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陽猊也不清楚,是什麼原因,讓虞二少爺發生了這麼大的變化。
不過他倒是打聽到了不少別的,“北園伯似乎跟顧家取得了聯繫。”
馮君看了他好一陣,最終冷哼一聲,“你田家是個什麼選擇?我希望你給一句明白話。”
“我肯定向着你這一邊的呀,”田陽猊急得直跺腳,“他也不過是我家姻親,一向不怎麼把田家放在眼裡的,爲了他我得罪你……划得來嗎?”
沒錯,這纔是最標準、最老實的答案——田家也想幫北園伯府,這個毫無疑問,但是對手是馮君的話,就太划不來了。
神醫可能是仙人,這個……也不是關鍵,反正大頭是北園伯在扛,問題的關鍵在於,田家已經跟神醫建立起了良好的私交,這時候改弦更張,那得是多麼愚蠢的人才做得出來?
馮君嘿然不語,跟田陽猊繼續喝酒,直喝到夜裡十點左右,他才撂下一句話,“幫我問一下,北園伯府到底是得了誰的授意,要來爲難我?”
這個要求對田陽猊來說,實在有點爲難,不過既然已經選邊了,那隻能一門心思走到黑了。
他離開的時候,已經接近零點了,本來打算打小報告的劉菲菲,已經睡着了。
第二天一大早,又有人前來小院騷擾,不是別人,正是昨天的兩名差役。
兩名差役拿出了公文,一本正經地表示,勇毅公有意買下止戈山,獻給內廷做馬場,你這裡是有主荒地,我們大致估算了一下,費用應該是……
你不用跟我說費用,馮君很乾脆地打斷了他倆的話:抱歉了,我沒打算賣!
不賣是不可能的!兩名差役當即表態,他們說得很明白:整個止戈山都要獻給內廷,不可能獨獨留下你這塊地——驚擾了內廷算誰的?
馮君有心辯論一下,但是就連郎震都衝着他苦笑搖頭:沒用的,爭不過。
皇家一般不會強奪百姓的地產,但是他們真的決定打算做什麼,只要理由夠充分,仙人都不好隨便攔着——畢竟世俗間的事務,還要靠皇家和官府來管理。
“那我就滿了兩年再賣,”馮君退而求其次,“地是我今年纔買下的。”
一名差役愕然地發話,“你幾時買地,跟賣地又有何關係?”
“你最好還是去看一下,《東華地律》六款十一條,”馮君面無表情地發話,“地塊兩年內三易其主,視爲有弊情!”
原來這東華國的開國皇帝,原本是破落戶出身,老爹把家產敗完了,他一度幾乎餓死。
所以他對土地兼併的行爲,異常痛恨。
嚴格來說,東華目前都是人少地多的狀態,按說土地兼併不該有多麼嚴重,不過話說回來,有熟地可以輕鬆兼併的話,誰又會去賣力開墾生地?
所以東華國制定了極爲嚴謹的土地政策,一塊地兩年內換了三個主家,就可以認爲裡面有貓膩,只憑這一條政策,就能將人抓起來審問,甚至能自由心證地判刑。
馮君這塊地,是得自於田家,田家從官府手裡買下地,就轉贈給了神醫,這就是兩任主人了,再賣出去的話,就破壞了規矩。
所以只要他堅持這一點,地塊完全可以在兩年之後再賣——這是正兒八經的政策。
兩名差役平時哪裡會注意這些?嚴格來說,上有政策下有對策,就以止戈縣來說,兩年內三易其主的地塊多了去啦,四易五易的都有。
不過民不舉官不究,只要當事雙方談妥了,就沒人覺得這是問題。
久而久之,別說普通老百姓,就連官府衙門裡的小吏,都不記得有這麼一條規定了。
可是馮君一說出來,兩個差役臉色就變了——倒不是他們確定有這一條規定,而是說,他們認爲以《東華地律》的性質,真的可能有這麼一條。
《地律》是以保護百姓的地產爲主旨的,兩年內土地多次易主,存在弊情的可能性太大了,從宏觀上講,也不利於官府的調控。
因爲《地律》有保護百姓的性質,現在是歌舞昇平時期,很少有人拿《地律》來說事,但是不管怎麼說,只要這律法沒有宣佈廢除,它就是有效的。
馮君之所以爭取這兩年,是因爲他想在這段時間內,將靈石都開採完,挖完靈石的止戈縣,對他沒有半分的吸引力。
至於說玉石房子玉石院子……在地球界是個寶,在這裡真的不算什麼,放棄就放棄了。
事實上,就連這玉石房子,都是田家幫着造的,他所做的,不過是原諒了對方的冒犯。
兩名差役不知道馮君的想法,但是對他倆來說,對方同意兩年之內交易,也就算完成了任務——想要在這麼大的止戈山建馬場,也得好幾年功夫,並不耽誤正事。
所以這兩位就離開了,一臉的輕鬆。
不過到了中午的時候,北園伯再次來到了小院門口,跟他在一起的,是止戈縣的縣令——至於說勇毅公世子,人家的牌子太大,在沒談妥的時候,根本就不會出現。
縣太爺來了,馮君就算再不情願,也得給對方一個面子——這可是地方上的父母官。
不過父母官的面子,也僅僅是能進入院子罷了,連進屋的資格都沒有,桌椅也沒有。
馮君就這麼站在院子裡,陪着對方聊天。
縣令倒是分得清輕重,知道這是神仙打架,他摻乎不起,只是簡單地表示一下:這塊地是官府賣出去的,如果你擔心追責,我們可以溢價回收。
溢價是地球界的說法,他的說法是,我們願意多加五成價格回收。
馮君很乾脆地表示拒絕——如果這麼做的話,還有“朝廷資產流失罪”等着我。
半年不到的時間,一買一賣之間,就能獲得五成收益,這罪名妥妥地可以成立。
縣令將“朝廷資產流失罪”七個字咀嚼半天,站起身來告辭,同時感觸頗深地表示,“看來神醫不但擅長治人,也擅長治國呀。”
馮君也不送他,只是淡淡地一笑,“不爲良相,便爲良醫……這不是很正常嗎?”
縣令又看他一眼,然後隱秘地衝北園伯遞個眼神——伯爺,這位真的是肚子裡有貨啊。
他離開之後,北園伯使個眼色,他身邊的護衛抖了一下手,院子裡憑空多了一張椅子。
一旁的鄧家兄弟見狀,頓時齊齊倒吸一口涼氣,眼睛也瞪得老大,“儲物袋?”
北園伯施施然地坐下,也不看他們,只是淡淡地發話,“我已經說過了,你賣給老幺的,不是陣法。”
馮君不以爲然地撇一撇嘴巴,然後吩咐一聲,“老二,去屋裡搬個椅子出來。”
鄧家老二有眼色,不但搬了一張椅子出來,還搬了個茶几,拿了一個玻璃菸灰缸過來。
馮君摸出一根菸來點燃,深深地吸了一口,隨手又在菸灰缸上磕一下,也不說話。
憑空搬運物資,他也做得到,但是他實在不摸對方的來意,所以並不着急賣弄——萬一這廝是有目的地試探,我可不就着了丫的道兒?
反正這玻璃菸灰缸和捲菸,也是一般人沒有的。
至於說給對方敬菸?那不可能——哪怕是擱在地球界,他也不會在這種情況下敬菸。
北園伯看到菸灰缸,眼睛忍不住一眯,心說這廝的好東西果然不少。
水晶之類的物事,伯爵府也有,但是還真沒奢侈到可以用來磕菸灰的地步。
“馮先生果然奇物甚多,”他面無表情地發話,“你的發電機和燈具,勇毅公世子看上了,你開個價吧。”
這麼直接?馮君奇怪地看他一眼,“北園伯這話,我實在聽不懂,看上了,買就是了。”
北園伯也不看他,只是自說自話,“以後你要賣發電機和燈具,只能賣給世子,價格要降低一些……世子也不問你要製作方法。”
馮君聞言,忍不住冷笑一聲,“他倒是想要製作方法,不是我笑話他,學得去嗎?”
北園伯側頭看他一眼,“這麼說,你同意了?”
“你倒是真能腦補,”馮君氣得笑了起來,“我何時說過同意二字?”
“不同意也沒用,”北園伯面無表情地發話,彷彿在說與己無關的事情一般,“奪你的土地和房產,不過是第一步,以你的身份,是鬥不過我的,更別說勇毅公了。”
馮君聽到這裡,卻是好奇心大起,“世子看不上警戒陣法嗎?”
“那陣法屁用沒有,傻子纔會買,”北園伯不但在恥笑馮君,對自己的幺弟也很不留情,“伯府別的不多,就是人多,要這陣法作甚?”
頓了一頓,他又很明白地表示,“倒是這照明的一套,還頗爲不俗。”
人力可以代替器械來警戒,但是再怎麼努力,人的身體也不能發光。
馮君又看他一眼,“是何人唆使你來找我?我很認真地提個建議……你最好馬上殺掉那廝,因爲他是在害你。”
北園伯遲疑一下,還是正色發話,“沒有人唆使,就是我看到了你的陣法,覺得你是在欺騙小保……沒誰能欺負了我北園府,還不受到懲罰的。”
馮君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就算懲罰,我也該把東西賣給保哥兒吧?幹勇毅公世子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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