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碩自然知道,夏初冰不可能把和他之間發生的那件事情告訴夏一塵,也正因爲如此,他才因夏一塵對他的態度而疑惑不解。
在趙碩看來,他被一腳踢到欲字殤並擔任殤使,沒有夏一塵這個掌門點頭,那是完全不可能的,因此,他早就認定,夏一塵根本不可能重視他。
也正因爲此,趙碩怎麼也想不通,夏一塵在共議還未正式開始前,說出那番帶有明顯力挺含義的話,究竟是何用意。
要知道,此刻能有資格在這廳堂之中的,都是七殤魔門的巨頭、高層,實力高強,自然也都是聰明絕倫之人,夏一塵話中明顯有力挺趙碩之意,又有幾人聽不出來?
趙碩對七殤魔門中的勾心鬥角瞭解不清,也不清楚夏一塵的具體想法,不過他知道,夏一塵是七殤魔門掌門,有掌門表態力挺,已是爲他添上了一顆極重的砝碼。
趙碩在發覺自己成爲他人手中的一顆棋子之後,卻是打定了主意,無論如何都不能成爲一顆死棋,夏一塵要他向衆人致歉、並說衆人不會怪罪他,從而表示了力挺之意,他又怎麼可能犯倔拒絕。
因此,趙碩在聽到夏一塵話後,便也是滿面憨厚誠懇,甚至還頗爲羞赧的躬身施禮道:
“俺修爲低微,只能仰仗門中師兄接送,方纔儘可能快的趕到此地,卻是累諸位久候,實在是過意不去,請原諒俺失禮之過。”
夏一塵是掌門,他開口力挺趙碩,是藉着趙碩讓衆人久候的理由,趙碩自然也順着如此說話,而衆人無論各自有怎樣的想法,也不可能在明面上違逆夏一塵,便也是紛紛表示無妨。
衆人或真誠或虛僞的表示了大度,趙碩面上自然也是流露出了感激模樣,但在這時,他卻是
感到有一絲極爲陰冷的目光盯住了他,不由微微擡了擡眼皮,順着目光來源看去。
夏一塵和幾個殤主坐在這廳堂正中,在他們的左側站着六人,右側站着十數人,顯然,那六人便是那憂、喜、怒等六殤殤使,十數人便是巡山正使和除了夏初冰外的所有巡山使。
這道目光正來自於那六人之中的一人,是個相貌有些陰鷙、頜下無須的中年人,他在發現趙碩注意到了他之後,卻絲毫沒有轉移視線,眼中甚至更爲陰冷,便似要用目光把趙碩捅出兩個透明窟窿一般。
這人這般看着趙碩,又是那六殤殤使中的一人,趙碩對他的身份自然也是心下了然,知道他定是無字殤殤使安秦。
這安秦是洪童的師父,有着元胎境的修爲,實力也是極爲強橫,但趙碩卻沒有半點擔憂模樣,只是暗道一聲:
“若是今天共議之後,還了俺清白的話,這安秦想要對付俺,便也只能再繼續使用陰私手段,那俺又有何懼。”
想及此處,趙碩卻是滿面憨厚的朝那安秦真誠一笑,便也轉過頭去不再理他,卻是直將那安秦氣得七竅生煙,牙齒幾乎都要咬碎。
這安秦如何不知,趙碩定是認出了他,但也正是趙碩在認出了他之後,面上那滿不在乎的模樣,才更爲讓他惱火。
但安秦也知道,雖然他是殤使,但趙碩地位和他一樣,而且現在這個場合,也沒有他發作的餘地,便只能恨恨的再盯了趙碩一眼,將目光轉了開去,免得越看趙碩越生氣。
趙碩自然也感應到了安秦目光轉移,卻是心下微微一哂,這時,他也聽得夏一塵再次開口道:
“趙殤使,對於有數十名弟子告發你在密境之中聯合凝血教、五毒教兩教弟子,將無字殤弟子陷在密境之中,你可有什麼說法?”
趙碩聞言面上一苦,卻是憨厚老實還有些鬱悶道:
“稟掌門,俺也不知道那些師兄們爲何要這般誣告於俺,俺明明和凝血教、無毒教兩教弟子有怨,卻要將俺和他們牽扯到一起。”
夏一塵看到趙碩面上模樣,卻又是溫和一笑,甚至毫不掩飾目光中的欣賞意味,柔和道:
“趙殤使不必煩惱,現在關於這些告發並無定論,我們也只是找你來調查一番而已,這件事情若是屬實,便實在是有些惡劣,你趙殤使自然逃不過懲處,但若是你清白端正,那自然也是無事。”
趙碩一聽夏一塵這話,卻是心頭更爲古怪,因爲夏一塵這話簡直是明擺着在力挺他了,不由心下更爲納悶:
“豬弄的,難道是俺想得岔了,夏初冰當真將那事情告知了她老爹不成?”
想及此處,趙碩面對着夏一塵那欣賞的目光,心下登時有些不自然和尷尬起來。
不過趙碩也知道,現在他受衆人矚目,又哪裡能露出半分理虧模樣,因而只是一臉感激,誠懇而又激昂道:
“謝過掌門信任,俺自問對俺們七殤魔門忠心耿耿,一心只想爲門派發展盡力,從來沒有起過背叛之心,問心無愧。”
見趙碩模樣,夏一塵卻是笑得更爲慈祥溫和,點頭讚許道:
“若趙殤使真和外教沒有勾結,還能有這般心思,反要大力褒獎纔是。”
夏一塵這般說話,又哪裡有半分共議的模樣,反倒像是一力爲趙碩開脫,直讓趙碩心中又是疑惑又是忐忑。
當然,忐忑是因爲想到了夏一塵也許是知道了他和夏初冰一事、因而有些做賊心虛而已。
不過夏一塵在力挺完趙碩之後,卻是向四周環視了一眼,淡淡道:
“這些弟子一起告發本門一殤殤使,提交的證據,卻只是憑着他們看到的一些情況猜測而已,具體情況不是親眼所言,做不得真憑實據,不過,茲事體大,也由不得我們不重視,若是趙殤使不能證明清白,自然也要對他嚴加懲處。”
說到這裡,夏一塵面上那溫和模樣卻是迅速收斂,連語氣都是轉冷道:
“但若是趙殤使能證明清白,那便說明,這些弟子的指控,是誣告,是胡亂臆測,說不得背後有人指使,意圖掀起我七殤魔門內鬥,其心可誅!本座自然也會狠下辣手,在內部好好清理一番!”
夏一塵這話說完,這廳堂之中的氣氛登時凝重起來,趙碩卻是心頭一跳,暗道一聲:
“難怪俺這老丈人要挺俺,原來竟是打着藉此收拾異己的打算!”
想到這一點,趙碩心下卻是隱約捕捉到了什麼:
“這告發俺的手段本也低級,而且疑點頗多,只是當初夏初冰沒有聽俺細說罷了,隨便再換個人下來查辦,俺都可以向他解釋得清清楚楚,現在卻鬧出了這般大的動靜,難道說,此事本就是俺這老丈人一手策劃,這背後下棋之人,便是他不成?”
趙碩越想越覺得此事極有可能:
這些弟子告發趙碩和凝血教、五毒教兩教弟子聯手,一同將無字殤弟子陷在密境之中,本就有個最大的不合理之處,那便是那凝血教和五毒教兩教弟子也是都陷在了密境之中。
除了夏初冰之前是因爲對趙碩有成見以外,大多數人都能想到,若是趙碩和這兩教當真有勾結,搭上凝血教和五毒教兩教不少弟子,只爲害無字殤的一些弟子,對這兩教而言,只有壞處而無好處。
更何況,當日趙碩從密境出來之後,頭上還頂着那般明顯的一個凝血標記,顯然殺了數個凝血教弟子,同時他還被凝血教以及五毒教兩教教主詰難,此事看見的人極多,也是對趙碩極有利的證據。
因此,這些弟子潑到趙碩身上的髒水,還是很容易洗清,也正因爲此,趙碩纔想到,這背後策劃之人,也許是故意如此,方纔能爭取到他想要的好處。
而現在,這個人已經呼之欲出,便是他那便宜丈人——七殤魔門掌門、憂字殤殤主夏一塵。
想通此節,趙碩也不禁心下苦笑,這利用他之人是夏一塵,他也只能老老實實將心中怨氣嚥了下去。
夏一塵雖說是利用他來布了一個局,但一來便表示出了明確力挺他的態度,沒有要他送死的意思,而最關鍵的一點,便是夏一塵爲了要布這個局,還搭上了他的寶貝女兒——雖然這定是計劃之外。
當然,趙碩心中也不可能被人利用還甘之如飴,卻是看了一眼重又變得滿面溫和的夏一塵,暗地裡腹誹了一句:
“這老狐狸,哪有這般整女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