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陳皓軒爬到了距離地面有三百多米的高度的時候,手指就已經被磨破了,在沒有任何保護措施下,他只能憑藉着手臂和腳來攀爬。可是此時陳皓軒手臂上面的肌肉已經開始發熱發酸,就連腳上穿的鞋子也掉了一隻,體力已經達到了極限。
然而這連常青山的半山腰都不到。他就近坐在了一塊岩石上面想要稍稍休息一下,撕破自己的衣服給手指包紮一下。
此時天空傳來轟隆隆的聲音,一大片陰雲覆蓋在常青山上面,山谷裡面時不時吹來瑟瑟冷風。
陳皓軒的喉嚨乾燥得就像是着了火一樣,就在這個時候,他褲子口袋中的手機鈴聲響了起來,是張輝打來的。
接聽後,那邊傳來張輝氣急敗壞的聲音:“我們就在後山,你去哪兒了?!”
“山上,要下雨了。”陳皓軒用酸澀的手臂擦拭了一下額頭上的汗,他用肩膀和頭部夾住手機,一邊和張輝說話一邊用布屑纏自己正在流血的手指。
一陣風吹來,陳皓軒用餘光不經意間看到好像有什麼東西在頭頂的空中一閃而過,被掛在了密密麻麻的樹枝上面。
他擡起頭來,目光鎖定在那樹枝上面,這纔看清那是個不大的布條。陳皓軒下意識地走過去,那布條就掛在距離他挺遠的樹枝上面,而電話那邊張輝一直在嘰嘰喳喳地說着些什麼,陳皓軒不想聽,就直接把電話掛斷了。
他站在岩石的最邊緣,即使是這樣也夠不到那個布條,幸好陳皓軒有個視力好的優點,他可以看到灰黃色的破舊布條上面有鮮紅色的字跡,由於山谷裡面一直在颳風,所以布條也隨着風一直飄舞着,陳皓軒眯着眼努力地辨認着上面的字。
——救命。
兩個字,用鮮紅色的血液書寫在這破舊的布條上面,被掛在樹枝上面。
陳皓軒驚出一頭冷汗,他深深吸了一口氣,正巧口袋裡面的鈴聲又響了起來,陳皓軒接聽後甚至沒有讓張輝來得及說一句話,他語速很快地說道:“我想的沒有錯!白冰和那個男人的確是被困在了這山上!這裡很危險,且十分不易發現被困人員,我請求直升機救援!”
張輝疑惑地問道:“你看到什麼了?”
“一張血書。”陳皓軒眼眸沉了沉,他的目光一直緊緊鎖定在那染血的布條上面,忽然,又是一陣風吹來,那布條從樹枝上面被扯開,失去了支撐又飄乎乎地飛走了。
“快,已經將近一整天了,山上什麼都沒有,我怕她會堅持不住!”陳皓軒急躁地對着電話吼道。
張輝連忙應聲:“好、好,我這就給局裡面打電話反映情況!你可千萬別再往上爬了!就算你爬到頂峰也不一定能找到他們啊!”
陳皓軒將電話掛斷了 。
就在這個時候,細細碎碎的雨滴從稀稀疏疏的樹枝縫隙中滴在了陳皓軒的頭上,下雨了。
另一邊,當白冰從渾渾噩噩的夢中再次清醒過來的時候,她嗅到有一股香氣幽幽傳入她的鼻間,一旁有噼裡啪啦的動靜。
她掙扎着坐起身來,卻聽到一旁傳來白駿的聲音:“外面下雨了,我想着山路會變得很滑,如果再往下走會很危險,你又病了,只能現在這裡歇歇腳。”
白冰聞着空氣中烤肉特有的香氣,她打量了一下着昏暗的環境,又看到離自己不遠處有一堆火上面支了個架子,於是問道:“……這是什麼地方?你在烤什麼?”
白駿看着架子上面被火烤得直冒香氣的蛇肉,一邊慶幸自己提前把蛇去皮切成塊塊,一邊說道:“那個,我在山上看到了兩隻山雞,於是就抓來處理了一下給你補補,等明早雨停了,也許你就會好一點了。”
白冰撐着身體坐在那裡,她看到山洞入口那裡有稀稀疏疏的光線,於是問道:“現在還是白天?”
“已經快要傍晚了。”白駿用手上的樹枝撥動着架子上面的蛇肉:“別想那麼多,孩子,你再休息一會兒,等下熟了我就叫你。”
白冰搖了搖頭用力地站起來,她說:“我不想睡了。”每次睡到最沉的時候,她都會做那個噩夢,她再也不想看到那條冰河還有那深淵了。
她剛剛走過去,卻看到了白駿的手臂好像是受了傷,用破碎的布料給包紮了起來,於是皺起眉頭來問道:“你怎麼了?”
之前爲了把這兩條新婚燕爾的蛇搞定,白駿可是費了老鼻子的功夫,手上胳膊上腿上都被沒有毒可力量巨大的蛇給咬穿了好幾個洞,好在白駿早就想到了最合適的理由,他說道:“沒事,我剛處理好雞,這纔想到沒有柴火,上山的時候不小心滑了一跤,擦破了皮……白冰,不要嫌棄爸爸年齡大了,也沒有出息了。”
白冰聽完這句話不由得很難過,她用手輕輕觸碰了一下那被包紮的地方,問道:“疼嗎?”雖然之前她一直都是昏迷着的,可是即便如此白冰也是知道眼前這個蒼老的男人揹着自己走了很崎嶇的山路。
雖然她不理解白駿爲什麼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向她道歉、懺悔,可是眼下白冰面對着自己的父親,她心中有一種不可言說的感情襲來——親情。
但是現在的白冰從來都沒感受過這種感情,一時間竟然想要流眼淚。直到這個時候,她才發現自己的靈魂居然完全管不住這副身體。
“好了,可以吃了。”白駿將串成串的蛇肉遞給自己的女兒,他說:“小心燙!”
白冰接過烤肉,她聞到了那香噴噴的味道,一時間肚子就在咕咕叫。之前在懸崖上面她的胃裡面一直在泛酸水,哪怕是吃了幾顆果子之後也沒有更好受,現在面對着這麼香的一串肉瞬間就要流口水了。
稍稍吹了幾下,白冰就忍不住咬了下去,她甚至沒有感覺到嘴巴里面肉的味道,只是嚼了幾下就嚥了下去。
就這樣,白冰連着吃了五六串烤肉這才感受到肚子飽了。可是架子上面居然還有很多串烤過的肉還有生肉,心中不禁有些疑惑,兩隻野雞身上的肉剃下來真的有這麼多嗎?
這個時候,白駿又遞過來幾個果子:“吃了解解渴吧!這裡除了雨水之外再沒有水了,我們估計要明天晚上才能順利下山。所以等下我還要去多摘點果子用來解渴。”
白冰看着這些果子,雖然心裡面並不喜歡它們那酸澀的味道,可是卻還是接了過來,把它們吃掉了。但神奇的是,胃裡面竟然好受多了,那些烤肉吃下去身體也不那麼冰冷了,有種暖暖的感覺從胃部傳遍了渾身上下。
“好受點了吧?”白駿一邊啃着烤蛇肉一邊打量着白冰,他注意到女兒的精神似乎好了許多,一直懸着的心也就稍稍放了放。
白冰點點頭:“好很多,可是還是有些口渴。”
“那就等一下吧,我在外面放了幾個大一點的樹葉,等雨水把樹葉洗乾淨了,再盛的水就是乾淨的雨水了!”白駿說。
白冰再次點了點頭,她坐在那裡抱住雙腿,反覆想了想問道:“……你當初爲什麼要離開我和媽媽?”之所以要問這個,是因爲她害怕自己露餡。
白駿聽完,還以爲女兒這是在質問自己,一時間他也吃不下去了,白駿嘆了一口氣說道:“我知道無論我怎麼說,你和你媽媽都不會再原諒我的。現在我只能用實際行動來證明,我真的對不起你們母女倆。”
“不是。”白冰有些急躁地說:“我沒有要你一直道歉,我只想聽原因。”
白駿看着自己的女兒,他吱唔了一聲,卻突然咧開嘴巴笑了起來:“你小的時候總喜歡玩我的帽子,還記得嗎,就是那個軍綠色的上面帶着星星的帽子,你總說你很喜歡,要我摘掉送給你。”
“你還問過爲什麼要去保護更多的人呢?一直陪着你不好嗎?你問我,爸爸你是蜘蛛俠嗎?你是超人嗎?”白駿一副陷入美好回憶的樣子,他說:“白冰,爸爸……不是超人,也不是蜘蛛俠。”
白駿沉重道:“可是爸爸是警察。爸爸戴的帽子別人都沒有,爸爸穿着的衣服別人也沒有資格去穿。既然爸爸擁有着別人沒有的東西,爸爸就承擔着比別人更多的責任,所以爸爸要去保護別人。”
“有些東西是可以丟掉,可是爸爸肩上的責任只要戴上了就永遠都不能丟掉,爸爸……是一名光榮的人民警察!”白駿嘆了一口氣:“最開始你媽媽嫁給我的時候就是看中我這一點,可是我卻沒能成爲一位好丈夫、好爸爸,白冰你知道嗎?這些年來,我一直都有個願望,那就是能夠像別的父親那樣參加你的家長會,哪怕老師在我面前批評了你,可是在我的心裡也是高興的,至少那樣我就可以參與你的生命的成長。”
白冰聽完這麼多,她在用力去回想,可是記憶就像那條被堤壩攔住的冰河一樣,永遠都在不可觸及的地方翻涌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