了音量,凜然道,“明明是你推了襄嬪,才讓她摔倒,致使腹中胎兒早夭。這些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娘娘還想否認麼?”
“襄嬪的確是在本宮身邊滑倒的,可是太醫還未診斷出她腹中孩兒的安危,爲何你便下定論孩子早夭了,難不成嫺妃還有未卜先知的本事?”同心訕訕笑道。
“這……”景嫺這才察覺自己太過心急,言語稍有破綻,緩了緩情緒,平和道,“看着襄嬪這般痛苦,臣妾也就快人快語了,只是今日之事還請皇后給襄嬪以及她腹中胎兒一個交代。”
同心目光淡淡得掃了一眼正義凜然的景嫺,攜着孟靜怡一同起駕去了玉芙宮。
弘曆、太后匆忙趕來,只見衆人神色惶惶不安。
景嫺剛欲上前,當衆再次揭發同心的過失,太后卻一臉怒意,搶先問住了同心,“皇后,襄嬪不是隨你去蠶怨喂蠶嗎?怎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同心急忙俯身,恭敬回道,“皇上,太后,是臣妾疏忽了,沒能照顧好襄嬪,臣妾甘願受罰!”
景嫺一聽,同心竟主動請罪,心裡的底氣也頓時充足了不少,冷冷笑道,“其實……”
“啓稟皇上,太后,襄嬪娘娘母子平安,只是受了些驚訝,現在已經無礙了。”徐胤之忽的出現在正殿,一聲回稟打斷了景嫺的話語。
弘曆和太后臉上即刻轉憂爲喜,一起朝着蕊瑤的寢殿奔去。
景嫺卻如披風霜般地定在原地,遲遲不敢相信……
襄嬪竟敢沒有服用那藥!
同心用冰冷的目光瞧了呆若木雞的景嫺一眼,也和孟靜怡朝寢殿疾步而去。
躺在牀榻之上的陸蕊瑤,臉色蒼白,神情依舊未曾逃離驚恐,弱聲道,“皇上,是臣妾自己不小心摔倒的,您莫要遷怒皇后娘娘。”
弘曆環視一眼衆妃嬪的神色,正聲道,“皇后是何品行,朕心知肚明,此事純屬意外,無需再提。”
同心不經意對上弘曆堅定的眼神,如沐春風。
最後進屋的景嫺恰好目睹了二人眼神交匯的這一幕,紅顏容易老,剎那芳華間,她的容顏會隨着時光慢慢老去,若是如今都不能抓住弘曆的心,今後更是不能了。
“你好生歇着,朕得空了再來看你!”
弘曆極盡溫柔地撫慰陸蕊瑤後,剛欲隨太后一同離開,景嫺也赫然擋在了他們的身前。
“皇上!方纔衆姐妹都看到了,襄嬪滑到並非偶然,而是…而是皇后娘娘將她推到的。皇上,如今皇嗣稀薄,您不可以縱容皇后娘娘這麼做!”
景嫺的話擲地有聲,若非同心一早知曉了什麼,她還真以爲景嫺是一個正義的女子。
隨着弘曆的臉色越發的暗沉,景嫺仍然不想死心,繼續道,“雖然襄嬪此次母子平安,但保不準下一次還會這般得天庇佑,臣妾懇請皇上責罰皇后!”
話音剛落,在場的丫頭們忍不住面面相覷。
一直以爲嫺貴妃是柔柔弱弱的女子,今日一舉,果真令人刮目相看。
瞬時間,屋子靜地鴉雀無聲,每一個人都在等待皇帝的抉擇。
只見弘曆冰冷的目光緩緩掃過屋子裡每個人的臉龐,最終落在景嫺白皙如蓮的秀顏之上後,橫眉豎眼,“皇后怎樣?朕豈不知。輪不到你這長舌婦在此說三道四!”
此話一出,景嫺本是紅潤的面龐漸漸變白,隨即變青,最終泛起淡淡的紫。
長舌婦!
弘曆當着所有人的面竟然說她是長舌婦!
衆人呼吸一滯,耳邊久久響起這個字眼。
這嫺貴妃實在太不識擡舉了,人家襄嬪娘娘都說是自己不小心,她爲何要死死咬住皇后娘娘不放呢?
皇后娘娘可是皇上心尖兒上的人啊!
弘曆連多看一眼景嫺都感到有些厭惡,大步越過她的身邊,順帶冷冷道,“倘若朕的耳朵裡還敢出現一句皇后的不是,朕定不會輕饒。”
雖然這話顯得有些霸道了,但同心的心裡卻是暖暖的。
待皇上和太后離開後,衆妃嬪這才各自上前,對着陸蕊瑤寒暄幾句,又紛紛離去。
出了玉芙宮,同心已在門外恭候景嫺多時。
同心再不復往日的隨和,而是一臉漠然道,“妹妹,還是移步長春宮吧,本宮還有好多貼己話要對你講!”
“娘娘……”
未及翠羽多言,景嫺便示意她退下,跟在同心身後緩緩前進。
這些年,在外人的眼裡甚至同心的心裡,二人是無話不談的好姐妹,以爲世間真有娥皇女英的故事上演。
可如今,這一路,卻是萬般俱寂,所有人皆沉默不語,她們心裡醞釀了太多世間的紛擾,只等有朝一日悉數爆發。
回了長春宮,同心遣散了下人,金碧輝煌的正殿,只餘她和景嫺二人。
同心將厭惡的目光投向殿中央黃金鍛造的鳳鑾,冷冷道,“爲了這個寶座,你還打算犧牲多少人?”
“臣妾惶恐,不明娘娘何出此言?”景嫺一如既往地沉靜道。
若是以前,可能同心真會被這副浩氣凜然的樣子所折服,可終歸是畫眉畫皮難畫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在這之前,襄嬪把一切都坦白了,現在你我之間也無需遮掩了。”同心淡漠道。
景嫺遇事不驚,沉着冷靜道,“坦白?襄嬪對娘娘坦白了什麼?臣妾與您一同服侍皇上多年,從未有過不敬之舉,臣妾之心日月可鑑,自問無愧於心。倘若娘娘偏要聽信小人的片面之詞,臣妾無話可說。”
“呵呵呵……”同心情不自禁地一陣冷笑後,有些痛心道,“無愧於心?當日你明知嘉嬪設下圈套,卻故意派遣雲珠到長春宮送古籍。雲珠名節不保,並非陰差陽錯,而是你故意爲之。你故作風疾發作,引本宮離開,才致使這場悲劇發生。”
“你說本宮所說的一切,都對嗎?”
景嫺聽聞依舊不動聲色,繼而狡辯道,“若非當日臣妾風疾發作,救了娘娘一回,您爲何還要扭曲事實,將一切罪責歸咎於我。”
“因爲從一開始你便知曉嘉嬪的計謀漏洞百出,況且本宮自幼習武,豈是一個小小的宮女就能暗算得了的。”
“而你將計就計,犧牲雲珠,剷除除了我以外唯一威脅你的嘉嬪。雲珠是你的親表妹,於情於理此事都與你無關,可是百密一疏,只怪你用錯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