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山郡的七萬大軍北上需要上報,另外必需的備案也會有相應的記錄。 這樣的記錄不會固定有多少份,不過必定會有一份送往南陵城封存,一份送往呂哲所在的地方。
身在番陽的燕彼在動身趕回南郡的時候也接到了一份非正常手續送來的記錄,他看完之後鬆了口氣,衡山郡沒有發生什麼令人不愉快的事情,七萬大軍北上安豐,作戰計劃也說得清楚明白,是要先攻取灊縣和六縣,好使安豐、灊縣、六縣、居巢連成一片,讓這塊區域與衡山郡的“鴻溝”取消掉。
其實那是一個非常不錯的作戰計劃,只要三個地方連成一片,那麼以前暗中佈置的勢力與“本土”就算是沒有障礙,非常有利於下一步針對泗水郡楚軍的進攻。
季布來後聽到共尉按照軍令出兵的消息也是大大的將壓在胸口的巨石輕輕放下。
一起從什麼都沒有打拼過來的兄弟啊,季布真的不願意看到共尉走上反叛的道路,而他也是十分清楚衡山郡邊上可是有不少軍隊在盯着的,一旦共尉反叛不止有彭鑫澤的五萬,還有整裝待發南陵那邊的七萬與在九江郡三萬多人,總數十五萬軍隊就會從三面直接殺過去。
“我就說嘛,共尉怎麼可能背叛主上。”季布這段時間很難得會笑,現在聽到共尉按照軍令出兵的消息笑得比較開心:“共尉按令出兵,彭鑫澤的五萬可以過來番陽了吧?布可是對這支援軍望眼欲穿,等他們到了再好好跟項梁較量較量。”
較量?燕彼暗中撇嘴,現在的季布根本就不是項梁的對手,兩人中季布基本是沒什麼大兵團作戰的經驗,人家項梁可是大將軍項燕次子。雖然似乎也沒什麼大型會戰的經歷,可是項梁的底蘊不是季布這麼個人能比的。
“你那是什麼表情?”季布因爲這兩天項梁沒有發動攻城有充分的休息,又因爲得到共尉出兵的好消息心情愉快,他說話也就沒怎麼和燕彼客氣:“別用那表情。布可不怕項梁。與之對陣。看項梁的佈置,除了人數優勢之外。項梁似乎也就那個樣子。”
燕彼可不希望季布輕敵啊,彭鑫澤那邊的五萬援軍過來之後還需要季布率領,要是季布輕敵把這五萬部隊葬送掉,那麼事後怎麼追究都沒用了。
“放心。布也就是心裡痛快說話沒遮攔一些。”季布臉上的笑容就沒停止後,可見共尉沒反對他有多重要。他與共尉的交情不賴,共尉不反局勢就不會進一步惡劣,五萬援軍也會按照事先的安排過來,不開心就真的怪了。“呵呵呵”笑着又說:“那個楚軍的什麼子弟兵,還有那個叫項羽的小將所率的騎兵。這兩支楚軍還是很厲害的。特別是那支子弟兵,他們的近戰相當兇猛。我軍戰兵之所以損失七千,基本是損在這支楚軍手上。”
“哦?!”燕彼還真不太瞭解戰事的過程,他好奇的請季布好好說說。
現在的季布與在蒼梧郡一戰的季布真的很不一樣,以前的季布打也就打了。基本上是不會去對曾經的戰事做記錄和總結,而現在的季布在沒有作戰的時候竟然開始寫類似於日記的得失了。
所謂的子弟兵,只要是楚人基本上對子弟兵就不陌生,那是一種由氏族子弟組成的部隊,是一支向心力非常強的武裝。這種武裝所效忠的對象自然是氏族的族長,從春秋到戰國,乃至於楚國被秦所滅,氏族武裝一直既是國家的軍隊卻又不聽從國家。
也正是因爲氏族私軍不聽國家,且氏族私軍經常有反叛的事件發生,楚國這個在春秋戰國時期領土最爲龐大且人口不輸於任何一國的國家,她有着健碩的身軀(疆土),有着衆多的人口,卻是一直都是不上不下。只有在春秋時期那種特別的社會環境下,春秋時期的楚國才能與周天子領導下的中原諸侯國較量。到了戰國時期的社會現狀改變後,楚國對中原的戰事卻是很難得有過勝利。
氏族武裝對族長的向心力強,族長要是對楚國忠心耿耿自然是能發揮出強有力的作用,現在的楚國基本跟項氏自己的家產沒區別,因此項氏的族兵在對外戰爭中兇悍理所當然。
季布特地爲燕彼解釋了一下什麼叫氏族私軍,讓燕彼這個一直生活在北方的燕人算是長見識了。
“項氏的子弟兵看數量該是近萬?”季布還是挺佩服項氏的,竟然能夠有這麼多的家族子弟,從這裡也能看出項氏在楚地真的是一個了不得的大族,“項氏這支子弟兵以布看來,戰陣之上一人可抵五名士卒,”,他說的是一個子弟兵比五個楚兵的作用更大,“對上我軍的戰兵,一個子弟兵我們至少要有三個人去對付。布清楚這一點,自然是不會驕縱輕敵。”
燕彼眼睛習慣性的眯上了,楚國還真是一個有意思的國家,他覺得在接下來有必要好好讓麾下的探子查查楚國有多少氏族武裝,有多少氏族可以加以利用。
兩人正說着話,外面傳來“主上有軍情送抵”的彙報。
軍情是送給季布,說的是呂哲已經率軍攻下黔縣,而黔縣可是離番陽有兩百里,也就是說呂哲所率的大軍短時間內是不可能靠近番陽了,讓季布防範好項梁的大軍,呂哲自己接下來會做什麼倒是沒有提及。
“主上……離項梁大軍越來越遠了。”季布想不出呂哲到底想做什麼。
燕彼不懂軍事,他雖然懂得猜測人心卻也是一直對呂哲的心思琢磨不透,聽到季布那句話怔怔地出神。
“桓將軍來了!”外面有人又說。
呂哲可是有交代過要對桓楚尊重,因此季布親自出去迎接。
季布回來後繼續觀看送來的公函,看到呂哲命令將原先從桓楚那裡借到的部隊交給桓楚統帥,他愣了一下情不自禁地看向桓楚。
桓楚見季布看來,且眼神有點怪。他心裡想:“用這種眼神看我是什麼意思?”,其實他這段時間一直鬱鬱寡歡,若不是季布等人一直保持着尊重的態度,他估計會更加的不痛快,大病一場也不是沒可能。
“桓公,”季布一直都是這麼稱呼,一個致意後,說:“主上有令,將一萬士卒交由桓公統帥。”
愣了,桓楚有些沒反應過來。連續的戰敗,他本來的七萬部隊剩餘不到五千,在這種亂世沒兵就等於沒有話語權,一直都在憂慮自己日後該何去何從,而呂哲會不會翻臉不翻人之類的。現在,他聽到季布說呂哲要劃出一萬人給他帶領,一時間真的是心情複雜。
“項賊還在城下,守城正是要依賴季將軍,怎麼可以分兵呢?”這是客套,桓楚巴不得自己麾下有更多的軍隊,可是他拿捏不準劃出一萬士兵給他是什麼意思。
七萬大軍沒了,廬江郡現在有呂哲軍又有楚軍,桓楚十分明白廬江郡以後不再是他說了算。
“主上有鑑該衆志成城,桓公這邊又……,所以……”,吞吞吐吐?差不多吧,季布也沒搞懂是個什麼情況,一戰之後剩下的也就兩萬,劃出去之後只會一萬三千的戰兵,他覺得不妥,可是命令就是命令。
桓楚猶豫了,他很想要手裡有兵,可是到了如今的地步更不想與呂哲這一方有矛盾,畢竟以後該有什麼樣的前程已經取決於呂哲,心態放寬些總是要比表現出芥蒂正確。
燕彼倒是從軍令上的命令倒是想到了呂哲的目的,將之前借的軍隊還給桓楚,那是在穩定桓楚之心,又表現出大度且磊落的一面。畢竟無論是故意還是無意,桓楚在這一戰中真的是損失慘重,呂哲不免會給人一種坑了桓楚的印象,那麼消除桓楚的不快也就要多多少少做出一個態度出來。他甚至可以料定,在之後呂哲還會繼續增加桓楚麾下領軍的數量,給世人一種“我並沒有純粹利用桓楚,而是戰事無常”的表態。但是呢,呂哲軍是個什麼樣的軍隊?桓楚麾下的士兵增加,在種種制衡的制度下桓楚是沒可能再次獨立了,何嘗不是桓楚在爲呂哲賣命?
季布和燕彼勸了幾句,桓楚又自己渴望有兵,因此也就將兵力劃分確定下來。
桓楚心裡還是挺感嘆又複雜的,他至少是從這一件事情看出呂哲沒有過河拆橋的打算,心中的忐忑不安算是淡了一些。後面又聽看上去地位很高的燕彼說“主上還有倚重”的話,他心中不多的忐忑這才完全淡去。
“看來,呂……主上倒是不失豪傑氣概?”桓楚把燕彼的暗示理解爲,他日後在呂哲這一勢力也會是一個舉足輕重的人物,那失落且複雜的心思又活絡了起來,漸漸臉上有了笑容。
季布沒想那麼多,喜歡猜度心態的燕彼看桓楚的轉變卻是心下了然。
“唔……這樣一來是將桓楚穩了下來,廬江郡只要桓楚不因爲兵力盡失而心態失去平衡產生變局,事態就不會變得更糟糕。那麼……項梁想在短時間內完全將主上的勢力逐出廬江郡是沒可能了。”燕彼心中無比的高興,爲廬江郡戰局維穩,也爲呂哲對這件事情的處理方式感到由衷的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