屁的碾壓,郎震的心裡,不屑地哼了一聲,“稍安勿躁,不過是沒確定要不要翻臉而已。”
嗯?還能有這樣的解釋嗎?鄧老二聞言,愕然地睜大了眼睛。
“都來了兩三百人……這還不算是翻臉?”
在年輕人的眼中,做人就應當快意恩仇,己方區區幾人,都敢這麼做,趙家堡那麼大的家族,不來複仇也就算了,一旦動手就應該沙發果斷,否則的話,何以護衛整個家族?
不過鄧老大卻是有點明白了,他微微頷首,若有所思地發問,“這就是家族存活之道?”
須知他是鄧家的老大,將來家族發展壯大的話,他是最有可能當族長的,所以在很早之前,弟弟妹妹們還在無憂無慮玩耍的時候,他就已經承擔起長兄的責任了。
郎震看他一眼,欣慰地點點頭,“家族生存之道分很多類型,快意恩仇的家族我見過,拿得起放得下的家族我也見過,但是見得最多的,還是這種謹小慎微、首鼠兩端的家族……”
言畢,他的嘴角又泛起一絲不屑的笑容。
然而,不管他是不是看不起這種家族,事實證明,這樣的家族,更容易生存壯大。
首鼠兩端聽着怯懦,但真的並不意味着軟弱,他們可以隨時將自己切換到強硬模式——不過有個前提,對手得弱才行。
“我就最煩這首鼠兩端的傢伙,”鄧老二聞言,不屑地冷哼一聲,“哪怕他們不回來報復,也還算拿得起放得下,我反而不會小看他們。”
郎震看他一眼,有心說點什麼,轉念一想:誰沒有年輕過呢?我年輕時還不如他。
於是他清一清嗓子,運起氣來大聲發話,“趙家堡的人聽好了,敢靠近我們兩裡之內,殺無赦,勿謂言之不預也!”
“勿謂言之不預”六個字,他是聽馮君說的,當時就覺得非常拉風,所以毫不猶豫地借用了。
在這空曠的野地裡,獨狼的聲音有若滾滾的驚雷,向遠方奔騰而去。
“切,”趙二爺聞言,不屑地哼一聲,“他還以爲自己是在走鏢嗎?”
兩裡地這個說法,是鏢局行業最先提出來的,他們護鏢和歇息的時候,如果在野外,會要求身邊兩裡地之內的人避散。
對普通人來說,兩裡地要走一些時候,但是對武師來說,也就是眨眨眼的功夫。
在這種距離內,武師暴起發難的話,鏢局很容易會被打個冷不防。
所以他們在護送貨物的時候,會發出這樣的要求,沒毛病。
當然,若是對方執意不肯離開兩裡地範圍,鏢局也未必會選擇戰鬥,十有八九會選擇換個地方駐紮——你不走?那我們走!
若是鏢局起身換地方,對方又死乞白咧地跟上來,執意要處在兩裡地範圍內活動的話,鏢局的人就有足夠的理由出手了。
——不教而誅,是我們的錯,但是警告之後你們還要跟着,那就不要怪我們不客氣了。
現在郎震發出警告,並不算是理由充足,但是套用走鏢的規矩,就是表示出了不惜一戰。
可是趙二爺哪裡會領會這種警告?這裡又不是你獨狼的土地,天下路,天下人走得!
就算是定規矩,也是我們止戈人跟你們外地人定規矩!
外人想在止戈劃地盤?對不起,止戈人不慣你們那些毛病。
所以他下巴一揚,想也不想就發話,“不用理他們,這地方我走了五十年,第一次聽說,我居然不能走這裡……尼瑪,他以爲他是誰?”
不過,話雖然這樣說,他還是安排一些老人和婦女走在前面——趙家堡今天來了一百多青壯,也來了一百多老弱婦孺,這些人是用來爭取同情分的。
趙二爺就不信了,對方真的敢衝這些弱者下手。
這個位面,沒有“我弱我有理”的奇葩邏輯,但也不是赤、裸裸的弱肉強食,大致而言,就是那種樸素的、自發的道德邏輯,幾近於“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
當然,這道德約束力也不是很強,否則的話,菲菲也不至於吃了那一腳。
可是獨狼真敢對止戈縣的老幼出手的話,當地人絕對要炸——止戈的男人呢?都死到哪兒去了,任由外地人作威作福嗎?
果不其然,他們明顯地進入兩裡地的範疇之內了,對方也沒什麼反應。
“加快速度!”趙二爺一揚下巴,興奮地發話,“別讓他們跑了!”
羅大人則是帶着四個武師,不緊不慢地遠遠綴着,優哉遊哉彷彿是在踏青。
隨着這兩百多號人開始加速,郎震的臉色有點難看了,“尼瑪,就是欺負咱外地人啊,也不知道神醫願意不願意把他們全乾掉。”
“全乾掉?”一個聲音在他背後響起,“倒也未嘗不可……他們有什麼取死之道嗎?”
原來馮君也走出了屋子,還是左手拿着帶了木託的鐵棍,右手拎着很粗的鐵筒。
“取死之道?”郎震的嘴角抽動一下,心裡暗歎,原來神醫也是比較迂腐的人。
擱給他當年走鏢的時候,哪裡有這麼多說辭?只要自家鏢隊可能陷入圍攻中,那就是對方的取死之道了——我不想死,所以你得死!
神醫你可是修仙者啊,只論你的身份,他們這麼衝過來,不就是取死之道?
不過他也清楚,馮君是出來“試煉”的,不願意隨便張揚,那他就只能拿起望遠鏡,“唔,待我看一看……呀,那好像是戰弓!”
馮君聽得也嚇了一大跳,他對戰器可不算陌生,當初他救郎大妹的時候,所殺的中年人,就持有一把僞戰器的長劍,竟然能在石頭上炸出好大一個洞來。
可惜的是,那僞戰器在使用之後,上面附着的術法消失,只能算普通的長劍了。
他運足目力看去,發現有人在一里多遠的地方停下來,舉起了一張長弓,忍不住出聲發問,“是那一張弓嗎?”
“除了戰弓,什麼弓能射這麼遠?”郎震一晃身子,向後退去,“鄧大、鄧二……快退後,找個地方藏身!”
鄧家兩兄弟一聽說對方有戰弓,就像受了驚的兔子一般,一蹦老高,緊接着貼地躥走。
馮君茫然地看着暴退的三人,下意識地咽一口唾沫:老郎,你就偏偏不讓我退後,這尼瑪……你對我得多麼有信心吖。
不過,既然已經是這樣了,他也不好意思退後,索性將手裡的82PAI擊炮放下,舉起了五六式衝鋒槍。
他手裡這一支五六沖保養得還算不錯,膛線沒有什麼磨損,前兩天他試射了十來發子彈,發現槍也調得不錯,起碼三百米內沒什麼誤差。
但問題是,他現在距離拉弓的那廝,足足有五六百米。
馮君在大學軍訓的時候,是打過靶的,槍法不錯,一百五十米的半身靶是五發子彈四十八環,而且他現在的目力,比一般人強出很多,身體協調性也相當不錯。
但就算是這樣,用一支五六沖,去打距離五六百米的人,說實話,他沒有任何的信心——槍調得再好都沒信心,他不是專業選手!
用炮的話,他就更沒信心了。
他用手指沾點唾沫,感受一下風向,很欣喜地發現,似乎……沒啥風?
不管了!他一拉槍栓上膛,半蹲下身子,用跪姿開始瞄準。
這麼遠的距離,步槍瞄準費勁,戰弓瞄準就更費勁了,測風速什麼的,只要是馮君做過的,對方都得照做一遍——戰器威力再大,瞄不準也沒用不是?
這邊終於搭箭引弓,緩緩拉開弓弦,引弓的是一名高階武者,是趙家堡排名第一的神射手,雖然戰器由武師來施展比較好,但是……趙二爺的準頭不行呀。
而且,趙家堡目前只有一名武師,必須要留着接待賓客和策應戰鬥。
這位緩緩發力,纔剛要將戰弓拉至圓滿,只聽得噗的一聲響,戰弓瞬間就四分五裂了。
馮君這一槍,好死不死地擊中了戰弓的弓臂,弓臂在瞬間就折斷了。
即將拉至圓滿的戰弓,弓臂在瞬間斷裂,那反應是要多快有多快。
斷裂的弓臂瞬間就反彈了回去,一端的斷碴直接插進了弓手的左眼眶。
弓手還沒反應過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就慘叫一聲,拋掉斷弓,捂着眼睛在地上打起滾來。
“混蛋!”趙二爺直看得睚眥欲裂,“竟然敢出手偷襲我們!”
反正道理都在他這兒了,趙家人拉動戰弓不算偷襲,對方提出了警告,喊出了“勿謂言之不預”,然後纔出手,在他眼裡也是偷襲。
旁邊的人則是看得目瞪口呆,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戰弓……就這麼毀了?這可是戰器啊,怎麼可能?”
“是啊,戰器可都是堅硬無比的,對方用的是什麼東西?”
趙二爺顧不得安慰族人,快步走向貴客一行人,擡手一拱,痛心疾首地發話。
“賊子手上有上好戰器,傷及我族中的祖傳寶弓,還請羅大人我趙家做主,此前一切條件照舊,對方戰器也歸大人所有。”
羅大人怪怪地看他一眼,“上好戰器……你確定嗎?如果不是的話,你賠我一件上好戰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