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幹什麼?”
在陌舞的手指即將碰上彩鶴後腦勺的時候,忽地一個聲音響了起來,然後她的手腕便被一隻手被握住了。
蓮華不知何時已經走到了她的身邊,拽着她的手腕便將她從地上給拽了起來。
“我就是想要摸一摸她的後腦勺地方有沒有長包。”
陌舞見蓮華將她從彩鶴的身邊拉了起來,急急辯解道。
“你剛用腳踹過,現在又來用手摸,不髒嗎?”
蓮華沉着臉色教訓她,隨後不顧她的反對強行拉着她出了糞池,直接往稚苑的方向走去。此時天色正黑的濃郁,看起來像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了。
陌舞由於沒有摸到彩鶴頭上的大包,心情有些小小的失落,只任由蓮華拉着她,也不去理會他們究竟要去哪裡。
等到站在稚苑門口的時候,陌舞擡頭一望,詫異道:“你來這裡幹什麼?”
“你不是住在這裡嗎?”
蓮華垂眸望她,心想這個東西沒能摸到那個大包,難不成直接給憂鬱傻了?連自己住在哪裡都不知道了?
“我當然知道我住在這裡,我的意思是說,我住在這裡你又不住在這裡,你來這裡幹什麼?”
陌舞認真地望着蓮華,心想這朵花如今是越發地神經了,跟自己胡鬧了一晚上,他該不會連自己住在蓮軒這件事都忘了吧?
“我這不是送你回來嘛。”
蓮華微微有些無語,自己好心好意地送這貨回來,倒被她用這種眼神盯着看……
將手中的小爪子鬆了鬆,蓮華衝陌舞一揚下巴道:“去吧,天馬上就亮了,快些回去睡覺吧。”
陌舞向前走了兩步,然後回頭鄭重地道:“天亮不亮跟我沒什麼關係的。”
“天亮了你不就要起牀了嗎?”
蓮華皺眉,鏡仙山的規矩是不能睡懶覺的,難不成她連這個也要藐視?
“我現在連個師父都沒有,我天亮起牀要幹什麼?”陌舞頗有些委屈地望着蓮華,似乎沒有師父這件事情,真的是蓮華的錯一般。
蓮華微微凝眉,這件事情,還真是怨不得旁人。一切事情都是她造成的,將那些師公都得罪了,如今再也無人敢輕易教她,她也是活該。
“不想起牀就不要起牀,一切都隨你,還不好?”
蓮華說着再次衝陌舞揚了揚下巴,示意她進去睡覺。
陌舞又望了他一眼,雖然覺得睡覺這項運動很無聊,可也沒有其他的辦法,只能落寞地轉身離去了。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稚苑中時,蓮華這才踏着淺淡的月色返回到自己的蓮軒之中,剛剛踏進蓮軒的大門,他便覺出有些異樣。
等到推開了自己的房門,他終於將眉頭皺了皺,淡聲道:“你怎麼在這裡?”
而坐在他桌子旁正獨自飲酒的人,正是伽藍。
只見伽藍衣衫半敞,頭髮分散,頗爲豪爽不羈地坐在桌子旁飲酒。若是仔細看的話,會從他那副淡然無波的模樣中瞧出一絲落寞來。
落寞?真是挺有意思的。
這堂堂鏡仙山師尊也會落寞嗎?當然在一般情況下是不會出現這種情況的,可現在的情況可不一般,因爲現在,流玥剛好就在鏡仙山中。
蓮華低嘆着氣在伽藍的身旁坐下,然後伸手拿過他的酒杯,將眉頭皺的又深了些,“你究竟喝了多少?”
“你不用管。”
伽藍說着將酒杯再次奪回到自己的手中,繼續倒酒自斟自飲了起來。酒是冰泉桃花佳釀,杯是水晶琉璃玉盞,人是傷心失意之人。
蓮華將皺着的眉頭舒展了開來,此刻伽藍這幅模樣,他倒是見怪不怪的,反正隔上幾萬年,總要有這樣一次的。幾萬年,正是流玥定期到訪的時間……
“你若是不想要我管,就不會深夜跑到我這裡來喝酒了。”
蓮華說着一雙幽深的眸子平靜地望着伽藍,挑了挑脣角:“是不是?”
“不是。”
伽藍的語氣不怎麼友善,他不知道從何時起就已經開始喝了,此時望着蓮華的眼神中已經帶着濃濃的醉意。
“我到這裡來,不過是想要找一個清清靜靜喝酒的地方,至於你,還是不要管我的好。”
他說着仰頭又灌下一口醇酒,微眯着眼睛,似是很享受這個過程。
“找個地方喝酒?難道你的忘月居又被她給霸佔了?”
蓮華頗有些啼笑皆非,每次流玥來鏡仙山,都要賴在伽藍的忘月居中不肯走,而每次她這樣做,伽藍就會在晚上自己出門找地方棲身。這兩人,除卻那些悲情的成分,其實也挺可愛的。
又可悲又可愛……
“她只說我的忘月居風景極好,一去了便再也不願意離開了。況且在我那裡看月亮,與別處景緻自是不同。”
伽藍將酒杯放在桌子上,歪頭瞧着蓮華,“你覺得在我的忘月居看月,與別處不同嗎?”
“當然不同了”,蓮華淺笑,“別忘了,當初你建這所忘月居,是爲了什麼。”
忘月居由於地理位置很是特殊,處於鏡仙山的一處斷崖之上,地勢高拔,與天宮極爲接近,是以每
晚月亮升起的時候,在忘月居賞月,自然是極美的。
伽藍聽了蓮華有意說剛纔的那些話,不禁沉了臉色,擺了擺手道:“咱們不談那個。”
“不談?”
蓮華望着他微微一笑,“不然她的話,我們要談什麼?”
這人大晚上的找上門來不就是想要跟自己訴苦的嘛,如今見了自己卻是對流玥的事情避而不談,真是彆扭的傢伙。
蓮華想到這裡,決定自己主動出擊問上一問,於是只見他幽深的眸光轉了轉,然後衝伽藍道:“你們兩個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難道你們就從未想過什麼解決之法嗎?”
“怎麼解決?若是有法子的話,很早之前就有了,絕對不會等到現在。再說了,我與她的緣分,今世早已盡了。”
蓮華聽到伽藍說這些話,又想到這兩人之間的坎坷情路,果真不知道接下來要怎麼開口了,於是便只有沉默了下來。
“接下來幾天你準備要怎麼辦?”
過了半晌,蓮華再次開口詢問。反正流玥每次來都是要鬧上一鬧的,每次伽藍都會被她攪的心緒難寧,如此循環往復,那個女人絕對是認真的。
伽藍搖了搖頭,苦笑一聲道:“能有什麼辦法,只能是先躲着點,等她離開就行了。”
“如此逃避,可一點都不像是你的風格。”
蓮華斜睨了他一眼,微微調笑着道。
伽藍想到流玥望着他的神情,不禁心痛了痛,再也不肯說話,只悶頭喝酒。
“今晚上你就待在這裡了嗎?”
蓮華見他在這裡待了這麼久都沒有起身的意思,便揚眉發問。
“怎麼,你不願意?”
伽藍早已喝醉,此時聽到他這樣問,便低問了一句。
“我只是覺得,如果今晚上她看不到你的話,估計會很失望的。”
“我還以爲,你這裡要帶什麼人過來呢。”
伽藍不理蓮華的調侃,反倒是用了他那種揶揄的語氣,回奉了他一句。
蓮華故作糊塗,“哦?我這裡除了你,還會帶什麼人回來?”
“都到了這個時候了,你還在裝。”
伽藍睜着醉眼望他,忽地一笑,“你跟那個小仙童,究竟是什麼關係?”
“我與一頭豬,能是什麼關係。”
蓮華覺得好笑,便朗聲笑了出來。
伽藍只是搖頭,隨後將聲音沉下來,緩緩地道:“不管你是什麼關係,當然我管不着。不過我可要提醒你一句,你下凡來可是修煉的,不是爲了女人,或是還未長大成人的女孩子……再說你們的身份相差了太多,這些事情,你心裡要想清楚。”
“我以前怎麼不覺得,你這麼囉嗦?”
對於伽藍的話,蓮華聽的直皺眉,什麼身份啊女人的啊,他雖是明白伽藍是什麼意思,可還是不能接受自己就這樣跟那個蠢貨糾纏在一起。他們兩個不過是一同來鏡仙山修煉的小夥伴而已,至於其他的關心,就什麼都不是了。
撐死也就是這兩天總能在一起玩耍吧,不過這個也不是他的錯,分明就是白天的他對陌舞的保護欲太強了,所以說才造成了如今這個讓人輕易誤會的局面。
“你什麼時候也開始注意身份這種東西了?我以爲對於這些外物,你一向都是看得挺淡的。”
蓮華輕淡地開口,聽不出喜怒。
“身份的確是不能說明什麼,或許我應該換一種說法。不是你們的身份相差了太多,而是你們的節操,相差太多了。”
蓮華聞言好笑地挑起了嘴角,覺得其實伽藍的這個話挺對的,他與陌舞兩個人的節操,的確是很不同的。
“你的事情我當然管不了,我只是想要跟你提個醒,有些事如果註定是個錯誤,那麼就最好不要開始。”
伽藍說着用一種嚴肅認真的神情望着蓮華,倒是將蓮華望的愣了愣。伽藍沒有再多說什麼,可是他的目光卻是讓蓮華覺得他似乎還有很多話沒有說出口。
“如果沒有開始的話,又怎會知道那註定是個錯誤?”
蓮華只是下意識地回了一句,說完之後才意識到他這樣說有些維護自己與陌舞的意思,於是便又無奈地笑了笑。其實他對陌舞,真的沒什麼,只是覺得好玩而已。
嗯,比其他任何人都好玩多了。
“你若是這樣想,我也沒有辦法。”
伽藍用一種深沉的目光望着蓮華,似是想要多說一些東西,可終究只是笑了笑,低頭繼續飲酒。
蓮華卻是覺這個人今天晚上有些神秘兮兮的,似乎總想要對自己說些什麼,可又似乎根本不想看到自己的樣子。難道他真的被流玥給刺激得這般慘,都已經到了精神錯亂的地步了嗎?
“流玥那裡,她究竟是怎麼想的?”
蓮華幽然目光望向伽藍,若說是不關心他的事情,那根本就不可能,可每次想要幫助他做些什麼,也確實是不知道要怎麼樣插手。似乎這兩個人的事情也只有這樣了,除卻當前的一種狀態,再也無法改變什麼。
即便一個是月宮宮主,一個是鏡仙山師尊,都不能改變什麼。
這便
是感情吧。
蓮華心中忽地嘆息了這樣一句,然後很自然地,端起伽藍的酒杯便飲了一口酒。
陌舞低着頭頗有些失落地晃進稚苑之中,本想着趁大家都睡覺的時候她無聲無息地走進去,可誰知她剛剛走到自己屋門前的時候,忽地一個聲音叫住了她。
“陌舞。”
夜色本就很黑,此時又是萬籟俱寂的時候,她晃晃悠悠地走着,忽地響起這個聲音來,她着實是受了驚嚇,猛地便從地上蹦了起來,張口便道:“什麼鬼?”
“你纔是鬼!”
那個聲音很是順口地接了一句,陌舞此時已經沒剛纔那麼害怕了,因爲她聽出了這個聲音是誰的。
“犯賤?”
她很是小聲地問了一句,緊接着便看到一個身影從她屋門前的月桂樹後走了出來。等到這個身影離得近了,陌舞定睛一看,還果真就是梵見這廝。
她立馬不樂意起來,指着他便道:“犯賤你可真是夠賤的,大半夜不睡覺專門在我門口等着嚇我。”
“你怎麼到現在纔回來?”
梵見皺着眉頭打量着陌舞,只見她滿身的髒污,不禁搖頭嘆息,“你這幅模樣,又是在哪裡跟人打架了?”
“我……呃……”
陌舞本想秉着實事求是的原則說她不是跟人打架了,而是她被人給打了。但是這個話此刻說出來似乎有些不太合適,於是便最終將這句話又咽了下去。
“你怎麼在這裡?真是專門嚇我的嗎?”陌舞皺眉瞧着面前的梵見,翻着白眼道:“我說梵見你都一大把年紀了怎麼還是如此的幼稚呢?你想要跟我玩耍咱們明天再玩嘛,現在都已經這麼晚了,你若是再不回去睡覺,天都要亮了。”
陌舞說完這個就想要進屋睡覺,可是卻聽到梵見來上一句,“睡不着。”
陌舞將腳步停住了,話說睡不着這種事情也是可大可小的。往小了說只是睡覺不安穩而已,可要是往大了說那就是心思太過沉重了,必然是發生了什麼影響心緒的大事情。
“爲什麼會睡不着?”
既然大家都是朋友,那麼陌舞認爲在這種事情她要表現出一點的友好之意,這樣的話她纔不會顯得太不合羣。
“因爲我本來以爲自己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但是我卻失望了,所以睡不着。”
梵見盯着陌舞,幽幽地來上一句。
“你想要什麼東西?”
陌舞到了這個時候仍然是非常熱心的,在她看來如果自己可以幫助梵見的話那麼就是做了一樁好事了,所以說她還是要盡力地問清楚他究竟是因爲什麼,纔有可能將這個問題給解決掉。
誰知梵見聽到陌舞這樣問他,便沉着聲音答道:“我不過是想要知道咱們師尊與月宮宮主進行的怎麼樣了,可是這個答案我左等右等,就是等不來,你說我可憐不可憐?”
梵見說到最後,幾乎就可以算作是咬牙切齒了。陌舞聽到他說了這個話,渾身一凜,下意識便要推門進屋,自己躲在裡面睡覺,再也不要面對這個人了!
可是她的身形剛剛一動,衣領便驀地被人給抓住了。她一下子便欲哭無淚了起來,回頭哭喪着臉望着梵見道:“那個,梵兄啊,有話好好說嘛,像你這樣急性子,也完全都解決不了問題嘛。”
“怎麼好好說?”
梵見一下子便不耐煩了起來,兩隻眼睛緊盯着陌舞,一點都不掩飾對她的鄙視與失望。
“我知道你很想要知道咱們師尊與宮主姐姐發生了什麼,其實這個事情我也很想知道的,不過你要知道我進去忘月居探查這個事情也是很有風險的。就比如今天下午,我剛剛準備進去問個究竟的時候,便有人出現阻止了我了。”
“什麼人?”
梵見將眉頭皺起來,面色不善地發問,似乎只有陌舞說出一個名字,他馬上就會要去將人家海扁一頓一樣。
“蓮華。”
陌舞實話實說了兩個字,梵見臉上的怒意一下子糾結了起來。
“原來是公子啊,這個嘛……”
梵見一聽說是蓮華,自然是不管有多少的怒意,也只有往肚子裡咽的份了。
“所以說,你還是不要生氣了。你想蓮華是個什麼樣的人啊,他若是出手的話,那我肯定要玩完啊。今天下午他就出手了,所以我就玩完了啊。”
陌舞一邊很是悲催地說着,一邊很是誠懇地向梵見建議道:“我都說了讓你先回去睡覺的,有什麼事情咱們明天再說,如今你這樣子生氣,不也是一點辦法都沒有嗎?”
梵見瞧見陌舞說的誠懇,於是也很是誠懇地回奉了一句,“我等了一天什麼消息都沒有當然會很失望的,不過現在可不是我自己一個人的問題。”
“什麼意思?”
陌舞將眉頭皺起來,不是他一個的問題,難不成還有其他的?
事實證明,還真是有其他的。
因爲梵見的那句話剛剛落下,從四面八方的黑暗中,驀地走出許多的黑影來,那些黑影朝着陌舞漸漸壓下,陌舞頓時覺得膽顫了起來。
“各位師兄師弟,你們都還沒睡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