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朝會從清晨時分進行到中午,中間停頓下來進行必要的進食,大概是需要休息兩個小時,下午時分纔會重新進行大朝會。
進食自然不是在議政殿的主殿,人流分批前往偏廳,帝國官員分級別被宮女引領到不同的偏廳,各國使節是被安排在一處,呂哲和少數的一些高級官員則是留在議政殿。
秦王、趙王、魏王,三人沒有被留在議政殿,但是三人因爲是王爵的關係,待遇上肯定是要區別於他人,自然是要進行特殊的安排。他們是被引領着前去與自己的閨女或是姐妹一同用餐。閨女嘛,自然是魏咎的閨女魏爽,趙歇的閨女趙欣。姐妹則是扶蘇的妹妹陽滋。
伴同三位封王的不會只是呂哲的後宮嬪妃,嬪妃所生的子嗣也會在場,中午的用膳完了之後三位封王會重新回來參加大朝會,晚上則是會參加呂哲所舉辦的家宴。
因爲要用膳,議政殿的席位自然是要重新擺放一下,收去了朝班的順位座墊,搬來了案几和新的蒲團,一些溫熱食物和酒的火爐也被搬了上來。
留在議政殿的文官是各部門的主官,武官那方面是各部門主官和各支軍團的中郎將軍團長。其實從這裡也能看出一點,目前帝國比較重視……或者應該說呂哲相對重視的依然是軍方,不然各郡的郡守也是難得能來南陵,郡守從級別上也並不低於各軍團的中郎將,可是郡守偏偏沒有得到留下與君王一同進食的機會。
每一個新帝國建立之初,軍方都會是最爲強勢的階段,一般會隨着國家啓動的戰事減少和君王有意壓制軍方,使得武人的地位從開始被有意壓低逐漸失去話語權,到武將最後真的沒有多少話語權,歷代王朝莫過於此。
若是按照既有的發展規律,到了這一階段呂哲也應該逐漸壓制軍方。開始讓文官集團擡頭,文官的一些人也一直在等待自己崛起的到來,可是呂哲偏偏沒有按照常理出牌,帝國的疆域已經相當遼闊,軍方也一再膨脹到現如今現役部隊超過三百萬,但是針對軍方的壓制卻是久久沒有進行。
一些人已經看出隨着西北疆戰事的平息,帝國也大部分進入到重建的必要階段,接下來針對軍方的裁剪肯定是要進行,只是不清楚裁減力度會有多大。
那些一步一回頭的郡守,他們大多數人臉上有羨慕。可是對於全部回到南陵的中郎將軍團全部被留在議政殿,不少人卻是帶着意味深長的神情。
有人推測過帝國接下來的戰略發展,目前階段對帝國有威脅的是北方和東北方的胡人,要是想要根除兩方面的威脅並不是一時半會,遊動性極強的草原胡人難以用一次軍事打擊給予致命的損失,只能是一再而再地出兵針對草原胡人進行放血,用長久的軍事行動來達到解除胡人威脅的目標。那麼這樣的軍事行動需要持續多久?保守估計至少要十年以上。
持續十年的戰爭並不算長,可是帝國保持三百萬建制十年就顯得太長了,到時候有沒有解決草原胡人的威脅先不談。帝國就該被龐大的軍隊所需要的軍費開支給先行拖垮了。
“所以建立職業兵的常備軍團十分有必要,但是軍隊的規模應該逐漸的減少,以達到一種健康且平衡的發展。”
建議逐漸減小軍隊規模的人是蒯通,也就是他說出這樣的話才合適。若是由文官那方面的人說出那樣的話,武將們估計就要跳出來揮舞拳頭了。
“經過計算,未來我們需要逐漸裁剪軍隊,正規建制應當保持在八十萬的編制。其中的三十萬可以作爲一線的甲等軍團,也就是六個滿編的野戰軍團,其餘的五十萬可以分流組建另外的十四個軍團。十四個軍團中。什麼樣的軍團是乙等軍團或丙等軍團,可以根據實際需要來進行選擇。”
甲、乙、丙等等級別的軍團是近期纔有的理念,就像是蒯通所說的那樣,甲等軍團就是滿編的野戰軍團,乙等和丙等就是駐守軍團和“架子”軍團。
“部分軍團可以駐紮在要地作爲駐軍,這種軍團能夠應付駐守任務,人員上無需滿編。預備役性質的軍團只是保留一個框架,有需要的時候可以將兵源迅速進行補充,因爲軍官框架存在,只需要短時間內進行一定的訓練就能投放戰場。”
這種軍隊的級別建設可不是來自於呂哲的意見,是出自太尉署和將軍府的共同研究。
其實這樣的軍隊建設已經無限向近現代的建軍理念靠攏,既是那種和平時期針對軍官培訓,戰爭爆發後再進行士兵徵召,能夠有效地減少軍費開支又爲國家儲備足夠合格的軍官數量。
會有這樣的理念並不是多麼的難以理解,呂哲已經先行將義務兵制度執行下去,帝國年滿十八歲、身體素質合格的男女皆應該在夏季和冬季進行訓練,太尉署和將軍府正是基於義務兵制度才設想出那一套理念。
“我們因爲針對青壯在冬夏兩季進行必要的操練,每年的冬季和夏季都會有不下於四百萬的青壯參與訓練,意味着爆發戰爭的時候必然有足夠數量合格的士兵可以快速補充到未滿編的軍團,他們僅是需要進行很短時間的磨合馬上就能形成戰鬥力。”
一開始就是蒯通在介紹設想中的方案,呂哲沒有進行任何的表態,一些剛剛得知這麼一套方案的武將們內心裡肯定會有想法,但是因爲呂哲沒有表態,他們不清楚呂哲的態度也不好立刻發聲。
只要是武將,其實就沒有人會願意軍隊遭到削減,目前帝國的國防軍是有二十個正規軍團,這些軍團從某些方面來講都是野戰部隊,未來不知道幾年之內二十個野戰軍團會被減少到六個,那就會有十四個軍團變成所謂的乙等軍團和丙等軍團,那時候雖然一樣都是中郎將軍團長,可是甲等、乙等、丙等三個軍團級別的中郎將顯然還是有區別的。
蒯通用簡短的語言介紹完。沒有人說話的情況下,一時間氣氛變得有些沉默。
一片沉默中,有人愣愣地坐着一動不動,有人是用非常快的頻率夾菜,因此殿內只剩下用餐時餐具的磕碰聲。
“都說說吧。”呂哲不能讓壓抑的氣氛繼續下去。
文官那邊都悄悄地與就近的人對視一眼,然後都低下腦袋。他們現在可不能表現出什麼態度,不然極可能成爲一幫武將的出氣筒。
武官那邊的中郎將軍團長們在面面相覷,他們已經知道裁軍是太尉署和將軍府進行,暫時不清楚的是太尉署和將軍府關於裁軍的方案是不是出自呂哲的授意,心裡鬱悶或是惱火太尉署和將軍府事先不透露風聲的同時。不免也被這個消息弄了個措手不及。
“王上……”季布滿臉的不解:“國防軍二十個軍團之前已經在減少隨軍輔兵的數量,目前國防軍的正規士兵和輔兵相加,數量好像是一百六十餘萬?”
呂哲對這些倒是瞭然於胸,點頭:“數字有出入,但是不大。”
季布有那麼點小心翼翼:“接下來會逐步減少各軍團的輔兵吧?”
呂哲啞然失笑了,他當然懂得了季布想要表達的意思,那就是抗拒針對軍方的裁減,寧願完全針對輔兵的縮編來保留各軍團的戰兵,也不願意正規戰兵遭到縮減。
實際上呂哲也不是那麼願意十年之內讓各軍團的戰兵縮減。可是他必須考慮到一個現實,現在不進行縮編,未來必然也是會進行縮編。
帝國是會無休止地進行擴張,但是擴張也會有一個階段性。不是說不斷不斷擴張,吃下一塊地方總是要能夠有效利用,不光是隻佔領就算完了。
“未來……動用於北方草原的兵力只需要大概八個軍團,”蒯通笑着阻止季布的插話。然後才繼續說:“針對東胡那邊也需要動用大概五個軍團。
“那就是十三個軍團了啊!”季布可顧不了那麼多:“既然北方草原和遼東那邊還需要動用龐大軍力,爲什麼要進行裁軍呢?”
好些箇中郎將軍團長也是在大點其頭,要說針對軍方進行縮編。一些表現不出彩的軍團長才是最需要擔憂的。若是軍隊大規模縮減,一些沒有得到表現機會的軍團必然會是被下手的第一批,他們絕對不甘心沒有獲得表現之前就成了被裁軍的對象。
“那只是一個預計方案,是一種考量。”蒯通似乎在衆多中郎將的逼人目光下也有些壓力了?他看一眼依然沒有什麼表態的呂哲,儘量用輕鬆的語氣:“軍隊的二線部隊目前佔用了太多的青壯,民間的勞力有些缺乏了。一直保持龐大的兵員編制耗費物資實在難以想象,民間生產跟不上,暫時亦是不需要那麼龐大的編制……”
“我們不是有屯田兵編制嗎?”。共尉突然說了這麼一句。
帝國是有屯田兵的編制,從呂哲建軍的那一階段開始,屯田兵一直都是供應軍隊糧草的主力之一。目前有三十萬的屯田兵一直奮鬥在嶺南那邊,他們開闢出了一塊又一塊的田畝,數年的成果是爲帝國在嶺南那片荒涼的土地上增加了至少一百三十萬頃的可耕作田畝。
“除開國防軍的二十個軍團,二線部隊的編制確實沒有必要保留那麼龐大,太多的二線部隊已經顯得臃腫。”共尉一直都是一個溫和派,但並不代表他不重視軍方的利益。他話雖然說得模糊,可是態度已經相當明顯,二線部隊可以任由改編或者折騰,但是涉及到國防軍必然會以理據爭。
後面又有一些中郎將先後表達出自己的意見,無一例外都是維護國防軍的利益。他們是看出呂哲目前並沒有拿定主意,或許呂哲也正處於猶豫不決的階段,怎麼也該站出來表達自己的意見。
蒯通臉上沒有什麼表情變化,一直都是保持笑呵呵的神情。他不留痕跡地與呂哲對視了一眼,不再談及裁軍的話題。
帝國一直都在根據實際需要制定發展計劃,目前這個階段確實已經不需要數量那麼龐大的軍隊,之前會突然一再擴編,一方面是因爲戰局的發展需要,另一方面也是集中民間青壯便於管理。
現在呢?不管是中原、燕地、秦地,隨着時間不斷流逝,新佔領或是光復的地區已經趨於穩定,各級官員就任,駐守軍隊到位,控制力達到一定程度了,那麼關於重建的計劃也就有了執行的基礎。
想要讓民間重建因爲戰火而毀滅的生產從來都離不開人力,那麼之前集中起來管理的青壯也就有必要讓他們迴流到民間中去,使得這些人成爲地方重建的勞動力。
軍隊從來都是擴編容易縮編難,一旦牽扯到裁軍總會有或強或弱的反彈,蒯通先拋出一個反彈最大的正規軍縮編計劃,然後再實際上對二線部隊下手。認爲已經保住正規軍利益的武將,他們下意識就會慶幸被裁減的二線部隊而不是正規軍團,反對情緒自然也就不會那麼強烈。
或許是之前的話題太過突然和沉悶,用餐期間的氣氛一直不怎麼對勁,幾個因爲思考得太投入的中郎將甚至是失神將本來應該送往嘴巴的食物碰到鼻子,可以想象他們雖然沒有表現得太過激動,但是內心裡說什麼也是難以平靜的。
“司馬欣到哪了?”呂哲像是問了一句,得到答案對着蕭何說:“他們回來之後,該着手封爵儀式了啊。”
“已經在着手進行了,”蕭何知道呂哲是要調節氣氛,帶着喜氣:“凱旋儀式和獻俘儀式也會同時進行。”
其實還應該有一個告慰宗廟的儀式,可是說白了呂哲穿越過來壓根就沒有上一輩的親族,他又不樂意一些人攀緣附會給自己找那些八竿子打不到的顯赫祖宗,那麼哪怕是有宗廟,那也該是呂哲成爲第一個被擺放的牌位。
談起及到封爵,現場的氣氛總算是活絡了一些,從沉悶到有說有笑,不少人也大着膽子向呂哲求問自己會獲得什麼樣的爵位,對此呂哲的迴應是笑罵以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